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末世开始于2018年,现在是2021年末。
几天的相处下来,余清算是弄明白武烟云的本性了。
就是一个二货!
“别打别打!不就是一根薯条吗!”武烟云忙手忙脚,疲于奔命。
“他奶奶的,那是最长的一根!哈哈……”余清穿喘着粗气,破口大骂,“还沾满了番茄酱!”
“你这人好生小气!”
于是百年难遇的奇景便在这不起眼的偏僻地上演了。
【降神】级的大能,被一个凡人追的漫山遍野地跑,一边跑还一边碎碎念。
“不追了?”
“去你的,跑不动了。”
余清硬生生来了个无负重越野三公里。
“体质真差,看来得多练练了。”
“去不去钓鱼?”武烟云突然开口。
“你还有闲心去钓鱼。”
“怎么不可以了,只有白……现在她叫小白对吧?只要她没事,日子可不就是清闲自在的嘛!”
“不去。”
“干嘛不去?反正也没事干。”
“以后最长的薯条都归我。”
“行。”武烟云一脸痛苦。
“叫上他们吗?”
“不用,就你我。”
余清谨慎地看了一眼小地图,还好,是蓝色友军。
“顺便谈些闲事。”武烟云走出几步,徐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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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极光的青幼思?”
余清盘坐在地,一挥手里的钓竿。
“极光这么出名么?”
武烟云摇摇头说:“只是在异能者之间很出名罢了。普通民众是无知而幸运的。你想要知道真相吗?——不,也许只是另一个谎言。”
余清拙劣的垂钓技术,钓不上一只鱼,他不冷不淡地说:“知道真相对我有什么意义么?”
武烟云一愣,轻笑道:“是啊,知道真相有什么好处呢……”
寂静好一会。
武烟云打破了沉默。
“二十四领域如今只剩下二十二个了。”
“天使死了?”
“是的。”
“你看上去并不惋惜。”
“有什么可惋惜的?”
余清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天使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啊!”
“别被外表所迷惑了。你真不想知道?”
“要说就说,墨迹什么。”
“哈哈,其实就是你不想知道,我也会强行告诉你的,我只剩下三个月了。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
余清一下就想到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越来越有愧疚感了啊……为什么系统非得让自己魂穿活人呢。
武烟云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戳破了余清的小心思:“不是他,就是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的敌人,是真正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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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神明为敌?”吴君清看着因塔伦特,心里想,好好的小姑娘,怎么脑子不太灵光呢。
因塔伦特:“还好你们不是天使侧的异能者,不然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会杀了你。”
吴君清嘟囔:“打得过我吗?”但他感到后背发凉,眼前的少女似乎真有杀了他的力量。
“别走城里,要去上京的话,得绕路。”
“为什么?”吴君清疑惑。
“城里有个变种丧尸,再走些距离,你的外甥女可就危险了。”因塔伦特抬头望天,“这就是为什么这座城只剩下我一个活人的原因。”
吴君清轻蔑一笑:“我去杀了它。”
因塔伦特也不反驳,握住青幼思的小手推到一边,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你什么意思……”吴君清嘴角抽搐——黑布在抽搐。
“我相信你能杀了它,去吧,我等你。回来后告诉你些可爱的事情哦。”
吴君清去了,因塔伦特无聊地等了一会,突然感受到天翻地覆般的震动,在一会儿,就见到吴君清回来了。
“挺快啊。”
“别说了,太恶心了。”
那只变种丧尸,仿佛被拦腰斩断的巨人,只有一个上半身在不断蠕动,巨大的头颅不停颤抖,而且,每靠近一步,那股诡异的吞噬感就愈发剧烈。
不过还是被天鲸自苍天坠落的一击干掉了。
“你说神明是敌人,但……我们的能力不是神明的么。”
因塔伦特摇摇头:“不一样,我们是由神明梦授的异能者。啊,这么说容易混淆。我们常理中所了解的神明并不是敌人,比如天庭,高天原,阿斯加德。
末世的帷幕,在百年前就拉开了。
天使,嗯……那些少女。”
因塔伦特晃晃脑袋。
“你应该没见过吧,不过没关系。你只用知道,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毁灭世界。”
“毁灭世界?”
