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雨……”
被唤作李治雨的男孩径直朝儿时的钱小枝走去，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儿时的自己想要躲过，却没想到面前的家伙也跟着他变换方位，摆明了就是要挡住他的路。
虽然此时已经能猜到将会发生什么，但儿时的钱小枝依旧非常礼貌的说了一句“请你让开。”
只可惜，这种话在对方眼中，就是示弱和好欺负的代名词……
平日里被其他人欺负积攒下来的怒火和委屈，除了自己平时在角落中默默哭泣，就只剩下面前这个名为钱小枝的同班同学，这一个发泄口了。
“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嘴巴放客气点！”
李治雨依旧没有让路的打算，反而步步逼近。
“就凭你！也配让我让开？”
钱小枝无奈下只能不断后退。
可这种连续不断的示弱，反而助长对方嚣张的气焰，还有那没来由的虚荣……
双方没有言语，钱小枝也被逼到角落中，用来防止拖鞋的鞋筐前。
“抱歉……”
避无可避，钱小枝只能继续示弱，希望事情能尽快结束。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没有留一线，反而得寸进尺，一拳打向他的胸口。
钱小枝几乎是条件反射用手中的拖鞋抵挡。
有了缓冲，胸腔的确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但后坐力却让他瘦弱无力的身躯无法站稳，坐到了鞋筐中。
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起身。
可还没等用上力气，又是一脚踢在自己额头上。
在力的反作用下，后脑勺和墙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随后痛苦的倒在一旁，正好枕在一双拖鞋上。
可李治雨依旧没有停手，继续辱骂和攻击着毫无反抗意愿的钱小枝。
围观的同学甚至也觉得无趣，打算就此离开，哪怕是老师从门口路过，也只是瞥了一眼。
这种情况……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种事情，为什么自己这么瘦弱，为什么每个人都欺负自己……
为什么……
没有人吗……一个人也好，站住来帮我说说话，劝劝这个家伙。
有没有人能来帮帮我……
倒在地上的钱小枝，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本能的将自己保护起来，一声不吭。
大概是觉得这样太无趣了，李治雨撇了撇嘴，对着他吐了口唾沫。
“懦夫！有本事来打我啊！”
唉？打你？
“瞧瞧你那丢人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是沙包吗？干脆改名叫沙包得了！”
他什么意思？让我打他？
可是……我能打得过他？
悄**闪开一些缝隙，让自己能够观察到那个仿佛失去理智，将所有情绪宣泄在自己身上的男孩。
外表看来，瘦弱程度和自己是差不多的，平时吃饭甚至还没有自己多……
身高相仿，赤手空拳也没什么力气，不然打这么长时间，怎么也要受一些伤。
也就是说……
“软蛋！”
大概是气撒完了，又或者觉得太无聊，李治雨终于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李治雨像是一只得胜了的公鸡一样，自认为潇洒的转身准备离去。
毫无防备的后方，一只脚抬起来。
这种情况，似乎是电视里那种‘非常适合偷袭’的场景？
他刚刚要让自己打他……
脑海里还在继续想着，钱小枝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缓缓从地上站起，两只手各拿一只拖鞋。
面前的李治雨依旧没有回头的打算。
紧接着，一声孩子愤怒的呐喊在李治雨身后响起。
“啊！！！！！！”
李治雨心中一惊，连忙回头想看看怎么回事。
可一转头却只看到了拖鞋的鞋底。
“PIA！”
一声闷响在教室中回荡开来。
当大家都顺着声音看去时，却惊奇的发现。
平日里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钱小枝，正和李治雨相对站着，手中拿着一双拖鞋，大口喘着气。
再看看李治雨，脸上黑里透红的鞋印尤为显眼！
步伐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你敢打我？”
李治雨先是诧异。
紧接着，这份情绪因为脸上的痛楚演变成愤怒，面目狰狞！
“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冲上来。
不知为何，钱小枝突然觉得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在脑海中浮现，似乎接管了他的身体。
“啊！！！！”
钱小枝再次大喊着，两只手臂如风车般回旋式舞动！不断逼近！
拖鞋攻击一次次落在李治雨身上，吃痛举手抵挡，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愤怒和恐惧充斥着钱小枝的大脑！
不断大喊像是在为自己壮胆，可却又紧闭双眼，似乎非常害怕看到眼前的一幕。
围观的同学明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完全没人想要上来劝架，甚至还有人在叫喊着加油。
场面乱成一团，逐渐不受控制。
终于——
