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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幕: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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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您说的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

冬青有些遗憾地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开启了神棍模式,

“当我在这地上醒来的时候,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天父授予我的使命……”

“天父!您见到了我们的主吗?”

西德急切地问道,

“祂对您说了什么?”

“祂让我看见了未来,一个黑暗而惨淡的未来……若想避免那个未来,唯有将这被颠倒的世界重新翻转回来。”

冬青用念诵诗歌般的语调回答他。

“何为颠倒?又如何翻转?”

西德的眼中尽是崇拜的神色,恭敬地询问着。

“何为颠倒?富者有弥望之田、不劳即岁入满仓,贫者无立锥之地、终年而不得温饱,这便是颠倒。”

冬青轻轻拉起西德,免得态度越来越恭敬的他跪下去,

“何为翻转?使种地的有粮食果腹,织布的有棉衣御寒,盖房的工人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使人人都能得到教育,得以凭才能而非出身改变自己的命运,自然,也没有源石病。这便足矣。”

“您说的都对。若是这些都能实现,恐怕是只有伊甸园能够匹及了。”

西德点了点头,

“可是,要怎么实现?过去有无数的贤人希翼过这样的世界,但无论教会如何劝导都无济于事。”

“啊……劝导,告诫穷人安守本分,劝谕富人慷慨慈悲……那是圣子做过的事,但我可不一样。”

冬青握住刀柄又松开,从容地说道,

“见到了不公就要反抗,见到了不义就要铲除。”

“我看到您的方法了。”

西德点了点头,微微转过头看着盘旋向下的阶梯,嘈杂的喊叫声回荡在磐石之间,让他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您是要掀翻整个帝国吗?我-我不是说不应该反抗,但暴力应该作为最后的手段。也许还有别的方法可行,未必一定要在废墟上建立起天堂。高卢人屠戮了他们的贵族,维多利亚人处死了他们的王,可最终却招来了无穷的混乱……高卢已不复存在,而伦蒂尼姆也被鸠占鹊巢。”

“您的博学让我惊讶,西德先生。”

面对冬青的疑问,西德倒也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截了当地讲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一名侍奉圣主的修士。目前是湼瓦山郡分教会的总执事,之前忘记告诉您了。”

“目前?”

“我想目前还是。这个职位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就算我失踪了几年也未必会有人顶上。”

西德自嘲地笑道。

“好的,西德执事。请您继续吧。”

“我的意思是,您的办法会让乌萨斯流很多的血,包括一些本来还比较……安宁的地方。”

“啊……流血。我总算听到您说出来了。流血!我就等着这个词呢。一千多年来,乌云密布,十一个世纪后,乌云劈散,而您却在指责雷霆!为革命所流的血只要几日的暴雨就能洗刷干净,却有人不断告诉您要为之战栗和哀鸣。可是,那长久的恐怖时代所流的血却足以填满整个高卢的湖泊,却没有人告诉您要看到这种恐怖的巨大规模。”

冬青摇了摇头,有些愤慨地说,

“只要我们稍稍回忆和思考一下,就会明白。这里实际上有两场屠杀。一个在感情的冲动下进行屠杀,一个是则冷漠地、蓄意地进行屠杀。一个只持续了很短的年岁,一个则持续了千年以上,您却只是对那个小规模的、短暂的恐怖时代感到恐惧。”

听到这话,西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呆在那里,忍不住去擦额头冒出的汗珠,他感觉空气中突然有些闷热,就像他在南方时所经历过的夏天的雨夜。他非常熟悉这种燥热的感觉,就好像一场倾盆的大雨正在他的头顶上酝酿。

西德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却让他的反驳不自觉地少了些底气:

“被压迫的底层人当然有权利表达他们的不满,就像现在,我完全支持推翻这些残暴的矿场主们。但变革社会不能总是通过暴力的方式,怒火一旦被煽动起来是很容易失控的。我说过高卢的动乱,不知道您是否足够了解……”

“愿闻其详。”

在获得补充设定的机会面前,冬青果断地压制了自己的抨击欲望。

“暴民赶走了愚蠢的路易王,那是不错的。可他们推倒了古老的圣象,刮走了十字架上的金子,把宫殿的壁画当成涂鸦的画布,把珍贵的钢琴劈了当柴烧……”

“可这不也正是乌萨斯、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的盟军在高卢做的吗?”

“啊……这……”

西德一时语塞,

“那是……那是因为暴民先摧毁了秩序,才招致了盟军的讨伐。更何况,最后也正是盟军恢复了高卢的秩序……”

“高卢秩序井然,一分为三的秩序……您请继续吧,继续给我讲讲那些……暴民的罪行。”

“在科西嘉一世上台前,无序的暴民们杀了很多人,大部分未经审判程序,其中甚至还有无辜的孩子,仅仅是因为生于贵族之家就被暴民们推上了断头台……杀害孩子,这-这简直是最可怕的罪行。”

讲到这里的时候,西德满脸的义愤填膺。

“您为他哀悼了吗?为那个孩子。”

“是的,当然。”

西德应答道,他有些不理解冬青的用意。

“那……那些被杀害的百姓的孩子呢?他们仅仅是因为父母参与甚至只是被牵连进所谓的叛乱阴谋里就惹来了杀身之祸,被吊死、射死,被丢进肮脏的阴沟里。”

冬青说着,歪过头看向他,

“您也会为他们哀悼吗?”