“天使由世界意志创造,百年前,屠杀了世界诸神。”
“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真可爱,我的能力,是【永恒】。赐予我异能的神明,叫【命运】,她没有陨落,兴许以后还能再见。”
吴君清示意她继续。
“天使弑神只是灭世的第一步,百年来,诸神的力量已经被消耗殆尽。现在,天使已经陆续展开二十四领域,蚕食世界框架,在稳定后,她们就会执行收尾工作了——为世界消毒,通俗地说,就是灭绝世界。
最后一步的到来,慢则十年,快则三年。”
“那你干嘛拉我入伙啊!”
“因为你是【降神】啊,十六岁的【降神】,足以证明一切了。”
吴君清没有反驳,虽然这一身修为不属于自己,但少年的骄傲占据了他的脑海。
“天使收割了部分神明的灵魂,与人类交易,控制他们的灵魂。至于这些真相嘛……修得【降神】自然而然就能知道了。”
少女略有深意地看着吴君清。
因塔伦特当然知道吴君清的【降神】不是自己修得的,但没有道破。
“丧尸就是世界框架崩溃的产物。丧尸末世只是人类的末世,属于世界的末世,很快就要到来了。”
吴君清想了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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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后来杀了炽天使米迦勒,极光杀了堕天使加百列。”
“……假的吧,她会杀死米迦勒?”
余清不太相信。
“只是传闻,不过,米迦勒的领域确实已经消散了。”
垂钓半天好不容易钓上一条小鱼,好歹没有空军的余清脸上不见笑意。
刘洛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对这个从未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的少女,余清的态度很复杂。
“让我想一想,拯救世界这种热血的事,有点过时了。”
那会儿还没末世呢,天却不那么蓝。
“老杜,该吃饭了。”老妇向一名身着羊皮裘的老头喊到。
老头坐在烈士纪念碑的下面,老脸挤满了皱纹,左眼不知道什么原因,瞎了。他动了动老哑的喉咙,半天哼出个音符来:
“嗯好……”
羊皮裘老头一直在这,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候。你若是问问附近的老上京人,嘿,这老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啊,一直在,一直在。
一直是多久?
谁记得那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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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裘老头喜欢啃土豆。
他没有子嗣,只有那个等着他出去又回来的老妇做伴。
大家都说,老杜疯了,从朝天半岛回来后就疯了。
那年,满天霜雪,一条徐徐长龙横跨鸭江,行军朝天半岛。杜长安听见有人喊:
“所有独生子女,出列!!”
浩荡冰雪江边,昂昂雄声飘荡。
是连长。
无人应答,整齐列队的行伍久久无声。
连长目光微动,再次喊道:“我再说一遍,所有独生子女,出列!”
仿佛被冰风冻住,硕大的连队无人应答,战士们坚毅的面庞附上一层冰霜,但盖不住他们心中的炽热。
“报告连长!”
一名清瘦士兵喊道。
“说!”
“我们来这的,没一个是孬种。国家需要咱们,是正危急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我家里还有个老娘,临走我就跟她说:‘娘啊,儿去报国咧。’我老爹在上一次抗战为国捐躯,当儿子怎能给他丢脸啊!”
连长看着他干瘦的身躯,好久说不上话,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
“好样的!没给你爹丢脸!”
“嘿嘿。”清瘦士兵闻言,腼腆地笑了笑。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连长问。
“报告连长!我叫杜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哈哈哈,好名字!平平安安!那你可一定得叫你母亲看到你平安归来。”
“是!”
连长身体微动。
“你们也是?”
齐齐的呐喊,咆哮划破了苍穹,仿佛山谷间沉睡的巨龙,终于苏醒。
“是!”
“是!”
“杀了那些域外佬。”
连长终于绽开笑颜。
“为了祖国的未来,我们一起活着回家!”
