黑色的，很普通的梳子。梳齿十分细密，光看着就能感觉出，它会对头发凌乱者的发根给予致命打击。
当然，它也有不普通的地方。比方说梳柄末端的粉红色蝴蝶结装饰物，一看就会硌手。啊不，一看就很少女心。
但少女可没有少女心，反倒是有颗赤诚的爱国忠君的热血心。
刻个“皇帝万岁”都比粘个蝴蝶结饰物要好啊……
诶，不对……在梳子上刻“皇帝万岁”会很奇怪的呀。
所以——那种完全没有装饰的，最多带点优雅的花纹的梳子，才比较适合她。
额，说到优雅……不，应该叫为人处事，也就是母亲强调说过的那一点；此时应该向对方道谢才对。
“谢谢。你的礼物我……”少女差点就把“我很喜欢”给接上了。
“怎么了？”卡明看着少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于是问。
“我觉得很不错……”少女补上了一个优雅的不失风度的微笑，缓解自己的尴尬。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少女系的日常用品，也不可能让自己变得喜欢。
她接住梳子，放在腿边的床面上。
然后很在意地拨弄起了那个粉色蝴蝶结，然后……
在两人的注视下，蝴蝶结从梳柄上脱落，弹了出去。
“我……我弄坏它了吗？”她很慌张地把飞出去的蝴蝶结抓在手里，反复地翻看。
卡明眨了眨眼，“呃、没有，它其实是个……”
还没等卡明解释完，少女就在蝴蝶结的背面发现了可疑的金属片。
“发……卡？”
“嗯。啊……千万不要误会……这不是我送给你的……”卡明此时想起来了这位少女不久前还是一个清秀帅气的大男孩，赶忙解释道。
“那……是谁？”少女脸上出现一丝杀意。
卡明讪讪笑了笑，“不……不知……道……”
他不会出卖同僚，更不会出卖上司。少女脸上的明显的杀意，他已经察觉。
“也真是的……”少女将杀意收起，换上了无奈的神色。“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才……”
也是经这样一点醒，少女猛然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交朋友……不，是交女朋友吧？！
不会吧？这个卡明难道不知道我曾经是男人……男孩吗？
不行……喝口牛奶冷静冷静。
嗯……
少女将手中的杯子抬高，杯沿凑至闪着腌火腿与煎鸡蛋的油花的红唇边。
抱大腿？知道了我即将成为人形战舰的风声，趁此时混个脸熟方便日后走关系？
纯白而温热的液体灌入口腔，没加糖的牛奶品起来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思绪就这样徐徐展开，少女分析起对方如此这般行动的用意。
还是说……单纯的看上我了……也不顾我的过往……就……
有一说一，确实有可能。爱情会让人盲目，也会让人选择性失明。不管过去如何，反正现在，面前的就是一个脸蛋漂亮身材不错心灵还受到了打击迥待安慰的女孩——谁会在乎以前怎么样？
什么心理生理问题，娶回家里才是真的。更何况男人才最懂男人，一个说一就一说二就二的女孩，不比那些动不动“你猜”、“随便”、“我和你妈掉水里”的所谓真货实在？
少女这么想下去，心里兀地萌生了恐惧。
万一这个腓特烈研究员先生动心了……她该怎么办呐……
“我知道……昨天那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总要生活下去的嘛。”
卡明突然就开始了心理辅导，他把少女的思考当做黯然神伤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昨天其实很惊险……还能活着都是个奇迹啦，这肯定是上帝给予你的礼物，让……”
少女咽下口中的牛奶，“我知道。你不用说了。”
“……”
“我昨天已经想过了，你想说的那些我也明白。”
“那你……为什么……一脸难过？”卡明迟疑地问。
“也许是因为这种悲伤难以一时看开吧……但，我已经基本上释然了：也就这样，也能活下去。就不必唉声叹气。”少女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长长地深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之前说过，我不会哭。但昨晚，我还是哭了，而且哭得很惨，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把杯子放到梳子旁边，继续说道：“我软弱吗，我不觉得。因为那种悲伤，换谁上，都不可能忍住不哭的吧？就算不哭……也会让人难过很久。比起那位光明正大地哭出来的前辈，我不算软弱。”
“可我仍然止不住泪水。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以前的那副能忍受所有悲伤的身体，也失去了掩饰所有伤痛的必要。现在哭出来，没有人会笑话我，反倒会来安慰我，说什么‘没事的，不要伤心了’。换做以前，就会有一堆人围住我，说‘男孩子要坚强’，‘只有女孩子才会这么爱哭’。”