“你们在干什么！”
尖锐的女声在教室中响起，盖过了钱小枝的喊声。
一瞬间，所有的喧闹都停止了。
被打的一身灰尘，抱头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治雨，手拿拖鞋大口喘气的钱小枝，歪歪扭扭的桌椅还有散落一地的拖鞋。
“我……”
钱小枝愣住了。
他看着手中的拖鞋，又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自己都做了什么？
明明只要一直忍耐下去……可是……
为什么自己成了施暴者？
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欺负同学的恶人？
“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老师！我！”
钱小枝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老师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去校长室说！”
老师说着搀扶起还在发抖的李治雨，走在前面带路。
而李治雨呢？
一瘸一拐，脸黑的和黑炭一样，却又像是充了血，泛着点点红色。
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如果不靠老师搀扶，甚至无法正常行走。
很快，校长室到了。
“怎么回事？”
校长室前，钱小枝站在桌前低着头，李治雨则坐在会客用的沙发上。
“说话！”
校长一拍桌子，吓得两人一哆嗦。
紧接着，李治雨毫不客气的大哭起来。
“敢做不敢当是吗！说话！”
足有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站在钱小枝身前，隐约能看到她头上的青筋。
“行！那就让你老师说！不过可就不是你自己承认那么简单了！小李！”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钱小枝的老师说的。
后者轻轻点头，来到校长面前，把刚刚教室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全程听下来的钱小枝却猛地抬起头。
“老师！是他先打我的！你明明都看到——”
“闭嘴！”
老师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
“你说他打你！证据呢！谁看到了！”
“教室里那么多——”
“就算是他先动的手，你看看都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钱小枝刚想说什么，却被老师毫不客气的打断。
本能的想要继续辩解，却又迎来了一个巴掌，让自己的左右脸可以对称。
紧接着，校长拿起墙边的木头拖把。
毫不客气的，一顿毒打。
不管钱小枝叫的多痛苦，哭成泪人，也依旧没有停手。
直到……
拖把断了……
钱小枝也逐渐没有了哭泣的力气，身体本能的不断抽搐。
“欺负同学就是这种下场！晚饭不准吃！赶紧回去！”
最终，双腿甚至失去知觉的钱小枝，在老师的搀扶下回到宿舍躺下。
缩在靠墙的角落中，一个人抹着眼泪，无声抽泣着。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施暴者，为什么老师明知道自己是受害者却不说，为什么别人打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自己稍微反抗就会被打倒没办法走路，甚至还不能吃饭。
为什么……
“我说……这也太恶趣味了吧……”
此时，原本的钱小枝，正坐在宿舍门口，无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他来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
也许自己该愤怒，该抱怨，或者因此冲昏头脑迷失在这里……
但知道了后面会发生什么的，现在的他，内心毫无波澜。
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心有不甘。
但也正是从这一天起，自己受欺负的日常明显得到了极大的缓冲。
李治雨成为了代替自己那个，受到所有人的欺凌。
到最后，五年级的李治雨因为神志不清被迫退学。
在此之前，他做过非常多，在别人看起来十分离谱的事情。
吃满是尘土的纸，喝墨水舔鞋底吃虫子，甚至吃喝同学的……排放物……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自己虽然觉得可怜，但却并没有因此后悔。
毕竟，自己如果想要脱离苦海，就要找到一个能够替代自己的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他早就发现的道理，并一直贯彻到了今天。
“我说，如果是为了让我看黑历史，大概到这里就结束了吧？别告诉我还要在这里看自己睡觉？还是说后面还有事情在等着我？”
钱小枝无聊的拄着下巴，嘴里不断念叨着。
可周围的的景象依旧没有结束。
直到夜深人静，直到所有人都睡下，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
大床靠墙的角落，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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