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米斯一下子愣住,像是停摆的时钟,卡在原地无法动弹,这句话似乎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刺激。
叶羽也停下了步伐,用小脚在地上画圈:“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希望我没有跟家人吵架。”
叶羽记得姐姐和她一起搭的纸箱城堡,记得妈妈给她编织的暖和毛衣,记得爸爸带她一起去爬维蒂亚星最高的山,她还记得很多很多,哪怕曾经有过不好的回忆,到了现在也不会再去惦记了。
叶羽还记得家人们的模样,只是他们的样貌随着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模糊了。虽然她极力想要抓住这些回忆,但它们还是悄悄地从叶羽的脑海中溜走了。
叶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为什么我没有和家人们好好相处?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没有和他们一起死在那次灾难里?”
叶羽攥紧了拳头,但是又缓缓放开。
“我无数次这样质问自己,但是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米尔米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叶羽,她并没有装载医疗机器人专有的安抚模块,很难想到有效的话语。
但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她担心叶羽的精神状况会持续低迷下去,而这也是她不想看的画面。
米尔米斯别过头,以十分复杂的神色说道:“如果你死在维蒂亚星上,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米尔米斯的表情难得纠结了起来,而叶羽在看到了她的表情后,难过的情绪也被分摊了一些。
“哈哈......”
叶羽似乎被米尔米斯的耿直逗笑了,刚刚的悲伤似乎也一扫而空。
叶羽知道米尔米斯无法真正安慰到她,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久远到叶羽自己都开始淡忘了。叶羽只是想要有一个听众,听她把一切说完,这样她积攒在心里的感情,就能得到慰藉。
而在说出来后,叶羽感觉心里好受很多。
叶羽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米尔米斯难以理解她的想法,纳闷地歪着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叶羽捂着嘴偷笑:“不用太担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想要好好地在地球上生活。”
叶羽冲着米尔米斯展露微笑,希望能消除米尔米斯的忧虑。
叶羽咬了一口脆皮,巧克力的甜味扩散到整个口腔中。
叶羽豁达地说道:“而且,现在我还有你来当我的家人嘛!”
叶羽已经计划好了,以后要跟米尔米斯一起做很多事情,很多之前没来得及跟家人一起做的事情。
“我们可以去滑雪,也可以去海边,虽然我不会游泳,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很多有趣的事情。”
叶羽乐于展望未来,她期待着与地球上的朋友们创造更多美好的记忆。
但是下一秒,米尔米斯近乎无情的话语打破了叶羽的幻想。
“如果我的飞行推进系统恢复了,或是找到了离开地球的方法——”
米尔米斯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在叶羽的头上,似乎并没有顾虑叶羽的感受,米尔米斯将叶羽迟早要面对的问题,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摆了上来。
巧克力似乎变苦了。
叶羽知道米尔米斯话语意味着什么,她的下一句话是——
米尔米斯会离开。
“我就要离开了。”
如同命运的玩笑般,叶羽预料到了米尔米斯的话语,但这同样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你要离开啊......”
叶羽的声音中充满了失落和感伤,她完全明白,说到底米尔米斯和她还是不同。
米尔米斯只是因为无法离开地球,所以才留在这里罢了。
米尔米斯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而她已经没有了。
想到这里,叶羽的眼角泛起泪花,只是她低着头,至少不会被米尔米斯察觉到这片刻的难过。
“没关系,你偶尔回来看看我就好。”
这句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被叶羽噎在喉咙里。或许这句话在叶羽看来,就是最终的道别了吧。
叶羽鼻子一酸,发出微弱的啜泣声,然后又迅速抹了抹鼻子,隐秘地完成了这些微小的动作。
叶羽故作镇定,强作笑容道:“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滑雪的对吧?”
“......”
米尔米斯没有答复,她不会给予叶羽一个不一定能完成的承诺。
米尔米斯的沉默,加剧了叶羽心中的不安。
“为什么不说话......”
米尔米斯走近叶羽,看着已经浑身发抖的叶羽。
米尔米斯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走了以后,叶羽要照顾好自己。”
叶羽捂住了耳朵,她不想继续听到米尔米斯的声音了。
米尔米斯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抚叶羽冷静下来,但是被叶羽强硬地打断了。
“不要......”
不要再对我温柔了,我会更加舍不得你的。
叶羽往后退一步,米尔米斯便往前走一步,直到叶羽无路可退时,米尔米斯与叶羽的距离不足20厘米。
然后,叶羽闭上了双眼,心中似乎平静了下来。
已经都无所谓了吧?
“叶羽,我终究会和你分别。”
米尔米斯仿佛什么都没看到,面无表情的像是一台真正的机器,将如同审判般的话语说出。
这样残忍的话语将叶羽刚刚好不容易才构建起的心墙再次击个粉碎,叶羽的情绪彻底失控。
“我不想听!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叶羽呐喊着,将内心深处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叶羽奋力地疯狂捶打米尔米斯的胸口,米尔米斯完完全全承受了下来,一下也没闪躲。
最后的咆哮抽尽了叶羽全部的力量,她瘫坐在地上,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不论怎么样,她不愿面对的事实都终会到来。
“我不想听......”
叶羽的心中一片混沌,脑袋也乱成一团,她受够这样的生活了。
“所以——”
忽然,米尔米斯朝叶羽伸出了她的手。
“在离开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