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听我的建议么”
拉莫洛克缓步走到那道虚幻的身影背后,双手插在口袋中微笑着问道:“我这个倍受神恩,不久前还为西南教区赢得了一场宏大胜利的天才棋手,禅精竭虑想到的建议”
埃登大主教的虚影转过头去,注视着对方那披着宽大斗篷的背影,沉声道:“洗耳恭听,拉莫洛克大人。”
“说实话,抛去有着深不可测的上限这一点不论,我其实并不了解那位正在苏米尔给您添堵的指挥官,也完全不知道他会通过什么手段去破开眼前的局面,毕竟我个人对占星学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未卜先知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到的。”
拉莫洛克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他面前的墙壁便诡异地扭曲了起来,并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了一幅以圣山苏米尔主峰为中心的地图,上面精确地标注着呓语城、东北教区援军、圣教联合远征军等关键点的位置,以红色、绿色、金色三种火焰为记号。
“这是”
尽管知道西南教区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来,但这么一份兼具着精确性与时效性的地图仍然让埃登大主教感到震惊。
“这是棋盘,一张虽然能够带给初见者新鲜感,却依然被各种规则条件牢牢束缚着的棋盘。”
拉莫洛克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那副棋盘面前,嘴角微微上扬:“那么现在,让我们先进行最为关键的第一步条件整合。”
位于地图左上角的红色火焰忽然暴涨,并逐渐以自己为中心化作一组层层叠叠的环形,宛若心跳般不住地收缩着。
“首先,圣山苏米尔主峰,也就是贵教派的战略目标。”
拉莫洛克挲姿着领口处的纹章,平和地说道:“简单分析一下的话,我方的优势在于目的,也就是东北教区这次计划的核心部分,即是用吾主的无上神力污染沉眠在那座主峰山腹位置的大地圣灵,并通过几条地脉潜移默化的赋予苏米尔周边地上神国这一概念,这是敌人所不知道的,无论是需要耗费的人手、可以使用的手段乃至完成污染的周期,他们都不知道,也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让大地圣灵臣服于耳语,对我等来说只需半天即可。”
埃登大主教点了点头,在苏米尔那边僵持了这么久,他还不至于糊涂到连自己的优势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么,纵观这个核心战略要点,我们的劣势又是什么呢”
拉莫洛克注视着那蓬宛若莲瓣般的红色火焰,阴柔俊俏的脸庞被映出了不少血色:“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客场劣势巨大以及区域战斗力不足,前者我想经过这几个月的摩擦您大概已经了解了,重点在于后者。”
埃登立刻摇头反驳道:“战斗力不足只是暂时的,我们已经有大批支援抵达了北境,尽管真正转化成战斗力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只要圣教联合的态度继续暧昧下去,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试图等到最后才出手,整合完力量的我们绝对可以正面击溃苏米尔那些兽人。”
“呵,圣教联合的态度么,那件事我们可以过一会儿再谈,至于现在”
耳语教派地位最高的年轻人洒然一笑,语气悠然地说道:“你刚才也说过了,整合完力量的你们绝对可以正面击溃苏米尔那些兽人,虽然这句话里有需要更正的地方,但因为并不重要所以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总而言之,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您这段话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在整合完力量、彻底将支援融入体系之前,您并无把握正面击溃苏米尔,就算能勉强攻上主峰,也绝无可能保证自己能守住半天,也就是彻底污染大地之灵所需要花费的时长。”
远在呓语城大祷间中的埃登顿时沉下了脸,因为对话这句很看扁人的话他根本无从反驳。
“很好,看来我们已经初步达成了共识,埃登大人。”
拉莫洛克见对方并没有说话,于是便自顾自地继续道:“然后再让我们看看呓语城这边,适当加快些速度去分析的话,很简单,优势是地利和高端战力,劣势是位置已经在几个月前暴露,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伴随着他的话语,墙面右上方那枚燃烧着绿色火焰的标记飞快地变成了一个三角,以速度虽快却堪堪能被肉眼捕捉到的固定频率旋转着,让人有些恶心。
“除去必须驻扎在城中维持阵地运转、让那些实力远不够般的信徒也能蒙主福音的人员,以呓语城为点,径直延伸到苏米尔这条线上的所有战力大概有嗯,5左右的强度吧。”
拉莫洛克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方那两团颜色十分不大的火焰中间划了一条横线,然后便将视线下移,在墙面上点起了第二蓬绿色的火焰:“而那些正在通过各种渠道进入苏米尔范围内的援军,强度大概在4左右,当然,在尚未被整合过的前提下,能发挥出2到3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人偷笑了,而苏米尔一方”
伴随着他轻飘飘的话语,那团盘踞在苏米尔主峰标志上的红色火焰骤然暴涨。
“假设那位指挥官同时具备拥有不下于战术水准的战略能力、卓越的判断能力与大局观以及足够的话语权这三种条件,那么在同样在近段时间内获得了不少各界支援的他们,强度大概在6到7左右吧。”
拉莫洛克笑眯眯地看着宛若一滩死水般毫无波澜的虚影,轻轻推了推左眼前的镜片:“尽管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具备太大的优势,甚至还要比贵教区所集结起来的力量逊色一筹,但这种程度的筹码已经足以完成一次漂亮的翻盘了。”
