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
同样只有半个军团左右的数量,同样丧心病狂的战斗方式,这支几分钟前还在不远处某个中型阵地前与敌军缠斗的临时混编部队,竟然在绝大多数观战者注意力的盲区中鬼魅般地斜掠而出,并在顷刻间凭借同自己之前相比高上数倍的战斗力直接把红方那支阻击部队打崩了
而在它们的身后,那支已经进行了长时间鏖战的蓝方精锐甚至都没有进入战斗状态,因为当它们抵达交战区之后,那支原本正严阵以待准备接敌的红方部队已经在阵亡超过七成后开始溃退了。
将近半分钟的寂静后,大家才艰难地在两位解说员同时沉默的情况下自行完成了战况解读,终于浅显理解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观众们爆发了
空前的喧嚣,席卷了整个战火联赛的会场,甚至传到了丹奴的操场、教学楼、宿舍区乃至不远处的街区中
那是足以轰散积云的欢呼声,那是宛若地狱绘图般的嚎叫声,那是响彻自四面八方的鼓掌声,那是热烈如雷鸣般的喝彩声
大家伙终于等到了,在这场全程无尿点,几乎可以说是从头白热化到尾的精彩对抗中,首个足以让接受能力逐渐水涨船高的自己感到心脏骤停、头皮发麻的超高端操作,而且还是一场典型由场面弱势方掀起的反击之风
而在诸如理查德、安德烈这种懂行人的眼里,如果说蓝方之前那轮堪称无懈可击的藏兵暴起操作已然让他们感到惊艳,那么当第二支无论是规模还是强度都不逊色于前者,而且在露出獠牙前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部队悍然入场后,这份惊艳中的绝大部分俨然已经转化为惊恐了。
当然,这里的惊恐并不是说他们在指挥方面不如墨檀,而是对后者那已经逐渐超脱于战局本身的掌控力,以及在极端劣势下的抗压与隐忍能力感到惊恐。
第一个理由还是很有道理且站得住脚的,毕竟那涉及到墨檀在当前人格下的个人特色,说难听点,就是他那极具包容力不然早疯了的性格适应性非常强,进而导致他几乎无法被任何情况针对。
并非他眼中不存在任何意外情况,而是他早就被自己锤炼出了能够在任何意外情况面前保持镇定、冷静分析,甚至能哼着歌给自己沏杯咖啡的变态适应力。
至于让那些大佬们心下一凛的第二个理由,也就是所谓的抗压能力与隐忍能力,能一直看到这里的诸位肯定已经笑了没笑的赶紧笑,毕竟适应力强归适应力强,但绝对中立人格下的墨檀、无罪之界中的黑梵在心理素质方面那简直是一言难尽。
没错,糟糕的一言难尽,而且这份出自天性的毛病恐怕以后也很难改过来了。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在已经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亲手送走了不知道多少敌人与战友后,就算墨檀的心理素质再没有长进,也真的很难对这种比赛紧张起来了。
不会有人死去,不会有人受伤。
在巴蒂、李察他们眼里最为重要的荣誉,恰好又是当前人格下的墨檀最不需要,最看不上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
“我怎么可能会紧张啊”
对身边那位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手中捧着一大摞指令卡的少女莞尔一笑,墨檀终于说出了这段时间中除了命令之外的第一句话,并在对方露出安心的笑颜后重新垂下眸子,轻声道:“去拿吧。”
正欲出门的语宸有些好奇地停下脚步,歪着头问道:“拿什么”
“去拿我为你呈上的胜利吧。”
墨檀眨了眨眼,然后猛地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啊啊啊好羞耻的台词”
语宸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俏脸微红地摇了摇头,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点都不羞耻哦不如说有点可爱”
“可可爱”
墨檀抽了抽嘴角,然后浮夸地做出了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佯怒道:“快去快去,你再这样耽误时间的话,我们很可能会因为节奏脱节而彻底输掉哦”
少女立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便抱着怀里那摞摇摇欲坠的指令卡蹬蹬蹬地跑掉了。
几秒种后
“可爱是什么鬼啊。”
墨檀撇了撇嘴,语气有些幽怨地嘟囔了一句:“就不能是帅气知性有深度之类的吗”
他有且气闷地叹了口气,眼中泛起了一抹苦涩。
不,最理想的情况,其实应该是让她觉得我是个恶劣透顶、无可救药的烂人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多大轰动的黑梵牧师揉了揉额角,自顾自地因为自己的私事心烦意乱了起来。
而另一边,特蕾莎塔罗沙正在以从自己出生以来前所未有的注意力与集中力疯狂地补救着,竭尽全力地挽回自己刚刚的错误。
不,准确的说,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误,而是一场对方恐怕从相持阶段开始就在进行铺垫的杀局
自己那位王子大人,恐怕早在相持阶段开始的瞬间就放弃了通过正面战术击败自己这一选择,而是凭借一种更加巧妙,更加无形的手段不间断地向自己施加影响,将自己引导向一场翻无可翻的战败。
那并不是能够被任何教科书有效记载的战术,那是一场极具针对性的攻心之计
那是一个完全针对特蕾莎塔罗沙所设计的陷阱
在第二支战力离谱的蓝方部队悍然杀出之后,特蕾莎已经彻底看穿了墨檀所布置的一切,而令人绝望的是,她之所以能够轻易看透,是因为此时此刻对方已经完全不打算再藏了。
黑梵牧师已经完成了布局,而自己也在无形中一直配合着对方的引导走到了现在,走到了对方已经足以彻底掀开自己的底牌,无须再有任何顾忌的最终时刻。
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计划,但却是一个几乎无法实现的计划。
