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昨天好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努力工作！
旁边的轻言还在睡觉，我得轻轻的，尽量不吵到他。
走出会议室，就代表着一天工作的开始。一般来说我会顺着门外的过道一间一间的打扫过来，最后再打扫一下中央展厅，整个过程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结束。
中央展厅天花板上的大洞依旧在那里。轻言经常说：要是这个洞不存在就好了，这样就可3以省去很多给空气净化器的电。
但我反而认为这个洞还是留着比较好，这样我有时就能在夜晚看到月亮了，虽然现在我可以出去，但总归在研究所里比较方便一点。
将所有房间打扫干净后，我回到会议室，这时，轻言刚巧从里面出来。
“早上好，轻言。”我如同往常一样同他打招呼，轻言也回应了，但没多说什么。
看着轻言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前几天开始轻言就有些怪怪的，好像在刻意和我疏远一样。
但应该只是我多想了吧，不管我怎么分析，都得不出轻言会疏离我的原因。话说轻言也没有没有必要疏离我吧，我那么可爱又那么能干。
对了，反正现在没什么事，不如跟着轻言，看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于是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你已经没事干了吗？”轻言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我，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
“是啊，家里的各个房间我已经打扫过了，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了让轻言放心，我又补充了一句，“没有用水哦，都是简单的清扫。”
但轻言好像没什么反应，什么啊，明明我都按照你的指令去做了。
几分钟后，轻言来到了一个大门前，这里我好像来过，是一开始我给轻言寻找食材发现土豆的地方吧，不过被轻言禁止进入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机器控制的大门向两侧推移，室内有着一片巨大的空间，地面是一片划分的整整齐齐的田地，土壤几乎要化为沙子，不知何时遗留下来的作物也早已腐烂，房顶铺满了可模拟太阳光的光板，只不过早已失去电能，充当末世风格的装饰品，空气中弥漫着对人类有害的气体，估计轻言闻了不会好过。
“我想重新改造这里。”轻言说。
“如果温室能重新启用的话，那就基本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可重新启动一个设施所需要的电量很大吧，按照我们的发电机效率，估计再多两台才勉强足够。”
“我会想办法的。”
我不清楚轻言所谓的想办法是什么办法，先前多出的发电机的出现我没有询问来源，难道是轻言自己造出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将这里打扫干净，把泥土重新翻整一下，除掉已经腐烂的作物，适当给土壤浇点水，这些知识你的资料库里应该很多才对，你自己看着来吧。”
这么说我又有新的工作了？太好了！这说明我还是很有用的吧！
“保证完成任务！”
自那之后，我的日常任务里又多出了打扫温室的任务，虽说是多出的任务，但事实上我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会呆在那，清理杂物，重整田地，拔除作物，培育土壤...这片地很大，足够我干很久了。
从早上打扫完房间后，我就会来到温室。先从清理杂物开始，分辨出以彻底损坏的物件，不利于温室发展的残渣，以及沉积许久的灰尘，并将它们清扫出去，至于一些无法分辨是否重要的东西则会堆在一旁等轻言自行处理。
别的还好说，就是灰尘太多，它们就像是调皮的精灵，被我清扫到一处后又会趁我不注意溜跑回去。加上温室空间太大，所有角落都要清扫，有些类似天花板这样的地方又清扫困难，所以这个环节花费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将杂物清理干净后我开始重整田地。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这里是废弃的垃圾堆。土壤，啊不对，粗砂这一堆那一堆，临近的区域甚至有高山对盆地的现象，完全看不出曾经是培育生命的天堂。
重整田地和培育土壤是一项需要很长时间的大工程，我从将杂物清扫后就开始计划。将坑洼的土地整理平整，按照科学的方法将土地合理规划成几个区域，期间适当喷洒水源----这真能看出轻言对这个温室的重视，居然将平时对自己也不舍得用的珍贵水源用在这里
虽说在电量改善之后净水量有所增加，但还不到可以肆意使用的地步。
如果能有化肥的话应该能减少更多时间吧，但我在研究所里几乎找不到可以用来堆肥的东西。轻言开过的罐头几乎和被清洗后一样锃亮，可见他舔得有多干净。
为数不多能用来堆肥的，是原先留在地里的腐烂蔬菜，真是难以置信它们在这么久之后还没有被分解干净，是因为缺乏水分吗？我不清楚，我电子脑中所储存的农业知识无法为我解答疑惑。
于是我将原先埋在土地里的腐烂蔬菜重新挖出，又集中埋在我所需要的点----温室太大，这么点肥料不可能为所有土壤提供能量，同样的，洒水工作也是在同一片区域才能享受到的尊贵待遇。
这样每天辛劳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即使期间轻言一次也没有来温室慰问我的劳作，但我仍孜孜不倦的努力着。其实我也并不需要来自他人的鼓励，因为我是机器人，机器人是不会喊累的，所以即使轻言不来，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看到我的努力获得的回报。那片在我呵护下的“贵族”土地逐渐恢复一个高级温室所应有的优良土质，细腻又不失粘稠。
我觉得我的任务应该算是圆满完成了，于是跑着去找轻言报告任务结果。
“轻言！温室已经被我照料好了！”我说。
这时他正在维修着他那奇怪的铁衣服，上次带我出研究所时穿的也是这个。
“是吗，我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你继续照料吧，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去温室找你的。”轻言回答的时候面无表情，一边说还一边擦拭着铁衣上装着的又黑又长的管子。