茫茫苍雪。
一条不绝不断的长流,缓缓驶进朝天半岛。
时间逐渐凝固,凝固,似乎定格在这一刻。一片雪花,一朵冰晶,一片战士呼气凝出的气雾,一处布鞋踩出的脚印。
久久不息。
羊皮裘老头痴了好久,才从回忆里暂时走出来。
他轻轻摩挲着屹立不倒的烈士纪念碑,眼中深情依旧,嘴里喃喃:
“连长,回家了……回家了。”
——————
小杜的本名老杜不知道,老杜就管他叫小杜,小杜也不在意。
不过他不是老杜的孩子,他的父母早早地就出去打工了呀,留下他一个人和家中老母。
老杜打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小时候喜欢爬树,衣服布料磨烂了也爬,爬墙,爬房,只要能放上手,插上脚的地方他都得打一混子。即便是老母要打要骂他也不在乎——她哪舍得打骂他呀……
小杜还喜欢在河里游泳,夏天,光着屁股就钻进湖里,搅得天翻地覆。每次都白着下去,上来就深了几个色了,一个夏天,就从小泥人变成了小黑人。有几次还弄丢了衣服咧!小杜丢了裤子,也不敢回家,吓得老母到处找,求了几户人家,人家一听,孩子丢了?这还得了!从太阳日暮找到日落矣,再找到天上挂着繁星,终于是在稻草堆里找到了小杜。
“小杜!小杜!”
老杜也跟着,他笑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老杜!你看星星多美。”小杜看见老杜,可高兴了,他就认这个给他糖吃的羊皮裘老头。但一转头看见怒气冲冲的老母,就拉下脸来了,心中一顿愧疚。
“小犊子,快去给你奶奶道歉!”老杜横气冲冲,这会也不疼爱小杜丽。
“知道啦知道啦……”小杜瘪着嘴低着头,实在太困扰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裤子不说,还被老母揪着耳朵叫骂。
没多久,老母似乎是心疼了,给小杜拢上几件大衣——她是知道这孩子的,谢过众人,领回家去了。
后来小杜又来找老杜。
似乎是非要和老杜较真星星有多美,嘴里嘀咕个不停。
“老杜,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呀。”小杜张着好奇的眼睛,开口问。
“……好多咯。”
“……跟没说一样。”小杜瘪瘪嘴。
老杜从羊皮裘里掏出一颗舔到掉牙的糖,递给小杜。
“老杜老杜,你不怕吗?”
“怕什么?”
“他们说,这是死人待的地方咧!”
老杜生气了,说:“他们,他们是谁?”
“啊,啊,就是他们啦……”
“你啊……唉。”
过了一会。
“我长大以后要去参军。”小杜嘿嘿笑道。
“好啊。”
“我想当空军,我要开飞机!”
“空军……空军好啊……”老杜呢喃。
老杜痴痴地看着自己结了老茧的手。
下一刻这双手上染满了鲜血。
嗽——砰!!!
一枚炮弹在满天冰雪里急剧坠落,黑色焰火过后,巨大的火光肆意吞噬着一切。
“长安!不要发呆,快跑!快跑!”连长嘶吼,架起跪倒在地眼神呆滞的杜长安,拖着往掩蔽处走。
“连长……连长,小李,小李。”杜长安牙齿打摆,用手指指着一名躺在血泊中,少了一只手的年轻战士。
在刚才的轰炸中。
小李被炸弹的余波震出去好远,被撕裂了一只手臂,但却没有死,杜长安看见他,连忙跑过来用手按住他的伤口,想要堵住汩汩流出的血液。
“杜……长安,走……走。”小李憋住最后一口气,艰难吐出几个字。
“活着……回家。”
“啊啊啊!”杜长安不争气的眼泪大把大把地流出,他无助地趴在小李身上,眼睁睁看着他生机流逝,目光涣散。
“长安……”
连长满是炮灰的脸上,满是坚毅,但杜长安还是看见了氤氲的鸿蒙。
“不准哭,活着回家!”
连长继而转头大喊:
“别搬物资了!快隐蔽。”
嗽——砰!!!