“所以,拉莫洛克大人您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埃登大主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究竟是要给我们怎样的建议呢”
“不要着急,埃登大主教,虽然时间格外宝贵,但您还请听我说完最后一个必备条件,也就是圣教联合那支远征军。”
金色的火焰在地图右下方燃起,拉莫洛克慵懒地拨弄着额前那一缕黑发,慢条斯理地说道:“尽管只是不负责任的判断,但我给那些家伙的强度评定是10,听起来有些吓人对么不过无需紧张,参考那支队伍之前的表现,我们可以非常轻松地做出一个判断,那就是在我们击溃苏米尔之前,既想让苏米尔欠下个大人情又不愿损失太多力量的圣教联合远征军并不会轻举妄动,也就是说,在正常情况下对只要攻上苏米尔主峰并坚持半天就算胜利的我们来说,那些人几乎可以等同于摆设。”
金色的火焰在拉莫洛克身后蜷缩成一团,虽然刺眼依旧,却不再锋芒毕露,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至此,无论是棋盘还是棋子都已经清清楚楚的呈现在我们面前了。”
拉莫洛克侧了侧身体,让身后那张简单到近乎于简陋的一局棋完全呈现于埃登大主教面前,笑道:“您的看法是”
并没有什么看法的后者扯了扯嘴角:“我很钦佩拉莫洛克大人您深入浅出的战局分析能力,也十分期待您想要提供给我们的建议。”
很显然,这是一句没有半点营养的废话。
拉莫洛克如此想着,当他并没有说出来。
对于一个活人来说,这不符合交际的美学。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说得再多也毫无意义。
而对于一个即将死掉的活人来说,非但不符美学,而且毫无意义。
所以,他只是谦虚地笑了笑,然后便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在我看来,战争也好、战斗也罢,都只是单纯的胜负游戏罢了,而作为其中的一方,我们应该做的事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比敌人更早达成目标,获得胜利,而在这个过程中的一切,都不存在任何价值。”
拉莫洛克平静地说着并不是很难懂的话,轻柔的声音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胜就是胜,无论是完胜、大胜、小胜、惨胜,都是胜;败就是败,不管是完败、大败、小败、惨败,都是败,在这个前提下,我所计较的永远都是胜负,而非得失。”
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埃登大主教沉默地倾听着。
“我不喜欢当任何人肚里的蛔虫,尽管在很多情况下需要去揣测敌人,但去揣测敌人这一行为在很多时候都会把自己局限住,进而错失很多极具价值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对方究竟会选择用怎样的办法来破局。”
拉莫洛克的语气无比轻快,嘴角那抹弧度却愈发凌厉了起来:“在这个前提下,不需要去猜对方怎么赢,而是专心思考自己该怎么赢的我,所要面对的麻烦会比一般人要少很多,这个习惯的好处在于,供我思考的时间往往会比别人长,而我的思考过程往往会比其他人短。”
埃登冷哼了一声,不耐道:“我的时间有限,拉莫洛克大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
“第一,珍惜圣教联合那支目前还是摆设的队伍,无视他们,然后立刻重整那些被撤到苏米尔主峰东部的战斗力,在最短时间内投入战斗,强行攻山。”
拉莫洛克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打断了埃登,那双大部分时间都笑眯眯的眸子冰冷而妖冶
“第二,命令所有前来支援的信徒就地集结,两天之内赶赴苏米尔主峰西南侧五十公里外的随便哪个地方待命,派三到五名主教级与他们共同行动。”
“第三,主战场的攻山战进行一天后,设督战队,整合所有实力低于中阶巅峰的信徒作为先锋发动压迫式强攻,不计伤亡,直至全员战死。”
“第四,当没有阵地支撑实力就会大打折扣的中低阶信徒死光后,将呓语城中始终维持着阵地的高阶教徒派至前线,不留修整时间,让他们原地接替全灭的前先锋部队继续强攻,迫使苏米尔方动用上层战斗力。”
“第五,清空呓语城,将你们手中的所有战力投入到前线,不留预备队,不留补给,昼夜不息。”
“第六,强攻”
“第七,强攻”
“第八,强攻”
“第九,让苏米尔西南待命集结的支援部队径直杀到启迪圣殿,开始污染仪式。”
“第十,攻山部队拆分为两个部分,一方面牵制企图回援的苏米尔众,一方面拦截必然会趁机出动的圣教联合。”
“最后,苏米尔方会因为九成战力被牵制在主峰东侧的关系,回援不及;而圣教联合尽管战力充裕,却会因为进攻位置太差而导致无法在杀光我们主力攻山部队前冲上主峰。”
“结论,战略目标达成,我们获得胜利。”
拉莫洛克看着地图上那被染成了墨绿色的苏米尔主峰以及拥堵在主峰东侧汹涌燃烧的红、金两团火焰,开心地笑了起来。
而之前那原本代表着耳语教派势力的绿色火焰,却只剩下少量星星点点的残渣,近乎于全军覆没。
“你”
看着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势力轻描淡写地毁于一旦,埃登大主教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只是单纯地提出了一个未必正确的建议而已,至于你们是否有兴趣采纳,我对此并不关心。”
拉莫洛克打了个响指,让身后那面一片狼藉的墙壁恢复了正常,悠然道:“言尽于此,愿东北教区的诸位武运昌隆。”
随即便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那些从上层源源不断涌入祷间的呢喃,强行终止了这段对话。
片刻之后
“大人。”
长袍上印有梦境教国徽记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出,站在拉莫洛克身侧垂首道:“您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告诉他唯一一个可以稳赢的办法”
“是。”
“当然是为了想让他输咯”
“呃”
“呵呵,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其实还是要看苏米尔那个家伙。”
“您说的是”
“我啊,由衷地希望那位素未谋面的朋友能给我看一场好戏呢。”
第七百四十四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