“是吗？好的。”我本以为他会像以前高兴的表扬我一下，说“语冰真厉害”，“不愧是最优秀的机器人”什么的，虽然这些话他都没说过，但我还是希望他能给予我一些正面反馈，让我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话说回来，你是要打算做什么吗？”这段时间以来我经常看到轻言穿着这身铁疙瘩到处跑，当然不是日常巡逻，而是更重要的事情，我这么认为。
“不管你的事，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又来了！又是这种回答，已经有好几次，每次遇到关外面的事就会以“你不懂”的敷衍理由搪塞过去，是不是瞧不起电子脑的分析能力，他是机器人还是我是机器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懂？我可是机器人，怎么会有人类不了解的事物。”
轻言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在嘲讽我一样。
“那你知道‘枪’是什么东西吗？”轻言突然提问，并把他希望我解释的字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枪？”
这是什么？我的电子脑中并没有与之相关的资料。这该不会是轻言自己造的词吧，好来以此嘲弄我。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明白。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编出什么花样。
在叹了一口气后，轻言说道：“枪的意思是...”
后面的意思我完全理解不了，明明他说的是我能认知中的一种语言，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时我就无法理解它们整体的含义。
这是怎么回事？是电子脑出故障了吗？所以轻言才说我无法理解吗？
我不明白。
轻言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早已知道会这样，没有笑话我，好像反而有些生气，撇了撇嘴，不再开口。
当我回到温室后，我仍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我的电子脑出问题了轻言却不告诉我？是他修不好吗？那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还是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的电子脑已经损坏了，导致分析功能出现故障，前不久轻言发现了这个问题最近才会对我这么冷漠？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很好解释了，难怪最近轻言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如果是这样就说的通了。
因为被发现故障的我，就是一个没用的机器人。
二十三
自那之后又过了几周时间，具体过了多久我已经无法计算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轻言减少了我的电量供给，断断续续的苏醒时间让我开始有些难以计算时间的流逝，加上公司的服务器已经很久没有校队数据了。到现在，我已经完全无法按照以往的历法计算年份，只能按照经验分辨出此刻处于一天中的哪个时间段。
轻言在后来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台小型发电机，他将这两台和原先的一台小型发电机和研究所原本配备的发电机组合，形成了一台更高性能的大型发电机。
我知道轻言要干什么，因为他组装好后马上就到温室找到了我。
“你尝试着把这些培育起来。”轻言把一堆种子递到我手上，那是原本在仓库里的土豆种子。由于仓库的保存意外完善，所以大部分的种子都没有坏死，认真培养应该是可以成活的。
“全部吗？”轻言交给我的种子很多，之前培育的土地可能不太够用。
“你分批次培养，总不可能一次就成吧，你慢慢总结经验。”轻言如此说道，接着又说：“对了，发电机已经改装好了，温室部分的功能已经可以使用了，如果是用在培育种子上的话，电量可以不用省，”
但他真的放心吗？我的电子脑不是出现损坏了吗?他为什么这么放心就把任务交给我了？
我没有问，他也没再说什么。之后温室又只剩下我，开始着手培育土豆种子，而顾轻言，再也没有来过。
培育种子的任务没有那么简单，顾轻言给的种子数量足以分成五组，而且按照电子脑中所储存的资料培育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但这个温室是我在短时间内改造出来的，不久前它还是个“沙滩”，孩子估计会在里面玩的很快乐。而且种子虽然还能用，但都已经很脆弱，按照以往的方式来肯定不行。
第一组种子最终以失败告终，所有种子没有一个能破土出苗，挖开土壤，发现胚根甚至都没突破种皮。
不过第一组的试验带给我很多数据，通过数据分析，给我对第二组的培育方法有所启发。但第二组还是以失败告终，结果还是惨痛的无种出苗，不过挖开土壤，竟有几颗种子长出绿苗。
这个结果让我高兴了好一阵，当然，这个高兴只是借用人类的形容词，反正周围没有人类在旁，我也不用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不过电子脑还是给予了我正面反馈。
再次分析数据，第三组的试验顺利进行，最终有七株小苗破土而出，好耶！
在这之后我没有再进行试验，而是精心照顾这七株绿苗。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当然要小心照顾。话说回来，我本来就是家政型机器人，带孩子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哪个家政型机器人会像我一样在这里种土豆啊！
我摸了摸一颗露在外面的土豆苗，两片嫩绿的叶子在我手指的摆弄下羞涩躲避，我不禁一笑。很是奇怪，明明没有人类的旁边我为什么会笑？果然是电子脑出现故障了吗。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土豆种子生长良好，大约在一个月后，土豆彻底成熟。
我把这一喜讯告知顾轻言，这时，他的脸上露出了许就未见的笑容，还有我看到的，内心的激动。