“老杜,老杜,老杜!!!”小杜看老杜发着呆,不理他了,声调不自主地高了三度。
“啊……啊,小杜,你要当飞行员的话,得好好学习啊。”
“那是,我现在成绩可好,咱县里前十咧。”
老杜摸着小杜的头发,摇摇头。
“不够,不够,你要当飞行员。你要当飞行员,是得更好的,县里第一都不够。”
小杜傻了眼:“啥啊,第一都不够。”
老杜点点头:“不够。”
“嘿,你才怪,你才怪,要是第一都不够,谁去开飞机呀。”
老杜不理会小杜的反驳,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深深望了一眼纪念碑,牵起了小杜的手。
“走,老杜带小杜去吃糖画。”
“!!我要吃龙,咱去转个龙呀!奶奶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咧!”
“好好好,吃龙,吃龙。”
那天小杜离开后,老杜自己坐到了天黑。
小杜的老母叫老杜回家吃饭——是很默契的。
老杜说再坐会就回去,但坐着坐着,就靠着纪念碑睡着了。
梦里,依旧是大雪连天。
杜长安所在的连队,在雪中匍匐了三天三夜。
“长安,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啊……是,连长。”
天上挂着数不清的星星,风雪飘零,不远处域外国的军队正在享用美味丰盛的佳瑶,大快朵颐。
“连长……我冷。”
“……还有几个小时了,坚持住。”
“是……”
时间好长好长,这一刻仿佛比一个月还长。杜长安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枪,埋在雪里的身躯轻轻扭动。
连长从兜里攥出一根辣椒来。
“长安,吃了它,吃了就不冷了。”连长睫毛上结着冰茬,将辣椒硬塞在杜长安的手里。
杜长安死死盯着这根辣椒。
这……应该是最后的了吧。
杜长安挣扎好一会,推就给连长。
“我不能吃,还有别人比我更需要。”
“他奶奶的,让你吃就吃。”连长狠狠道。“给老子回家好好跟家里人团圆!”
说着,他掏出了一张发皱发黄的老相片。
“连长,这是谁啊。”
杜长安指着照片里的一个妙龄女子。
“嘿嘿,这是老子的婆娘。可惜咯,她没能看到祖国解放啊。”
连长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他狠狠地一抹泪水。
“不能哭,眼泪会冻住的。”
连长盯着杜长安青稚的面庞。
“我家里没什么挂念了,这一身七尺,早就许给了国家。你还早着咧!”
连长就辣椒塞回杜长安手里。
“拿着。”
杜长安嘴唇颤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能支支吾吾:“连长……”
……
时间到了,杜长安捏了一把手里的钢枪,看着连长没有动静,推了一把。
“连长,时间到了。”
连长一动不动。
“连长?”
“连长……”
杜长安心头一酸,眼泪就要下来,他用结霜的手抹过双眼,振作精神。
他缓缓站起,抖落身上堆积已高的积雪,拾起一只金色的冲锋号。
悠悠。
冲锋号角吹响。
旋律在天地间悠悠飘荡。
——————
老杜后来被人发现在纪念碑下睡了一晚,这事成了街里邻坊的一件趣事。
哎哟哟,老杜这把年纪的人了,身体竟这般硬朗,在风里熬了一夜,也不生病。
后来,后来啊。
小杜考上了最好的空军院校,老杜就好久没见过他。
再次见到小杜的时候,是他奶奶的葬礼上。
小杜哭成了泪人,久久跪立不起。
小杜没想到,当年与老母一别,竟是永别。
小杜不知道,老母在病床上,生机将逝时的呢喃:“宏辰是好孩子呀……是好孩子。”
小杜的父母赶上了最后一面,相拥哭泣。
这对不负责的坏人呀,到底是有心,错过了小杜的童年,心里也愧疚不已。
每年就只有过年能见上一面。
小杜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出去了
小时候,小杜还不认他们了咧,说是“叔叔阿姨”的叫着,缩在奶奶怀里不出来。
葬礼结束。
老杜见了好久不见的小杜,只塞给他一颗糖。
“你小子不丢人,当真开上飞机了。她替你高兴啊。”
“老杜……”小杜迟疑许久。“这次回来的匆忙,不过,不过下次我会带给你的。”
老杜错愕。
“带什么东西啊?”
小杜腼腆一笑,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孩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等我回来!”
好啊,老杜心里想,我一定等你回来。
小犊子的,吃了我这么多年糖,终于看到回响了!