“我为所有的孩子哀悼,为他们全体。”

西德当即说道,

“圣子对贫民的长子和国王的储君一视同仁,无论流着什么样的血,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同等分量?”

冬青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即使把他们摆在天平的两端,也还应当更偏向贫民一面吧。毕竟贫民比王子要多得多,而他们受苦的年岁也更长些。”

西德那边陷入了沉寂,过往在修道院所获得的知识似乎完全无法帮助他赢得这场辩论。他只得咬了咬牙,抛出他的最后一个论据:

“那您怎么看待那些兴风作浪的野心家呢?我们该如何把他们同真正的革命的领袖区分开,使广大的平民不致受骗呢?您怎么看待可怕的马克西米连?他的革命屠刀下可多是穷苦人的冤魂。您也要同他一道为断头台鼓掌吗?”

“我们且不讨论关于他的误会,就姑且将他视作彻头彻尾的疯子、杀人狂好了。但您要知道,整个高卢革命时期,只有一个马克西米连,而过去呢,有多少残暴的君王、爵爷和刽子手?我为那些无辜的贵族之子流泪,可也为暴君闸刀下的百姓流泪。”

冬青幽幽地说道,

“更不要说,拉特兰的卫教军也曾在烧死异端的火刑柱下高唱赞美诗。”

“那已经是过去了,卫教军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教宗解散了!如今的教宗以宽容济世。”

冬青的言语锐如刀剑,让西德为之一惊,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急切地反驳道。

“是的,我的执事。卫教军已经是过去了,马克西米连也是革命的过去。为何您就不相信我们能超越过往的革命呢?”

冬青倒是等着他如此反驳,不由一笑。

“您说的对,圣主赐给了您如此优越的口才和逻辑,我几乎要被您说服了。”

西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我支持您的观点,现在的世界的确需要彻底的……变革。但,我仍然认为存在更温和的方法,更温和的正义。”

“更温和的正义?我的执事,正义是有愤怒的,而且这种愤怒是一种进步的因素。无论世人怎么说,高卢大革命都深深地改变了这个世界,您觉得高卢输了,可我不这么觉得。莱塔尼亚的巫王坠下高塔,而维多利亚的君王人头落地……他们打败了革命的躯壳,而革命的灵魂却杀死了他们。”

冬青越说越激动,下意识地就按住了西德的肩膀,

“高卢大革命已死,而它的鬼魂却还在这片大地上飘荡。革命是一条巨龙,它注定将归来,如果您不想让野心家或者又一个马克西米连再祸害世间,那就要把革命牢牢地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西德听着冬青的言论,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壁垒已经被面前的黑发男子接二连三地夺了去,可还剩下最后一处,那处坚固的壁垒是西德从小开始修葺的,又在修道院接受了加固。

西德的两片嘴唇颤抖着一合,发出了他最终的质问:

“那么圣主呢?若不是圣主的恩悯,您怎么能立于此地呢?神迹显化于您的身上,难道不是为了教您播撒祂的慈悲吗?”

“说的对,我的执事。没有比革命更大的慈悲了,一位全知全能全善的主宰怎么可能漠视地上的苦难。革命会有不可避免牺牲,但刀斧在一瞬间带来的死亡,能够比得上饥饿、冷酷的侮辱、残忍和悲痛的慢性屠杀吗?闪电在一瞬间带来的死亡,能够比得上凌迟之刑的慢性屠杀吗?对于这长达千年之久的无尽苦难,您难道不该对此寄予应有的同情吗?”

冬青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强迫西德看着他的眼睛,

“难道革除这种可怕的罪恶不是上主的旨意吗?在我看来,唯有一种最严重的、不可饶恕的背主的罪孽,那就是对正发生在这世上、正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暴行视而不见。我告诉您,革命就是信主的道路,唯有革命可以将整个世界从这种可怕的苦难中解脱出来,而正如《启示录》所记载的,正如圣子所教诲的:天国是以猛力夺取的。”

言尽于此,他放开了西德,任由因为世界观遭受巨大冲击而懵逼中的西德跌坐到地上。话说到这个分上就差不多了,接下来要留一点时间给西德自己消化。在冬青看来,西德本来就不算什么老顽固,再经过矿场里的一段苦日子,已经出现了同情革命的心理。

不过,从同情革命到支持革命,再到参与革命之间还有几个度要跨,不能操之过急。刚才的一番话已经掏光了冬青提前准备的拜上帝教教义,幸好这段日子有空就翻翻《启示录》,忽悠能力大有长进,这次面对正牌宗教人员表现得还不错。

在刚才的交流中,冬青生起了招揽西德的心思,不然才不会苦口婆心地同他聊那么久。首先,西德是正牌宗教人员,业务能力比冬青专业。其次,西德也经受过一定教育,能读能写,算是知识分子,对于刚开始发展的整合军意义很大。

但他也不打算强求,整合军又不是土匪,如果人家真没那个心思,也就把他放了了事。

“西德先生,我能理解您的担忧,正义的怒火并不容易驾驭……因此,我们才会需要像您这样的人的帮助。”

冬青走过去,向那个迷茫中的修士伸出手,

“我们这里还缺一个随军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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