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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幕:诉苦大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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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约翰的发言把全场的气氛带了起来,众人不是暗自垂泪,便是咬牙切齿。之后上台的人也各有各的苦要诉,这里的感染者没有什么大少爷、二小姐,都是穷苦人。乌萨斯迫害感染者是不假,可这些感染者诉的苦哪个不是从感染前诉起的?纠察队可恨,那些老爷、税吏又有哪个是不可恨的?诺大的乌萨斯,从最底层的小吏到宝座上的皇帝,“该杀未杀之人满坑满谷”。

先皇发起过轰轰烈烈的解放农奴运动,一声令下、一夜之间,乌萨斯全境除了某些贵族领地全都没有了农奴。可那又怎么样呢?农奴们成了自由民,丢掉了有形的枷锁,可脖子上还有无形的枷锁呢。解放的农奴没有土地,也没有财产,还得租过去的主人的地种。一年到头的收成,扣掉田租和赋税,比当农奴时候的口粮还少。

以往有个灾年荒年,纵然农奴主把农奴当牛马使,但也不至于叫他们饿死,如今成了佃户,反而死生由命了。佃户死了,把田租给别人就是,还怕没人种地邪?这农奴制改革改了半天,原来是皇帝把手伸进来同贵族们抢钱。抢来抢去,打了几次内战,砍了满山满谷的人头,最终却是从底层农民嘴里抠食。农民要饿死了,就往城市里涌,给新贵族们当一次性工人,累死了丢下去,好似移动城市的燃料。

教士们倒是坐享其成,谁赢跟谁。贵族们占上风,就说天生贵贱、主奴有分;皇帝占了上风,就说上主造人、不可奴役……一本《启示录》,翻来覆去,怎么说都有理。反正不管是向前往后,都没人敢动教会的地,拉特兰的连珠铳骑可不是假的。虽然教皇不能无视国家主权、直接派人飞过来把你突突了,但支持一下你的对手也是很正常的嘛。几百年来的历史证明,凡是得罪拉特兰教会的都没有好下场,就是高卢帝国不可一世的波拿巴皇帝最终也落了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贵族、教士、官僚资本家,这三座大山压得乌萨斯人喘不过气来,最下层的无地农民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好似一个大柴堆。新皇用感染者歧视政策,整底层互害这一套,本质上还是在激化矛盾,形同饮鸩止渴。

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呈现出一种阶梯式的进步,人民大众的觉醒也是必须有一个过程的。在某个时间段,反动统治者可能因为其所占据的这个优势、那个优势形成压倒一切的态势,但历史的进程是无法被阻断的。皇帝在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底层互害中制造出无数个“图图图图图图图”的魔怔人“献忠”,但最终也会制造出一个吊名伐罪的“闯王”。革命者早晚会一个个化身梦魇上单,跑到皇帝面前质问“柠檬什么时候熟啊?”

就冬青目前有限的了解,整个泰拉世界的国家,一个赛一个的反动,连成熟的资本主义都没有建成,勿论下一步了。要说这泰拉世界的资本家,拉是真的拉,技术已经进步到能造出移动城市了,还用着贵族斗争那一套。

其中的关键在于,泰拉世界的血统论是真的,流着德拉克之血的塔露拉就是比别人擅长火焰术法,天使们就是独一无二的铳械之王,萨卡兹们就是一个比一个的长寿。北原的邪魔,阿戈尔的海嗣,还有炎国的年和她的十一个兄弟……这些迹象无一不清晰地表明了,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可以被称之为“神”的东西。

更不用说,泰拉的边界还有相当广阔的未知区域,指不定里面就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要说冬青怕不怕?他是真的怕。但怕又怎么样呢?只要那些神神鬼鬼的不是真的像爷火华一样的全知全能、今在昔在永在之主,总能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乌萨斯皇帝内卫和萨米雪巫能鏖战邪魔,深海猎人能爆杀海嗣……凭什么冬青他们就不行呢?

要是那种泰拉真有唯一真神的情况,那反而好办得多,冬青大不了滑跪入场、五体伏地喊爸爸。至于爷火华认不认他这个便宜儿子,那就得另说了。

再说回诉苦大会这边,压轴出场的是第二营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安德烈,他是跟着塔露拉从南方来的老伙计了,但第一大队基本上都是上个月新招来的流浪者。

安德烈过去在第八集团军当过兵。第八集团军是旧贵族的势力,保留了很多旧式贵族军队的习气,军纪和战斗力都差得多,之所以还留着编制,一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二是要避免旧贵族狗急跳墙。因为待遇不好,前途也堪忧,第八集团军不得不经常使用强制征兵和延迟退伍的办法勉强维持兵员数量。

安德烈是家中的老二。军队征兵,他的哥哥先被征走,从此下落不明。第二年,轮到了年仅十六岁的安德烈,征兵的长官在表格上胡乱涂了个成年,一眨眼安德烈就成了适龄服役青年。按《乌萨斯帝国兵役法》,一家有两个以上成年男性的只需要出一人服役。但有钱人家贿赂官员、出钱免役,空缺的名额还得凑齐,便落到了邻近的穷户上。

安德烈家没权没势,只能跟着军队走了。家里没有了男性劳动力,土地收成自然也要差,渐渐地欠起一堆高利贷来。安德烈的爹妈实在还不起钱,被村里的地主老爷一纸起诉状送进了大牢。

家里剩下还一个妹妹,因为太饿,就去偷地主家的豌豆叶吃,老爷胡说她偷吃豌豆,让下人抓起来,扒了衣服、一顿痛打,又拉去游街。折腾了一天,放回来时已没了半条命,家中又没有东西吃,躺了三日,竟活活饿死了。

安德烈听说父母被抓,担心妹妹没人照顾,就当了逃兵。可当他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妹妹爬满蛆虫的遗体。

妹妹的身体小小的,白白的,瘦得可怜。原本水灵的眼睛也干瘪了,只录着满腔的恨意。

那一夜,安德烈拿着军刀,爬进了地主老爷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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