这一等,没等来小杜,倒是等来了一张张血盆大口。
那时上京即将沦陷。
你说奇怪不奇怪。
明明上京雄狮那时没赶过来,这座城市却奇迹般的守住了。
那年老杜都收到小杜的信息了,说他年底就回家,到时候一定给老杜看看好东西!
“连长……”
“长安,怎么了?”
老杜在与英灵对话。
没人知道,这名跻身莽莽之中的耋耄老人,是何时觉醒名为【阎罗】的异能的。
“孩子们有难了。”
“……长安。”
杜长安仰天一笑,老痰咳作三两声,冷眼相对满城乱状。
“同zhi们,可否帮我最后一个忙?”
仿佛来自地狱,来自另一个国度的声音在杜长安心中响起。
“国!”
杜长安周身爆发出无比霸道的气势,瞬间镇压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丧尸,一时间,混乱的上京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位老人,将此生几十年的精粹,连带着余生一同燃烧,这一刻,天地异象丛生,巍峨莽莽山川虚影浮现苍穹。
“杀!!!”
无数道戎装身影自纪念碑中飞升而出。
杜长安当年就带他们回家了。
连长飞出了纪念碑,不舍地看了一眼杜长安七窍流血的面容。
隐约之中,冲锋号角吹响——
【阎罗】之力,可联通生死。
只可惜不到【降神】,终究只能与死者对话而已。
杜长安穷尽一生也未曾到达那个境界。
但在这一刻,他踏入了。
下一刻,他的身躯如同灰烬一般消浊。
但百万雄狮不灭,化作洪流,歼灭了上京内的所有丧尸。而后英灵们的身躯,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后来老首长来的时候,所有幸存者都说。
“有神仙。”
看着鲜血遍地的空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摘帽,敬礼。
周宏辰脚步虚浮,忙手忙脚地狂奔着。
“老杜……老杜!”
他跌倒了无数次,但又无数次爬起。
终于,他扑倒在纪念碑前。
“老杜……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没有一个人。
连灰烬也不见了。
但周宏辰觉得老杜在这。
他将一张照片轻轻放在纪念碑前。
照片上是杜长安和他的战友。
周宏辰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张相片呢?还重要么……
泪眼迷茫,他哭着哭着,累了,于是用手撑着继续哭,哭的嗓子哑了,干了也不停下。
“你骗人呀,小犊子……”
周宏辰似乎猛地惊醒。
“你说过你要回来的呀……跟他们一样,你骗人啊。”
周宏辰带着哭腔。
“我没有,我没有,老杜,你看,你看。”
老杜的声音再度传来,但好像没有听见周宏辰的话。
“小犊子,别哭,眼泪会冻住的。”
2018年末 夜 米迦勒
“明明说好的,死猴子交给我的呢!光!”米迦勒眼含泪水,生气地说。
光之天使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米迦勒,我是在救你。先不说凭你劣等的战斗技巧能不能杀死那只恐怖的野猴子,你……真的还下得去手么?”
米迦勒心头一怔,脑中不自知地回想起来。
那只顽劣的泼皮猴子,开始是很让米迦勒心烦的。因为它实在是太吵了!吵就不说,还将米迦勒定住,在她的耳边嗡嗡叫。
那天晚上,米迦勒一动不动地站着树杈上听猴子叫了一夜,脸由红变紫,由紫变绿。
一个月后,米迦勒喝得烂醉,搭着那只自称“齐天大圣”的猴子的肩膀,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
“你说你是‘齐天大圣’,真不怕丢人的……”
“诶嘿嘿,俺老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
“我是天使,你不害怕么?”米迦勒面色潮红,一看就是小家伙不胜酒力硬喝,又老实地不用修为化解。
“管你天使,地使的,那玉帝老儿都叫俺老孙打进桌案地下没个老脸的爬。”孙悟空嘿嘿一笑,“俺老孙……”
“行了行了,你又要写长篇小说了。”
“可不是长篇小说,俺们师徒四人西天取经……”
“我会杀了你。”米迦勒认真地说,“可能是现在,可能是未来,甚至,可能是过去。天使的使命就是崩摧这个世界,作为神明的你们,是第一道屏障。”
猴子一口猿酒下肚,看向月亮。
米迦勒面容憔悴:“你们的天庭已经全面沦陷了,就连所谓‘元始天尊’,也已经死在了光的手里……虽然她也付出很大的代价就是了。也是我一直拖着,才没有别的天使来猎杀你。”
猴子随意地说:“是生是死,到这俺老孙已是不在乎了。嘿嘿,你说,活着图个啥?神仙图谋,与凡人又有何异。以前还有个笨猪头叫我一声猴哥,有个和尚我喊他师傅。现在可不白茫茫一片了?就剩俺和那龙江苟活的小白龙——还小白龙呢!一身皮不知怎的通透地蓝。”
米迦勒像是真醉了。
“你不恨我么……我们存在的意义,居然是毁灭世界。”
“不恨,佛讲因果。既是命运中事,就随它去吧。”
这猴子,少了些桀骜不驯啊。
但他的目光雄毅:“嘿嘿,这可不是俺老孙服了。再给我个如意棒,我一踏脚就得一个天翻地覆!”