从头到尾,黑梵牧师其实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练兵
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机,恐怕就是自己展现出了统治级别的战术实践能力之后的几分钟内。
学自理查德杜卡斯那极度精密、滴水不漏的指挥风格,扎根于无数战例与教科书上那的完美战术体系,在这两者融为一体之后,应该能够形成对黑梵牧师最具威胁的节奏,这是自己的判断。
说什么因为对方基础不扎实,所以打算在实战中精准地使用各种战术对其进行教学,这种因素或许存在,但比例却绝不超过百分之一。
莲会傻傻地相信,是因为特蕾莎塔罗沙确实是这种性格的姑娘。
但莲不知道的是,彻底进入状态的魔女可不会为心上人想那么多,后者全心全意所期盼的,根本就只是对方看着自己、盯着自己、注意自己、揣测自己、眼里心里大脑里装满的都是自己
而能够贯彻上述想法的,必须是对黑梵牧师来说最难受最无解最应付不来的攻势,必须是能让他绞尽脑汁才能抓住一线生机或者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希望的绝境
特蕾莎塔罗沙毋庸置疑是一个天才,尽管她昨天晚上才得知了黑梵牧师的存在,战例也只是就福斯特目前能找到的普通看了一遍,却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特点,并在实战中力图将其转化为缺点。
而成果,理论上应该是喜人的
在特蕾莎看来,黑梵牧师最可怕的地方,是他几乎能针对所有风格去调整自己的策略,换而言之,就是他能够悄无声息地对敌方的各种习惯与倾向性进行无比犀利的针对性处理,而且经常会强行打破敌人的计划,在不知不觉间通过自己的行动决定对方的节奏,再预先做出应对。
拉莫洛克之前对李察的那场推演,就是借用的这个理论。
归根结底,黑梵牧师每每能够料敌于先的真相并非单纯地计算力,而是在基于自身行动对敌人做出的一次又一次引导。
用下棋的方式举一个并不恰当的例子,就拿比较通俗易懂的五子棋来说,黑梵牧师可能会经常制造出那种左右各两个子,中间留白,或者只有一边有守的连四,迫使对方下一步强行落在自己规定好的位置。
当然了,战争本身并不是棋,而且要比棋复杂很多,上述说法其实跟事实也存在着巨大差别,但特蕾莎依然敏锐地抓住了其本质,并找到了理论上最高效的破解之法。
既然黑梵牧师制造胜势的前提是根据对手风格进行利用与引导,那么就干脆不去显露出任何风格好了。
全都是最正统的标准解,全都是与教科书一字不差的战术应用,摒弃任何倾向性与风格性,完全化身为一台精密的机器,不作任何多余的操作,也不错过任何一个漏洞,就连战略思想都是最中庸最实干的拆招、平推,彻底锁死对方的强项,迫使对方在先手劣势的情况下跟自己拼基础,这就是特蕾莎的选择。
一个很完美的选择。
真的很完美,简直太完美了,从计划到事实都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
然后这份完美就被利用了。
重新逆推回去的话,特蕾莎这才惊诧地发现对方的逻辑究竟有多么简单。
首先,鉴于自己选择了最为精密的风格,那么就同样注定了自己必须要为了将这个节奏续航下去付出大量心血,这个难度是非常高的,就算是对自己这个魔女来说也绝不简单。
其次,自己为了始终保持着这份能够限制黑梵牧师的完美,所走的没有一步都必须是不能带有任何情绪的最佳选择,而最佳这两个字的另一个全是就是单一。
基于这两个前提,黑梵牧师直接选择了在中央战区与自己进行添油式对攻,尽管乍看下来是居于劣势下没有办法的办法,但这绝不以为他当时没有更加巧妙地选择,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扩大这场推演的激烈程度与节奏。
作为筹码,黑梵牧师一开始主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一个除非自己发挥失常就绝不可能获胜的死胡同。
而自己所付出的,则是为了避免发挥失常而极度紧绷的精神状态与前所未有的集中力。
伴随着时间的推进,双方之间逐渐出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战局在达到一定规模后也慢慢稳定了下来,将自己的精神状态维持在一个虽然消耗很高但尚且可以接受的峰值。
至此,看似已经陷入了被动的黑梵牧师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自己出现战术失误,进而通过那个莫须有的突破口重新打开局面。
而自己所要做的,自然是竭尽全力维持住节奏,不给他任何机会。
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自己打造的陷阱
当维持这两个字出现在自己心底时,黑梵牧师就已经成功了,因为维持是不需要任何超水平发挥的,而之前已经付出了太大精力的自己也下意识地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选项,毕竟过渡的集中同样会加大纰漏出现的可能性。
在那之后,黑梵牧师就开始有意识地把注意力投入到十余个分散在各处小战场,并通过几乎无法察觉的小规模正常调度,固定让一定数量他所需要的兵种始终处于交战状态,并在过程中暗中披上正常轮换的外皮加以保护。
因为战况过于激烈且几乎从未下过火线的原因,没用多长时间,那些被暗中圈定的单位就开始大面积晋阶,变成了系统配给之外的最高阶品种
而黑梵牧师则巧妙地隐藏了这一点,利用高阶兵种在具体战力上并不突出的特点,将它们伪装成正常的进攻部队,看似只是普普通通地进行着中心开花的战术,实则早已从某个时间段开始进行位置调整,最终
伴随着莲的倒吸凉气声,一支规模至少等同于大半个集团军、完全由高阶兵种组成的恐怖部队,在战场中央完成了最终的集结
下一秒,它们开始冲锋
以完美的群狼之姿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