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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机器人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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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急忙跑出会议室,整个空间仿佛是浸入红酒一般,血红色的闪光刺激着双眼,嘈杂的警报声在研究所回荡。

自从来到这个研究所就从没见这个警报被触发过,这说明有物体进入警报区了,还是高速移动的物体!

我把dio的回航速度下调的很低,应该不至于触发警报才对,这说明...

我心中一寒,有暴走机甲闯进来了。

不对不对,说不定是幸存者,开着摩托车或是汽车,看到研究所后想来探索一番也说不定。

我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到会议室,套上机甲,来到研究所的大门前,咽下一口唾液,缓缓等着大门打开。

风沙从逐渐打开的门缝里溜了进来,胡乱飞舞的沙子像是故意要挡住我的视线,成团向我面罩处俯冲。我抬手在前阻挡了一阵,才勉强从手指间的夹缝中通过机甲的探测器看到远处大量长着八只腿的黑影,引领它们的,是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的,飞速移动的dio。

我呆住了,血管里的血液降到负温,沉重地流到了脚底,不给大脑一点思考的动力。

这么多蜘蛛机甲,这么多敌人,这么多炮火,这么多绝望。

直到第一个闯进地雷区的蜘蛛机甲误触地雷后爆发出的巨大声光重新给予血液温暖后,我才缓过神来,撒腿就往研究所里跑,打开所有灯光,确保自己有充足的视野环境。虽说蜘蛛们是通过物体移动判别生物的,但近距离时也会通过热感应传感器,所以黑暗对保护自身影响不大,反而会阻碍自己的攻击视角。

研究所外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光线和火焰在空中交舞,似乎要将昏暗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我不知道外面的地雷还能支撑多久,我只知道一旦它们冲进来了,我的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重新回到会议室,那里储存着我剩下的最后两发弹药,小心将它们填进发射器,来到二层的墙壁后严阵以待。

万事俱备,心里祈祷着一切顺利,我命不该绝,我会打烂这些闯进研究所的机甲,我会让它们知道人类不是好惹的!把枪口对准大门方向,等着那些家伙的到来。

却总感觉忘了什么。

“轻言,你在干什么?”

“哇!”

背后突然发出的声音吓我一跳,差点扣下扳机,把宝贵的弹药发射出去。

顾语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差点把它忘了。

“今天的数据分析好了,等会我会发送到资料库里,那么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就像平常一样,它理所当然的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

“快!快回到你充电的地方,然后休眠!”我急忙喊道。

“今天已经没有事了吗,卫生不用打扫吗?我今天除了温室之外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距离上一次打扫已经很久了,想必很多房间已经积满灰尘了吧,要不我...”

“让你回去就回去,哪那么多废话!”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哆嗦,好好按照命令听话不久行了吗?!

一瞬的落寞闪过它的眼睛,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它还是照做了,转过身,向深出走去。

我重新将注意力转会门口,现在没有时间和顾语冰玩过家家游戏,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就是天人两隔。

就在顾语冰离开没多久,门口处传来异响。

“砰!”

曾经保护着这个研究所的大门被撞开,碎开的残渣在散落在地上,它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却看的一清二楚,一台轿车般大小的蜘蛛机甲撞了进来,打破了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人类壁垒,将外界的绝望气息带了进来。

我没有着急扣下扳机,我不知道会有多少机甲闯进来,鲁莽攻击只会浪费为数不多的弹药。

机甲闯进来时距离我的距离已经够近了,热感知早已把我的行踪确确实实传送给蜘蛛机甲,我在它面前已经无处遁形。

蜘蛛机甲上方的枪管迅速转向我所躲藏的位置,开火,钢铁洪流喷涌而出。

我急忙躲闪,挡住我身形的隔墙被子弹冲烂,一块接着一块,接连倒塌。

拼劲全力地奔跑,恐惧、紧张与剧烈的运动让心脏快速跳动,不停推动血液流转。

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恐惧,越是恐惧,就越是紧张,心跳就越快,那响亮的震动在我的感知中甚至压过子弹喷发的声音,墙壁倒塌的声音,地雷炸裂的声音。

在牵连无数墙壁后,蜘蛛机甲的攻击终于停歇。是子弹打完了?卡弹了?枪管红了,每一种可能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我没有立刻探头去看,生怕一发子弹穿过我的头颅,带走又一个脆弱的生命,就像我父母那样。

能够判断的只有时间。数十秒过去了,没有再听到枪管发动的声音后,我才敢微微抬头。那只蜘蛛没了弹药,居然趴在墙上打算爬上来,只可惜它并不是真正的蜘蛛,要不然猎物的头已经被它尖锐的机械腿戳下来了。

没等心脏减慢它的跳动,一发子弹从我耳旁飞过,带来的强烈风压刺得我耳朵生疼。第二只蜘蛛进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知道有多少蜘蛛被吸引过来,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机甲进来,脚下的地板会被他们射穿,或者在这之前我就已经累的动不了,但他们不会。

