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韶辰想好了能起到适合作用的话语,间断了片刻的声音重新回荡在审讯室。
“私情和忠诚只能选择一个,前者是你眼前唯一所能珍惜的,而不值一提的忠诚或许没有被他们真正重视过。”
“那又如何,我们只需尽忠自己所向往的信仰,其他的一概不过问。”
“那,你的信仰为何物?”
“我————”
他及时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头保住信息不被泄露,遏止对方的循循诱骗的意图。
————即便这对审讯他的霜来说只是并没有什么用的垂死挣扎。
明白不可能自救,只要自己先死,眼睛就看不到同伴被折磨的惨状了。
————可悲又可怜的无奈之举。
一口下去没有咬到舌头,牙齿差点被磕碎,坚硬的冰块将口腔部分的肌肉组织保护住,牙口再好都咬不断,更要命的是冰好像没有变小融化成水的自然迹象,又是那个刚才水启源使搞得鬼,
只要他不想解除源码自己就等着整条舌头冻烂,以后只能接受器官嫁接手术换一条新的舌头。
伸出来用手也掰不断它,太大力当心直接扯伤舌头会更痛,冻得眼泪都控制不住地大串掉下来,和刚才的不屈风骨的殉道者形象挥手告别。
想死挂不了,想活太痛苦,这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身边两位齐齐为果断出手的风星寒比个‘赞’。
“如果遵循你的个人意见,全盘托出后,我们会很大方地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至于那两位女士结果会是如何嘛······如果有兴趣听我们为您提供的第二种方案————”
洛韶辰相信话只说一半可以急死人,尤其是在事关生死的情况下会有奇效。
“那你从现在开始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同意请举手示意。”
思绪毫无前兆地向求生欲的本能妥协,现在的他还能有更好的选项吗?且不说祈求苟活,就连痛快地解脱都成了一种奢望。
广播声才刚从四周飘荡过,他没犹豫地举起手来,口腔里的冰块化成水吞下,舌头内的血液开始通畅地流淌起来,为冻硬的舌头补送温和的暖流。
自由的感觉真好啊。
可,刚才自己为什么贪生怕死地举手?明明前一刻还在苦苦强撑,怎么下一刻就有这种耻辱的想法了?
最容易相信的自己不争气的求生本能在作祟,只有活下来才是生物最基础的追求。
“十分感谢先生您关键时刻的果断决定,那接下来的我们进入友好的和谈阶段,先生请坐吧。”
自己审讯室内的刑具收回,两个屏幕上的那些利器依旧杵在原地不肯退下。
他接下来要尽量和敌人讨价还价,让多一个人活下来都是翻盘的希望。
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追求。
构造好的桌椅升起,男子绕着桌椅地摸索了半天,完全查不出有何异样,才小心坐下。
霜挤开洛韶辰,调整语气,保持着无可置疑的语调向男子逼迫施压,询问的眼神对过两个人,暂时关闭广播,确认来到审讯室时的粗略定制的计划。
以各种手段,尽可能榨取此时的他最可利用的价值。
“果然还是以平起平坐地身份最容易商量,凌闵先生您认为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凌先生您猜。”
不理会敌人玩味的声音,他自己执行任务时佩戴的手环里并没有任何个人信息储存,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见不到,只有出任务会携带的武器和其它一些物品。
除非是早在他醒来前就以其他两位同伴为突破口,亮出那些恐怖的刑具和利用高昂的利益诱使她们反戈。
设想各种可能性,凌闵不禁对两位同伴的忠诚度产生了一点怀疑,但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理解为了生存而选择苟且于眼下的现实,他只为此感到背叛信仰的悲哀。
毕竟‘人为利死,鸟为食亡’,是自古以来就没变过的常驻真理。
“不想去深究,结果可能会让我对最信任的人改观。”
“那先生您作何感想呢?”
“没有别得感想。”
使用离间计的痕迹如此明显,倒像是刻意所为引起他的注意,凌闵愈发对对方的用意生疑。
“问我这种问题没有什么别得用意吧?”
“绝对没有。”
“那还请恕我直言吧。”
霜那头没马上回应,假装一时无言以对地沉默了一会儿。
“请讲。”
“我觉得你们提问问题的角度很刁钻,还有你们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
话音刚落凌闵就发觉这问题会不会问的太过草率,而引起对方不快。
霜嘴角咧开阴冷的角度,风和洛同情地注视着画面中的凌闵。
然而现场没有再冒出例如刑具和机关枪械等的武器。
“因为······我在乎你啊!”