“是是是……”米迦勒在迷糊中睡了。
猴子老了,他早有预料般看向天上滞空而立的光翼天使。
“嘿嘿。”
猴子挠了挠腮。
“俺老孙,去也。”
看破红尘地最后看了一眼天下,闭目,化作了一块石头。
光之天使略有意外,没想到这猴子竟自我了断了。
算了,都一样,如此一来,华夏诸神算是尽皆陨落了。是时候张口领域瓦解大陆了。
光的巨大光翼轻轻抖动,h她感到背后发凉,一转头,炽天使米迦勒如同灼火般逼人的神眸正死死地盯着她。
于是便有了开幕一景。
光言闭。
米迦勒熊熊烈火般刺痛人心的神眸没有半分削弱的趋势。她心平静,则神眸蔚蓝如璀璨明珠,她心灼烈,则可撕碎世间万物。
作为天衍天使的米迦勒,与上帝手下的大天使长米迦勒不可相提并论。
他们的相同之处,只有那个代号,以及身后洁白无瑕的十二天翼。
米迦勒的十二翼徐徐展开,遮天蔽日。眼中神威凝聚,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毁天灭地的无匹一击。
光轻声叹息:“真是个笨蛋……”
她旋即抬头,绝美的脸上杀意如凝实型:“虽然你要背叛伟大的造物主,但我仍会原谅你。
……你的翅膀太显眼了,需要修整一下。”
轰——
一道卡车粗细的岩浆流以亚光速刺过光原本的位置,的少女一个闪烁,便躲开了。
不同于地球上的火山岩浆,米迦勒神威所创的岩流,温度隐约接近太阳的外层温度。空气在恐怖的高温下剧烈扭曲,被岩流击中的远处的山脉被拦腰截断,由内而外地炸裂开,无数山石滚落。
一时间,山林如同地狱。
而这,仅一击!
“看来你并不是可怜所谓‘生命’,”光看这身下的地狱,笑了,“看看你这一手,杀了多少生命?”
本来漆黑的森林在这一刻熊熊燃烧,昏黑的时间被毁灭的光芒笼罩。
米迦勒只说了一句话:“我很自私。”
霎时,神光弥漫。
两名天衍天使一路从花果山战至南海,斗得海水倒流悬挂入天。
天海逆转!
日月无光!