“干的不错。”他说。旁边还放着一台新的小型发电机。
接着，我和他来到温室，顾轻言跪在地上，刨开土壤，将七颗土豆苗下的土豆尽数挖出。七株苗下藏着十个宝藏，而且个头都还不小。
土豆上沾满了泥土，但顾轻言此时却恨不得将这些土豆全部吃进肚子，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而代替他这激动行为的，是眼角处留下的两行泪水。
我又不明白了，只是种出土豆而已，犯的着这么兴奋吗？
“今天是个好日子，来正经做一顿饭吧！”顾轻言说。
“欸！真的吗？！”
“嗯，之前你不是做过烤土豆吗，再做一次吧，那个，用这个的话绝对可以”顾轻言高举手中的土豆，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平凡的食材一样。
晚上，顾轻言难得开启电灯，我将烤好的土豆放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昏暗的房间仿佛因为有了一颗烤土豆而转换阴沉的色调，顾轻言热切的眼神紧盯盘中的烤土豆，久久没有下手，最后还是在我的提醒下才小心拿起土豆，拨开娇嫩的外衣，喷涌而出的热气下白炽灯下清晰可见。
他在上面轻啄一口，随后又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一会儿，他把眼泪擦干后，抬起头对我说：“谢谢你，语冰。”
欸？他是在跟我道谢吗？是吗？！
“害，客气啥，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挺胸抬头，双手叉腰，很不客气的说道。
什么啊，原来轻言没有冷落我，他是想测试我的能力之前才故意那样对我的吧。原来是这样，早点跟我说不久行了，真是的，看不起我作为一个机器人的实力。
看着轻言慢慢吃完盘中的土豆，电子脑中不断产生正反馈，让我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就是啊，轻言怎么会厌恶我，明明我一直在帮助他，鼓励他，照顾他。他没有理由冷落我。
等我将盘子收拾好后，轻言已经睡着了，嘴上残留着吃剩的残渣。我用手擦过轻言的嘴角，看着他熟睡样子，之前的一切烦恼都随之消散。
真是的，之前这么烦恼，原来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这只是轻言的考验而已。
我重新躺会许久没用的会议室沙发，面对着轻言的睡颜，执行了休眠命令。
二十四
“今天开始你不用去照顾土豆了。”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我摸不清头脑。为什么？第三组不是成功了吗，我已经整理好了资料，第四组肯定会完美收成的。
“我已经整理好了资料，第四组肯定没有问题。”我急忙向轻言解释。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好，种土豆的工作之后就交给我了，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资料你已经给我了，我可以照料好的。”
我顿时松了口气，什么啊，原来是这样，但我还是不明白。
“我可以和你一起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效率高吧。”
“如果可以的话种植土豆应该是由你负责的，但如果要种更多的土豆，就需要更多的电量，单靠现在的发电量肯定不够。”
突然，我好像知道他的意思了。
“所以我决定把你的电量供给给停了。”顾轻言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他这句话的意思表达出来，好像生怕我不能理解一样。
为什么？我还是无法理解，耗电量大的话，少种点土豆不就行了？发电量少的话，多弄点发电机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关停我，种植的方法不是我研究出来的吗？关停我的话，那谁来给你烤土豆啊？！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最优选择啊，放心吧，等土豆储存量一多，我就会给你重新供电的。”顾轻言理所当然地说。
“作为一个工具，你目前的表现我很满意。”
作为一个工具吗...
说的也是啊，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干嘛想这么多。工具就要有工具该有的样子，服从主人的命令，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机器人不是吗？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有缺陷的机器人，乖乖服从命令才会让顾轻言对我的印象转好吧。
想到这里，突然感觉电子脑一震混乱，一句话脱口而出：“能不能不要关停我？”
顾轻言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嘴唇嗫嚅，似乎很吃惊我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又很快恢复常态。
“不行。”
回答的很坚决，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电子脑的混乱停止了，但也还没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憋在心里无处释放。真是奇怪，我明明是机器人，分明没有心。
想起爱娃小姐那时的泪颜，我也想大哭一场，如果我有泪腺的话。
如果我能够哭泣的话，那他看到我那副模样，会不会改变他的决定？会不会跟我道歉？会不会让我重新帮他的帮？会不会...
间章
好险，差点就下意识答应它了。
可恶，明明只是个机器人，为什么会产生对命令本身的反抗？
也许我就不该做这个决定，但是否稳定获取食物的太重要，罐头也在日益减少，如果不付出行动可能真的坚持不了太久。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关停顾语冰，但为了未来，只能作这样的决定。
想起刚才它的那副表情，就好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如果它真的哭出来，我估计就立马答应它了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