这时,我想到一个地方,那里或许可以。

强迫自己重新迈开脚步,向那个位置前进。下面的两只蜘蛛紧跟上来,还有弹药的那个继续喷着火舌,逼迫我继续前进。

那个位置是位于中央的展厅,天花板上留有一个大窟窿,所以照明装置全部损坏,格外适合这个不知道命运的夜晚。

经过多年的风化侵蚀,窟窿周围的建材已经不再牢固,随时可能有落下的风险,但现在看来却是救命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看准时机从离地8米高的平台跳下,诱导还有弹药的蜘蛛摧毁苦苦支持的支撑点。

玩儿命啊,真的是玩儿命。但已经没有办法,我的命全看身上这套装甲给不给力了。

五十米!

下面的两只蜘蛛毫不知情的朝着我预定位置前进,就在那窟窿边缘正下方的位置。那只该死的蜘蛛还在发射着子弹,这时我倒是希望它体内还有足量的弹药存储,要不然待会儿我就白跳了。

三十米!

前面就是预定地点,不时撇撇眼睛看向下面,寻思着跳到下方堆积的废墟上应该能降低高空坠落造成的伤害。

十米!

深呼吸一口气,默默把装甲动力调到最大,双膝微蹲,两臂下摆。

跳!

双腿爆发出的力量借助装甲的动力将我高高带起,跳离上层平台。蜘蛛的枪管也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这一瞬间,一切动作在我眼中都放慢节奏,甚至能看到一颗颗子弹从枪管发射出的轨迹,能看到子弹在我身后飞过的轨迹,能看到子弹击中支撑点的轨迹。透过窟窿,好像看到天上厚厚的尘埃渐渐散去,仿佛下一秒就有月光洒落在我的脸上。

然后身体急剧下落,重重摔在废墟上,很明显的“咔哒”声,什么地方的骨头断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疼的快要裂开。

“淦!”

剧痛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紧接着,“轰!”的一声,我感到地面都在震动。连忙抬头,蜘蛛已经被落下的巨石砸碎,除了八只伸展开的机械脚,中间部分已经被砸的不成形状。

被砸扁的只有一只。

天空厚厚的尘埃并没有散去,一只机械脚出现在我头顶,忍着剧烈的疼痛,我拼尽全力躲开这次攻击。幸存的蜘蛛是没有弹药的那只,不幸中的万幸。

装甲的动力系统被摔坏了,现在这身装甲就是个累赘,快速脱离后拆下装在上面的发射器。没有装甲的辅助后连端起枪都感到费劲。不能开枪,这么近的距离连我也会被炸飞的,得先拉开距离。

但蜘蛛并没有打算给我开枪的机会,紧紧跟着我,几只机械脚不停上下翻飞,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躲开一次次刺击,更别提举枪反击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迟早会被戳死,只能赌一把了。

我在躲开一次刺击后抬起手中的枪,扣下扳机。但目标不是蜘蛛,而是上面,那个被炸的更大的窟窿。榴弹穿过窟窿向更高的天空飞去,而我祈祷着,当它落下时能击中蜘蛛的顶部。

蜘蛛的速度传感器察觉到榴弹的存在,但榴弹出膛速度很快,没等它做出反应就已经消失在空中。它的目标重新转向我,接连躲过三次刺击后,榴弹重新出现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它没歪出去,重新回来了!

蜘蛛同样察觉到它的存在,速度传感器驱使它去接住那它所不知道的危险。而我则爬着远离蜘蛛。

“轰!”榴弹炸开,把蜘蛛顶部炸得粉碎。没离它多远的我也受到了榴弹的冲击,被滚烫的气浪掀飞半米距离,撞在旁边的一堵墙上才停住。

结束了。两只蜘蛛全死了,而我还活着,外面地雷的爆炸声越来越少,但除了这两只外就没有别的蜘蛛闯进来,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我拄着发射器从地上爬起来,枪管里还剩一发榴弹,早知道只有两只蜘蛛,我就不用冒这么大风险了。

天空中厚厚的尘埃好像散开了,只可惜这两只蜘蛛都是顶部受损,要不然又可以多出两台发电机。我环顾四周,看着一片狼藉的展厅,所幸只有这里受到重创,随后让顾语冰打扫就行了,只是外面的地雷圈估计此役之后就没剩下多少存货了。

它没受伤吧?我突然想到。应该没有吧,如果有额外闯入的蜘蛛,首先注意到的目标应该是我这个高热量体的人类。

不放心,还是去看看吧。

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差点垮下去,还好及时用发射器撑住。

又迈出一步,感觉越来越疼,肾上腺素下去了,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发出警报声。

再迈出一...

“砰!”

身后的墙壁被撞开,一块碎石击中了我的背部,冲击的力道将我击飞数米远,喉咙下涌出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出。

好痛苦...