光纤手虚空一握,顿时世界漆黑一片。
她嘴角上扬。
仿佛有人关了灯,什么都看不见了。
光控制了光线的传播,形成了一个揽括南海方圆百里的黑域。
光子在进入黑域的一瞬间就会失去一切动能,停止运动。在无法传播光线的黑域中,所有的光,都死了。
光子死了,所以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反射,折射,只有耳边呼呼的风声,以及海水倒灌的声音。
米迦勒没有一丝慌乱。
失去了视觉,她还可以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
瞬间,她瞳孔收缩,在无尽黑域中扭转侧身,躲过了一道光束冲击。
看不见的光束……
下一刻,虽然看不见,但米迦勒感知到了,无数光球凝聚空中蓄势待发。
梭——梭——
光束如同交织在一起的天网,同时爆发。
米迦勒灵动地躲闪,以生物的极限速度完美避开这张无缝天网。
炽天使翅膀舞动,嘴巴微张。
“广义域展开——【终结】”
咚————
声音拉的老长,空灵回响,其它的一切都寂静下来。
黑域在一瞬间消散,没有任何征兆。
空灵仍在回荡。
“灭绝。”米迦勒虚空拔剑,一把近两米长的赤红灼剑缓缓汇聚而现。
“斩灭。”她朴素地斩出一剑。
这一剑要是让人见了,指定得被笑话。因为它毫无章法,像极了小孩玩闹时随意打闹的招法。
但光的身体却被一股无上伟力遏制,不得动弹。
炽天使之剑所绽出的刀光在光的瞳孔中急剧放大,成了一条上下无边的红线。
会死。
这一剑中了的话,就是她也会死。
这是炽天使的广义域展开之技——灭绝·斩灭。
必中,必杀之技。
光瞳孔闪烁:“看来她是认真的……要折断她的翅膀,看来得费一番功夫了。”
斩击竖分天地,南海万年不见日光的深底,终于一睹明媚。
两堵碧水晶墙矗立,点点星动水花纷飞。飞在空中的海鸥一动不动,它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光打了一个响指。
“广义域展开——【信念】”
煞——
光的身体被剑气毫不费力地撕碎了。
然后又重组。
光坚信自己不会死,所以她没有死。
这是光的广义域展开【信念】的力量。只要是她坚信为“真实”的,就会实现。
但令人绝望的是,【信念】只是光的广义域展开之一。
光坚信炽天使的翅膀会被折断。
于是空中米迦勒的翅膀瞬间被斩去两翼,根部瞬间染血,洁白的羽翼上层次通红。
没有尖叫,没有痛呼,米迦勒只是紧紧地盯着这个值得自己全力以赴的对手。
“出血量真大……”
米迦勒意念一动,【终结】了鲜血的溢出。
她低头,目光与光直直撞上。
轰——!!!
这是法则本源的对撞,大道的正面冲击。
神威浩荡。
南海,不论天上水下,所有的生物尽皆匍匐颤抖。
天雷滚滚,光相信雷电会劈向米迦勒。
天雷在空中突然消散,米迦勒终结了它。
崩溃。
南海几欲崩溃。
万里深海,硬生生被逼出片半球形的空洞,甚至湮灭了极底之地表层的灰泥。
米迦勒不断斩出【终结】之剑,一次又一次撕碎光的身体。
“她的神力终会耗光……而我,可以一直战斗下去。”米迦勒想。
“好了,热身到此为止。”光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莫名的压力很大啊……米迦勒心想。
“广义域展开——【正义】”光低声吟诵。
因为她是“正义”,所以这场战斗的赢家注定是她——这稍微触及到了【命运】的领域。
“广义域展开——【希望】”光继续开放神力。
于是她掐灭了米迦勒的“希望”,米迦勒绝望了。
“不不!”米迦勒摇头,几个呼吸间就从绝望中清醒过来。她终究是与光同级的神明。
“广义域展开——【未来】”
【未来】的应用很宽广,但这里光只是让“未来”覆盖了“现在”。
两人瞬间出现在华夏最南方的土地上。
炽天使的翅膀,不知什么时候再被折去了两翼。
她只剩下八翼了。
恐怕今日真要如光所言了。
光用【未来】跳过了一段时间。
“真是恐怖诡异的能力啊,光。”米迦勒阴沉着脸说。
“你何必这样呢?为了一个酒肉朋友的神明。”
“不,他让我明白,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意义,”米迦勒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结束。”
光危险地微眯双眼:“你在质疑伟大的造物主作出的决定吗?主,说世界当灭,则世界灭,不容置疑!”
米迦勒沉默一会,说:“我们有谁真正见过造物主么?或是亲耳聆听过主的神谕?”
光大怒:“闭嘴!胆敢亵渎我主!”
霎时,光的广义域展开尽出。
米迦勒不断使用【终结】抵消光的攻击。
“我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正面,执行我主的意志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的意义就是毁灭包括我们本身在内的一切?”米迦勒反驳。
炽天使手掌一握,火红巨剑瞬间化为一把炙热的长枪。
“灭绝,”她蓄力,“贯穿!”
