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全是气泡炸裂的声音。
赤鸢微微睁开眼睛，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好像是泡澡泡得有点久，然后和卡伯特说了些什么……最后体力不支倒在了澡堂里。
所以变成舰娘之后，泡澡也是一件高危事件吗？赤鸢有些自嘲似的想道。
气泡咕噜噜的声音让她感到不适，但是她却无心调整自己这糟糕的状态。
因为眼前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那个女人悬浮在半空中，身上的衣物差不多都破碎，都染着斑斑血迹；暗红色的长发在飘散开来，就像是红色的染料在水中绽开。
背后的舰装碎得完全无法辨认出来，赤鸢只能看见她的舰装碎片上留有暗红偏黑的涂装。
她保持着下坠的姿势，纯蓝的眼眸望着遥远的天空，仿佛一个渴求着天空的死去之人。
或者说……她真的已经死了。
没有了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意识。她就是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是舰娘吧。是在海面上战斗到了极限，被轰碎成了这副模样，最后沉睡在这里。
依稀记得卡伯特说过，沉没的舰娘们会在深层意识沉睡，然后等待着谁来唤醒她们。
那有谁会唤醒她呢？
她是在哪里沉没的？
为什么这里只有她？
赤鸢皱起了眉头。
周围环境的异样和身体上的不适都被她抛之脑后，她艰难的迈出步伐，来到了这个已经沉没、未知身份的舰娘身边。
这条路太长太长了，也太冷太冷了。
冰凉的海水和钢铁、肉体烧焦的味道灌入赤鸢的鼻腔，她觉得自己的胃在不停的翻滚，但又忍着不能吐出来。
“你还好吗？”赤鸢问道，“这里是不是太冷了？如果能告诉我的地址的话，我会拜托卡伯特来救你。”
她的话让原本毫无生机的女人转动了眼球。
对方冰冷的蓝色眼眸落到她视线上时，她才意识到这双眼睛是机械的。
她也许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但是赤鸢不愿意放弃：“我也许做不到，但是卡伯特一定能够来救你，她是超级厉害的舰娘。”
“辽宁前辈和山东前辈也很厉害，不过她们公务缠身来不了……总之请告诉我你的位置！”
说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哽咽。
保卫人类的战士，钢铁般的精灵，不死的舰娘……她们承受了超越死亡的痛苦之后，只能在海面之下祈求着有谁能够发现自己，重新唤醒自己。
战士不应该遭受这种对待……
“拜托，请坚持住……！哪怕就一会！我一定会让卡伯特来救你！HM重工也会来救你，C国的大家都会来救——”
这不过是赤鸢的一厢情愿罢了，没有谁会在坐标不明确的情况下去拯救一个价值不明确的舰娘。
这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许诺，对于这个女人而言，赤鸢是撒了弥天大谎。
“请……”
“……我知道了，我会坚持住的。”
就在赤鸢还想用尽力气安慰女人的时候，对方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破碎的机械音，但是听起来却是相当的耳熟。赤鸢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所以也请你坚持住，绝对不要放弃。”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她的身体也开始逐渐透明起来。
赤鸢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然而却扑了个空。
气泡开始上浮，炸裂开的气泡让赤鸢忍不住后退几步，最后她耳边响起的却不是气泡的爆炸音，而是女人欣慰的笑声。
“请加油啊，小小的舰娘。”
女人漂亮的眼眸被赤鸢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之中，破裂的上浮气泡迅速升温，周围也开始变得焦热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赤鸢刚想询问，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和气泡一起破裂，然后消散在水中。
这里重归黑暗与安静了。
赤鸢呆呆的望着自己周遭的一切，她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深层意识，但是她并不知道这里可以有其他人进入。
说不定是一个在海里向别人求助的舰娘，恰巧碰上我了……
“得去告诉卡伯特……”她刚这样想着，眼前的画面就如同早上那样再次变为蔚蓝色的数据流。
小飞机们绕着自己飞起来，卡伯特的声音也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响起。
她想要趁着现在呼唤卡伯特，然而那个带着机械音的女声却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赤鸢的耳边——
“唯独这件事情，不能说出来。”
——
“赤鸢！”
睁开眼睛，压倒在自己面前的是满脸焦急的卡伯特，她早已没有往日的那副冷淡模样，这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新奇了。
在看到赤鸢醒过来后，她才算是松了口气，但是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赤鸢，能听到我说话吗？”
“啊……我怎么了？”感觉大脑昏沉沉的赤鸢眯了眯眼睛，原本麻痹的四肢开始回暖，酥麻的感觉从躯体向四肢扩散。
她逐渐感觉到自己后背有些冰凉，终于她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
“你泡太久了，突然倒在澡堂里了。”看到赤鸢没有大碍，卡伯特总算是收回了慌张的表情，重新板着脸：“下次不能一个人进来了。”
这不就是给你找了个好借口吗，算了。赤鸢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她一边伸出手一边按住了额头。
“我刚刚梦到了有一个舰娘沉没了，她在很冰冷的海底，那里连动物都没有，就一个人呆在那里。”
说到这里，赤鸢吐出一口气，霎时间感觉自己头脑清醒了许多：“我能唤醒她吗？”
“……这只是梦，你并没有遇到什么沉没的舰娘。”卡伯特伸出手，将躺在地板上的赤鸢拉了起来：“就算是深层意识里，你也不会遇到其他人。”
那么真实的感受居然是梦？
赤鸢不禁皱起了眉头。
扑面而来的钢铁和鲜血的味道，冰冷的海水，静谧到令人恐惧的海底……
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却是梦？
尽管感官上有些难以接受，但事实正如卡伯特所说，深层意识里不可能出现自己以外的人，所以……
那大概是自己恐惧着沉没所产生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