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面前坐着的老人，是这个时代里的一个悲剧。
为帝国研发违反人道主义的化学武器，以供帝国进行战争。要是打赢了，好说；毕竟胜利者，黑的都有可能改成白的，洗一洗还能有头有脸的当个战争英雄。要是输了，也行；战败国的战犯完全没得洗，可以直接畏罪自杀了。
可偏偏，没输也没赢，打到一半的大战，就因为塞壬的横空出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哈伯先生，既没有被捧为战争英雄，也没有被打成战败国战犯。就这样，被学术界排斥，众叛亲离，成为了一个孤独的老人。
“他们用尽一切手段抵制我，排斥我，孤立我，仿佛我做出的一切成果都不配被叫做科学成果。不过……他们没有任何人敢抵制我之前做出的成就……”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毕竟吃的面包用的是我造的氨啊。呵呵。”
“……”纳尔坐在沙发对面，听完了这个老人讲述他的前半生，与人生转折点之后波澜不惊的后半生。
听完他略带幽默的讲解，和闲然自得的神情，很容易看出来，这位老人早就看淡了人间。别人骂不骂他，屑不屑与他为伍，那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别人绞尽脑汁与他作对，绞的也是别人的脑汁，不是他的。
哈伯的独特思考方式给予了纳尔很大的启发。
除了提及妻子时，哈伯的嘴角都有一抹很平静的微笑。他的妻子……就是这个老人人生中难以抚平的痛；可经历十多年的岁月冲刷，对于悲剧的回忆也淡忘得只剩几抹颜色。
“我只记得血的颜色，和她的那身长裙的颜色。”他用这么一句话就把他的妻子为劝阻他停止研究化学武器而自杀这件事一笔带过。
连如此痛彻心扉的痛苦都能过去……我所面临的小小坎坷，算得了什么呢？也许……也许将来的我回忆起现在的我，会因为我此时的胆怯与懦弱而感到羞愧吧？
纳尔在心底比划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也就是关于自己从三好少年未能成功变成舰娘的这码事。
简单套用一下，再简单总结一下，就是……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嗯嗯，是的是的。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就是别人啦……可是……可是……
纳尔很悲催地发现，她自己就觉得尴尬。还不是一般的尴尬，已经上升到羞耻的层次了属于是。
问题是她还找不出原因，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尴尬！
可恶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正当纳尔在心里狂砸桌面时，哈伯先生生已经从他的往事中回到了现实。“……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你也该说说你的故事了吧，小姑娘。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啊！我……我叫……”纳尔一下子回过神来，瞳孔重新对焦，锁定沙发对面的老人。
最近是怎么了，和别人说话老是走神？这可不利于以后的人际交往啊……
但是想着想着，就突然卡壳了。哈伯先生在问她名字，她叫“纳尔·菲力克”，说出自己的名字就能回答这个问题——唯一的不妥之处在于，“纳尔·菲力克”这样的名字真的会有父母给女孩起吗？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都是一个男姓名。就像没有男人会叫艾丽卡，没有女人会叫汉斯一样……完全不对啊。
之前还想着不要露出马脚，让一切可能暴露的风险被扼杀在萌芽状态。现在报出自己名字，不就送了个大大的破绽上去吗？难不成还要附上一个解释，“父母一直希望要一个男孩，就给我取了个男名”吗？
……有了。
“我叫海娜，海娜·菲力克。”
拿妹妹名字当假名的哥哥绝对不是好哥哥。也绝对不是好姐姐。啊哈哈……一时间杜撰不出什么好名字，就灵机一动，干脆拿妹妹的名字顶着先。反正到时候去找证据，最多是证明海娜这个时间点没有在这附近活动，根本扯不到纳尔身上！根本就没有暴露的风险啊哈哈哈。
纳尔已经在心里狂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又笑不起来了。
哈伯先生在听见了“海娜·菲力克”这个名字后，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仿佛射出一道道利剑，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纳尔贯穿。啊，这危险得如同是苟穆勒的眼神。啊，这深邃得仿佛是苟元帅的目光。
饶是纳尔情商低下，仅仅在分析心理活动层次达到人均水平的水准，也能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
好像对方在等待她改口一般。
是这样吗。
“故事呢，孩子，我可是连带着小时候的经历都讲了出来啊，整整半个小时。”他的眼神缓和了许多。“我的故事难道只值一个名字吗？”
“不、我……没有这层意思，我在想，您打算听什么方面的故事。”她快速地摆摆手，然后又感觉这样做会有些失礼，便安静地将双手放回膝盖上。“其实我没有像您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也没有您那样优秀。”
少女静下了心，准备编织一个谎言，关于自己的人生的谎言。
“就问问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吧，顺带问一问为什么我们刚见面时不愿意说实话。”
“诶、”纳尔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诧异。“这个……没什么故事情节在其中啊，您问这些做什么？”
其实，是因为她根本没往这方面准备，短短几秒内，她决定套用海娜的人生经历，把海娜的小故事加以小小改动，变成她的故事，用来应付这位老人。
可离家出走……海娜根本没有离家出走过。海娜可是个好孩子！规规矩矩的很少与母亲和哥哥斗嘴的好孩子！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至于这样的好孩子为什么人缘差劲，在家里的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也只有菲力克家的内部人员才心知肚明。
不不不……重点在于——她没有改编的原型。改编不是乱编，必须有合理性，必须前后逻辑自洽，人设统一。前面说她是个怎么怎么的好孩子，现在就来一起离家出走，是老人家很好骗吗？亦或者，前面都说了是个会离家出走的人；后面怎么能补充上“听家长话、亲人关系和睦”的小故事呢？
更别欺骗对象提这位光看着就很睿智的，曾经发明了拯救农业的工艺法的哈伯先生了。想骗他，以纳尔的小把戏，确实有些难。
究竟能不能成，纳尔心里没有底。
“我的人生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谈资啊，你听什么呢？对吧。”老人很轻松地就把纳尔的反问怼了回去。
“好吧。那、我开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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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更新如此之早啊哈哈哈……代价就是字数很少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