连呼吸感到灼热感,我吃力地把头侧过,用余光看看身后发生了什么。

“操...”

一只蜘蛛在我身后,热传感器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顶上的枪口对准了我。

我努力翻过身,想把发射器对准它的顶部,可手怎么也使不上力。

尘埃散开了,但月光迟迟没有撒下。这回好像是我结束了,不再尝试去举枪,闭上眼睛。

这就要死了,好像也挺好,努力生存了这么久,也早就厌倦了这个世界。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走出研究所,没来得及美美吃上一顿饭,还没来得及寻找可能幸存的人类,还没来得及谈一次恋爱,还没来得及去一次海边,还没来得及...

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去做啊。

手还颤抖着。

我仿佛听见了机枪上膛的声音。

我还不想死。

于是一道声音响亮起来。

“轻言,晚餐做好了,现在来吃吗?”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我撑起一点身子,往声音来的方向看。

那是顾语冰。

二十九

被赶回来了,还以为可以好好谈谈,谈一些以前所不知道的事,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重归于好,像一开始那样生活。

刚醒来时不知所措,失去了最好的交流机会。

或许我只是生气他做出的决定,然后想讽刺他一下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觉醒来我想起了很多事,很久以前的事,克兰先生的事,爱娃小姐的事,还有战争的事。

战争一词突然在我的电子脑中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死亡与离别的代名词,明明之前都无法正确理解这个词,还有“枪”,是顾轻言手里拿着的那根黑色管子,能发射出子弹,子弹的威力很大,能轻松穿过人体,击碎岩石,打烂金属。

克兰先生就是因为战争带着爱娃小姐离开的吧,害怕枪,害怕暴力,害怕流血。

从刚才开始,外面一直爆发出巨响,发生什么事了?战争又开始了吗?会有人拿着枪闯进来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轻言也要离开了吗?就像克兰先生拉着爱娃小姐离开那样,但这次他要自己离开。

我不清楚,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展厅那儿传来的声音很大,婆娑着脚步向那走去。

我应该说些什么呢?

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情况?

“轻言轻言,我觉醒啦!”

“轻言轻言,我明白枪的意思了!”

“轻言轻言,我变成人啦!”之类的?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突兀了。

或者装作和平常一样?

“轻言,发生什么事了?”

“轻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样思考着,我来到了展厅门口。

我看到轻言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脸色痛苦,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我之前见到过的蜘蛛,顶上的机枪对准轻言。

轻言要死了吗?可就在刚才他还好好的,怎么...

不行!我得去救他!

但怎么救?我只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女仆。

轻言想要抬起枪,但始终没有举起,他需要时间。

我明白了,那我就争取时间。

于是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三十

那个白痴!它在这里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蜘蛛机甲的目标因顾语冰的声音而转移,顶部黑洞洞的枪口缓缓转向那个聒噪的机器人,而它依旧没有停下,甚至迈开脚步朝这里走来。

我隐约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是塔纳托斯亲手填装的,而那个傻里傻气的机器人却完全无法理解名为“枪”的可怕。

“别过来!回去!快回去!这是命令!”

我忍着疼痛大声喊道,但它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行动不变,仍然继续它的任性。

出故障了吗?可恶!怎么在这种时候。

子弹在枪管里蓄势待发,我仿佛能看到几秒后满地洒落的零件和流淌着的淡蓝色生物油。

它要“死”了吗?

时间流逝的速度好像变慢,顾语冰的动作,蜘蛛机甲的动作,还是我的动作。

它要“死”了,好像也挺好的,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多少能让我苟活几秒,更何况如果只有我死了,那留它一人反而更让人感悲伤吧。

它要“死”了,就要“死”在我眼前。我突然想起当初发现它时的样子,当时的它算不上美丽,甚至跟美丽沾不上边,除了内部保存完好,表面人工仿皮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损伤,当时的它才叫机器人,但却在我心中点起了一个名为“希望”的种子。

它要“死”了,就在几秒后。当初真的是全身心投入到修复它的工作中,一天一个罐头,只睡三小时什么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没想到花了这么长时间。

它要“死”了,或许还有救?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要是当初没有手贱翻到那个芯片,这时候我们还在有说有笑的吃着土豆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它要“死”了...

不!它不能“死”!

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稍微一动,全身上下就像是散架了一般动弹不得,突然我意识到我手里还握着一把发射器,里面还有最后一颗榴弹。

我用尽全力将发射器举起,对准蜘蛛都顶部,最后一次扣下扳机。

“砰!”

榴弹就在不到我两米的距离爆炸,声音很大,滚烫的气浪和炸裂产生的冲击直冲我脆弱的身躯,我能感觉到生命在迅速流逝。

但愿来得及,但愿它没事。

眼皮突然变得沉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头脑有些不清醒。

好困,好想睡,感觉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但没有办法,我现在是在太困了。

那我先睡了。

于是两眼一闭,世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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