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凯盯着这份报告，已经很长时间。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已经熟悉，组成的意思也了然于胸，但他一直看着，长夜渐逝，晨曦喷吐，他的眼睛生涩，以至于泛出了泪水。
离上班还早。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消瘦的男人闯了进来，大声喊:“凌，你找到它了?”
凌云凯揉着眼睛，把报告丢在桌子上， 示意阿比盖尔自己看，阿比盖尔拿着报告，凑到眼前，颤抖着阅读，嘴里不时喃喃道:.“57%的通过率....体现出满足、愉悦、激动、 柔情、乐观、自信等六种.....人格情绪，但对人类缺乏认同感...满足于成为机器人……”
半响，阿比盖尔放下报告，兴奋道:“没错，就是它!从这份报告 来看，完全可以判断——这 个机器人有了真正的自我意识，正是我们的实验缺少的素材!”
凌云凯的眉头却紧皱着。
阿比盖尔从狂喜中冷静下来，问:“你似乎不高兴，怎么了吗?”
“这份报告， 是综合了图灵测试的所有问答过后，评估部门作出 的保度分析，结论确实没有问题——这个名叫QG24的机器人，的确 实产生了自我意识。”
“但，”凌云凯停下来，犹豫了下， “但你发现没有，这个机器人体现的全是正面情感?”
阿比盖尔再看，果然，图灵测试分析的结果里，QG24表现出来的都是积极的情绪，仿佛一个永远带着欢笑、内心毫无阴霾的人。
“你想想，只有哪个地方才会有一天到晚总是欢笑、没有任何烦心事的人?”
阿比盖尔想了很久……
凌云凯正色道， “是精神病院，精神病院里才会有那种整天欢笑没有任何阴影的人。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绝对是不正常的，是有缺失的，不能称之为人。”
阿比盖尔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又问:“那怎么办呢?即使现在这个QG24的性格不健全，但也已经是最好的实验对象了!难道要放弃吗?”
“不，当然不会放弃。”凌云凯突然笑了，“或许，我们可以为它创造那些缺失的情感。”
阿比盖尔没有领会凌云凯的意思，但他看到了凌云凯的眼神——那种哪怕将一切推毁都要达成目的的冷峻眼神。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二
“咦，”凝露打开通过公司内网发过来的邮件，“公司要举办舞会?”
屏幕上显示着，为了庆祝本季度的业绩超额完成，龙天公司绝定为优秀员工举办一场舞会。这倒是少见，凝露看了好一会儿，才四处打听，原来整间办公室只有自己收到了。
“美慕啊，”张哥凑过来看了看邮件，“这种级别的奖励，酒会一定很高规格。”
“你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为我们部门争光啊。
“凝露啊，上面写希望带舞伴， 你会带谁去呢?”
凌云凯的样子突然在凝露脑海闪现，回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公司举行舞会，你一定……要让航逸参加。”
但她又迟疑了一下，上次悄悄给QG24做完图灵测试，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QG24的身上。但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凌云凯没有再找过她，航逸和QG24依然夜心没肺地厮混着，一切都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她摇摇头，把奇怪想法甩出脑袋，给航逸发了一条信息：“周末我们公司要举办舞会，如果你会跳舞的话，跟我一起参加吧。”
半分钟过后，手机收到了回复:“会啊，我可是独步武林，周末见!”
航逸放下手机，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我一点都不会跳舞啊，怎么办呢?”
QG24正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翘看二郎腿，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最近它迷上了电视节目，总看一些情情**的偶像剧，一边看一边点评，十分聒噪。
它听到航逸的苦恼，不屑地冷笑一声， 说:“你们人类啊。占是习惯性使用谎言，但是爱情是最纯粹的，经不起谎言的玷行。我们机器人就从来不会说谎。”
“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哪来那么多感慨!”航逸心烦意乱，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
QG24顺手接住，塞在后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电视。
“不过，”航逸转念一想，在QG24面前露出讨好的脸色，“如果我要是学会了跳舞，那就不是谎言了吧。”
“周末就参加舞会，不到五天，这么短的时间你连广场舞都学不会。”
“你不是会吗?”
“呵呵， 我的软件库里只有“实用健美操”和“最炫广场舞，在夜店里扭两下还行一-噢，我的先生，你不会想在高档酒会上跳健美操吧？”
航逸想了想，一咬牙， “我给你下载几个高档舞 APP”
龙天公司开发了各类型号的机器人，在硬件上不断更新换代同时也没忘了在软件上精益求精。APP商城上，各门各类的机器人APP,玲琅满目，从“精品川菜四百种”，到“伟大的古武术”，应有尽有，理论上，只要机器人的系统能兼容，内存够大，主人又够有钱的话，它能会世界上所有的技艺——除了 生孩子。
航逸在商城里输入了“舞蹈”二字，一连串软件浮现在全息屏幕上， 后面带着价格，一看之下， 他不禁咋舌:“好贵啊。”QG24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有点贵。”
“什么叫有点贵!”航逸指着后面的数据，“下载一个舞种程序居然要一千多块钱，你们龙天公司还不如把我钱包抢走算了。”
“但你要这么想，你们人类如果去学种舞蹈， 学费也很贵啊，而且还要花很多时间。但我们机器人只需要下载程序，瞬间就会了，而且还不会出错。这么一想，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些了?”
“话是这么说……”航逸喃喃着，同时不断挑选，挑了很久才看中一个“伦巴速成”的APP，是同类软件中最便宜的了，八百块。
龙天公司吸取了前科技巨头苹果公司的经验，把所有的软件都集中在自家商城，审核非常严格，加上操作系统的研发远超同类公司，旗下的机器人很难“越狱”。所以尽管软件贵，但顾客也没有办法。
航逸咬咬牙，不惜接下来几天都得勒紧裤腰带，把钱付了。家里网速很快，伦巴速成的安装包在几秒内下载到了QG24的 内存里，但解压安装过后，QG24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体内齿轮迟滞，咬合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