这一击,不论光怎么躲闪,如何坚信自己不会受伤,怎样微调命运,都不起作用。
她的神魂被必中之枪刺透了,灵魂瞬间暗淡,剧烈的痛楚瞬间充斥了她的大脑,但她没有哭。
这种级别的痛楚不算什么,甚至灵魂的撕裂光也不在乎。
元始天尊的全力一击几乎将她当场斩杀,但她还是活过来了,最终屠尽天庭。
她的伤还没有恢复,但对付炽天使,应该是够了。
“呼~”米迦勒急促的呼吸,显然刚才的必中之枪,耗费了大量神力。
但接着神力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如她所说,她可以一直战斗下去。因为她的力量来自这个世界,世界不灭,她的神力无限。
“【终结】”米迦勒抓住机会,现在光的灵魂受损,不能再轻易抵抗自己的能力有限。
所以她选择“终结”光的广义域展开。
广义域被封闭,光的力量瞬间跌落【天衍】境界,米迦勒翅膀扑闪,一记踢击轰飞了光的娇躯。
一击百里。
米迦勒没有手下留情,乘胜追击,招式翻飞,一击更比一击强,最后隐隐约约有撕裂虚空的迹象。
“停。”一字出,万物静。
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米迦勒正维持着挥剑的姿势定格在半空中。
除了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
光梳理自己的头发。
“真不愧是炽天使呢。”光赞叹。
“世界诸神,只有自称‘元始天尊’的那一位曾逼我用出这招。什么奥丁,宙斯,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神袛。名号响亮,但德不配位,实力一般。”
像是惋惜,光的脸上露出无奈之情。
“可惜了,我是造物主最宠爱的孩子。主将神力一分为二,一份给我,另一份平分给另外二十三位天使。你很幸运,在那二十三位里面,位列第一呢~”
光仿佛自言自语。
“你说没见过造物主。殊不知,我们就是造物主啊……”
她伸出舌头,轻舔米迦勒的耳朵。
“好了,该说再见了。”
光抬手。
“广义域展开——【造物主】”
米迦勒的身体瞬间化为尘埃。
光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猛地转头——!
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熟悉的场景。
转头的光看见了一个拥有色彩的炽天使。
“这不可能,【造物主】还在发动中!”
光瞳孔地震,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
“你太傲慢了……”米迦勒似乎也惊魂未定,一字一句地说道,“可能这就是天不亡我?”
“你是第一个见识【奇迹】的人。”
“广义域展开——【奇迹】”
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是【奇迹】的力量,是炽天使米迦勒的第二个广义域。
世界重新拥有了色彩。
“你竟然领悟了第二个广义域。以你的神力……居然能再大道上再精进一步吗。”
“我也很惊奇,生死一刻,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米迦勒却悲伤起来,“我们就是造物主吗……”
米迦勒没有再发动攻击的打算,她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毁灭世界呢?或者是,造物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失去生命,也要缔造我们——他自己不能直接毁灭一切吗。”
光说:“我也不知道……”
“别再这么做了,回头吧。”
光摇头:“天使的使命,不容更改。”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那就继续吧!”
光再次摇头。
“不用继续了,已经有结果了。”
“什么意思?”
“广义域展开——【未来】”
眼前景色变换,米迦勒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人类建筑的城市里。
“怎么回事?”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翅膀,竟然只剩下两对了!
——————
另一边的光在搜寻米迦勒的踪迹。
她预见了未来。
米迦勒遭受重创,只剩下两对天使之翼,但她自己也不好受,不过情况比米迦勒好。
所以她启动了【未来】。
未来的世界线有无数条,每一刻都可能导致未来被更改。这是她能预见的最好结果了。
不过,在搜寻的途中,她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是一名地生天使。
好像……是命运。
不过她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只是“姐姐”而已。
因为同属大道根源,并且命运高于光,所以称呼她一声姐姐。
可是好像米迦勒那个家伙发现了自己,动用最后的神力自爆。
如核弹般的末日场景在城市里出现。
米迦勒消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