“无稽之谈。”连少女都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想要表达什么，她顺着思路，把积压在心底的那些话统统借此机会倒了出来。
“为什么男人不能哭？就凭他们体格强健些？就这样用‘常理’剥夺他们宣泄悲伤的途径？”
“现在都在提倡男女平等。可是有没有人想过，不但要改变法律地位，还要改变人们的观念？我……”
她正想顺着说下去，忽然反应到自己好像严重跑题了，于是强行打断自己的话。
人家卡明问的是有没有看开，为什么一脸难过，结果她答起了“软弱”、“哭泣”、“性别”之流，完全答非所问。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些看似连贯，实则东拼西凑的观点，到底在表达什么。
“对不起，我说太多了。”她微微低头，向卡明道歉。
“没关系……如果你想说这些题，我也可以陪你聊聊。不过，看样子，你是看开了呢。”卡明没有把她的多余的话放在心上，顺便把话题拉回了正轨。“看开了好啊……你还有光明的未来呢。”
“光明？”少女不解地问。
“咳咳……没事，当我没说吧……对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因为你的体质很特殊，研究室还有很多后续实验要做。你愿意参加吗？”卡明很生硬地把话锋一转，聊起了改造的后续。
少女只在目光上显现出一丝异常，随后就细声道：“任何实验我都可以参加……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那位姓穆勒的面试官，”少女的目光浮现出寒意，“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她。可以吗？”
“这……”卡明面露难色，“我们不是暴力部门，一般做不来这种事……”
少女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我、不是让你们去把她做掉啦……哈哈，你怎么这么傻呢……”
“……”研究员的脸上一阵青红变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错意了。他记得当初那个黑发少女可是叫嚣着要叫大使馆出面把这里拆成碎片，由此推算，眼前的灰发少女也应该把那位害她落到这番田地的面试官大卸八块才正常吧。
“我希望，”轻轻一笑之后，慑人的寒意重新浮现，“在你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要让她有见我的机会，也不要让她被我看见。否则……”
“……拼着被枪决的风险，我也会亲手教这个让我做不成男人的人，做不成女人。”
这是何等的怨恨？又是何等的狠毒？澄澈得仿佛是九月的苍空的灰色眼眸，娇嫩得仿佛是初绽的花蕊的红润唇瓣，居然能射出这种眼神，居然能说出这种话语。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吗……使人盲目，使人前行。它是最害人的毒药……也是最澎湃的动力啊……
“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以此为前提，我的身体可以随便让你们实验。但，只要我看见了她……你们就等着和警察局理论吧。我希望你们的口才能说服警察叔叔放走杀了人的我。”
少女话音落下，卡明却迟迟不敢答应。他不敢保证，不敢保证那位罪魁祸首会不会回来“视察战果”。
这种事他必须和所长商量。
可是……
面对少女的那副表情，他又无法拒绝。
谁能拒绝那样的笑容呢？哪怕曾经掺杂过杀意与寒冽。
“好，我答应你。”
“嗯……”少女对着他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卡明。无论是早餐，还是礼物，亦或者承诺。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礼节性的微笑，还带着些许感激。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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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人说我的加更规则定得太低了。其实则不然。不信请仔细看！它是七月正式实施的！所以不算多！（已经有7张月票和800打赏的我就这样逃过了15更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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