风星寒刚满心期待地灌了一口饮料被还没吞完就呛得扭头喷出,洛韶辰收回挂着饮料液体的机械屏障,嫌弃地远离。
坐在椅子上的凌闵以为自己因过劳陷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奇葩怪梦,以及他没办法理解的液体喷溅声是何来。
“啊,开玩笑的,我不太喜欢以僵硬死板的氛围论事。”
霜举起果酒,不文雅的喝法制造出响亮的吞咽声,凌闵也不敢想着去介意。
“好了先生,又得麻烦你做一次二者选一的选择题了,请听好喽。”
没给凌闵应对提问的心理准备,不知男女的磁感声音又不顾他的感受继续附加道。
“生命就此终结或者加入我们,将功补过赎罪,先生你现在只剩下这两个选择,温馨提醒亲,一定谨慎考虑哦~”
话语中带着很像开玩笑的威胁词汇,对方的态度没有表现得特别生硬,也不需要,话语中很明显在逼着凌闵作出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下的选择,根本用不着恶狠狠的语气。
与其按照敌人的意思顺从摆布,不如自己决定生死。
“我个人选一,不代表她们,没资格将所有人都绑上‘大义’,我不确定我归降后还能有资格说服她们。”
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届时很有可能引得她们的告密而遭到肃清,笠薇他不敢肯定,不过另一位肯定会。
“哈?你想一换二?我可不做亏本生意。”
“不亏,比起她们,我更经得起折腾,如果贵方同意的话······”
他略带犹豫,缓缓站起,知道此时的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躲过,等对方再次改变主意可能连跪求的时间都不给了。
凌闵作出了他这一生事关生死的最艰难的抉择,躬身行礼,双膝沉重地跪下,摈弃了生为人最重要的尊严,低声下气地求敌人答应自己最后的条件。
“用我的命换她们两个能活下来,你可以不马上拿,你们想起了再杀也行。”
“放了她们两个好找机会雪耻报复我们吗?没可能。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重新考虑,还能反悔哦。”
广播的声音嗤笑了凌闵几声,笑他太理想主义。
与其做毫无可能性的不对等赌注,有什么会比切实活着、守护自己的在乎之物更重要?
除了已经逝去的人,那些先前失去的‘物’都有可能在今后的生涯中找回,为什么要选择毫无意义地赴死结束?
“我的命也是命,贵方可以对我施行处刑。”
凌闵在迟来的裁决前仅是轻飘飘地掩过了自己先前犯下的那些罪恶,其余有用的案情细节一点都没有透露,这并无济于事,还有可能使他接下来会遭遇更痛苦的刑罚。
“那些失踪的人是你们掳掠走的吧?现在何处?”
“这一点我们下层人员只负责执行,并没有知晓的权限,有所了解也不可能向你们泄露。”
风星寒明白他决意寻死保密不作挣扎,把一时情急抢过的发言权还给了霜。
“为什么着急地想结束生命呢?稍微服软点继续活着过生活不好,单纯的信仰追求不过是为爱发电而已。”
“不想背叛自己当初的追求,这是我自己选得路,即便被俘获至此,不后悔。”
不想成为失去存在意义的行尸走肉,那就只能自行了结。
他也没想成为战俘的自己能苟活下去,自己的死可以坚定议会的所有成员反抗到底的决心。
就是很遗憾自己今后没机会再向只剩下自己为依靠的母亲尽孝,有了自己先前的那点积蓄和执行任务剩余的那笔报酬,母亲的下半生过活可以不用像从前那样疲累。
还有心心念念的女友宫笠薇,真的舍不得离开她的温情侧伴。
霜的面孔逐渐阴冷,笑容开始扭曲,好久没见过这么劝不动又一味只会死脑筋的人了,还是这么令她由心生厌。
“可以啊,只是你死了之后就没办法继续帮她们求情了,我随时都会反悔。”
“至少我现在还没死,还能为她们多争取一些来自贵方眼下就可以履行的承诺。”
“那······这样,你就不用做麻烦的选择题了,而你剩下要做的————就继续秉怀着你的理想主义吧,直到最后一刻。”
即使不能为[启]效力,那也不能为敌人所用反过来对[启]不利,对将来可能潜在的威胁最好的方法就是趁早除之以绝后患。
不管凌闵作何反应,霜启动了机关,受刑者面前的地板收起,各式的刑具咔咔作响探出头,慢慢地往自己和同伴身上靠近,准备用受害者的鲜血慰劳自己。
“什么时候搞定了清理干净再叫我。”
风星寒看不下去地转过身打开手环假装玩游戏,即使是敌人血肉模糊他也不忍直视。
洛韶辰不太在意地盯着屏幕上离死神近在咫尺的两位女性,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
趋于职业所使,生死相搏的暴力血腥他又不是没经历过,见惯了自然平常许多。
“你没机会了,凌先生,我们不会宽恕你所犯下的伤害无辜群众的罪行,只需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就足够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霜甜甜地笑着补充,。
“对了哦,被切下四肢后你们不会马上失去意识,而是临死地挣扎许久之后,再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双膝跪地的凌闵最后环视了一圈逼近的的刑具,闭上眼眸,通过大脑觉察到的致命威胁的心脏猛然加快了撞击胸腔的频率,提醒本体尽快采取应对危险的来临。
有为拥世者联盟的集体利益牺牲的决心,自己却未完全做好生命结束的心理准备,内心依然畏惧到来的死亡。
耳边迫近的圆锯转动声不任许受刑者有反悔重来的间隙,耳鸣阵阵荡在脑海中。
只觉得身前掠过一线锯声,整个世界的声音已然静寂,审讯室内机器的运行声消失,室内的空气陷入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