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浆沸腾着,几颗火星从中扬起。
它们循着迸发的无数前辈们经过的完美抛物线,再次撞击在焦黑的石头上,试图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点。
石头默然不语,双方的僵峙已然许久。
或许,已有百千万年。
这种毫无交流的僵持,本应还会继续下去,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但,一颗星火偏偏却抵达了未曾想过的目标。
“啊!劳纸的头发!好烫!”
躺在地上的钟宁窜了起来,双手在冒烟的短发上用力拍打着,原先油亮的发型很快就成了一片蓬乱的黑色森林。脸上是一片因受惊而形成的覆雪横断山脉地形,中央两处如星空般乌黑的大湖因高热而剧烈变动,湖水翻涌汇成溪流沿着下方的峡谷迅速奔去,刚跳过一个淡红边缘的狭长坑洞,却因木本植被的缺失被引力拖拽着拉入未知的深渊。
深渊下,是广袤的遍布白灰坚硬石层的大陆。
大陆尽头,是焦黑的硫化物结层,前方就是炽热的岩浆海。
光明,从尽处的海洋诞生,如开刃的利剑直刺而出,仿佛冲破了穹顶血色的浓烟与黑暗的深层,直指远方的银星,绝不消隐。
“嘶。”
那颗焦黑石头被一脚踢入熔岩,它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呐喊,带起了更多不循常规的火花,随即了无声息。
钟宁避开红烧猪蹄的危机,打量着周围。
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中部微微拱起一两厘米呈圆形的石面上,半径约2米多点,他刚刚就躺在中间。其周围岩浆环绕,前方最窄的熔流宽仅1米许,但可惜钟宁没有空中穿墙的能力,不予考虑。
很明显,这是一个位于地下中高层,大体呈圆柱状的溶洞。因为岩浆的温度并不高,不然他早焖熟了。
含着硫化物的烟雾令人难受,钟宁蹲下思考着人生三问。
缭绕的烟雾在高处穹顶上云集,顶部九九蒸熏上色的石钟乳透着古老荒蛮的气息,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黑,仿佛史前巨蛇的毒牙。
在这全封闭的溶洞中,隐隐透着鬼异。
是什么力量把一个大活人送到这里,还让他在过程中完全不知情呢?
难道是……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在这空无一人的洞穴中回响,似乎从后方传来?诡异,更诡异了……
钟宁缓缓转头,大脑高速运行,几个标题浮现:
《震惊!一宅男在玩拟真游戏时陷入梦境成为植物人!一天到晚搞游戏,没有前途,还有生命危险!》
《华国考古学家发现千万年前古老溶洞中人类遗骨,大宇国称其为大宇先祖,因双方基因相似度高达九成以上!》
《关于我在体验minecraft全新4D真实版时遇到超萌美少女的那些事》
嗯?美少女?
后方,隔着一条宽5m的岩浆。
烟雾弥漫里,一个戴着尖圆顶巫师帽,身穿宽松紫色绿襟长袍的美少女缓缓出现。
她紫色的瞳孔里透着玩味,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过肩的粉色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玉手轻扬,一瓶绿色的药水在那瞬间丢了过来,并掉进岩浆,消失的无影无踪。
wow!かわいいですね!
prprprprpr……个鬼啊喂!
这是女巫!很老很老很老的那种!
怎么肥事,真实版唯一的种子开局居然是岩浆湖!叕是特性?
还有我有装娘化mod吗?
钟宁感觉脑子炸了。
“呀,被发现了(,好可惜)。”女巫站到岩浆边上,拿出一瓶金色的药水喝了一半并重新塞上木塞。
轻轻擦去嘴角几滴淡金色的水渍,她望向前方的钟宁:“亲爱的冒险者哟,你想要这瓶金色的药水,还是金色的苹果呢?
又或者是,要我呢……”
钟宁蒙圈,这特性就过分了吧。
怎么看都有种这书要无的感脚。
“都不要可以么?”万一这本书真无了他就惨了。
“呐,那真是可惜呢。作为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出现并存活到我到来的人,本是可以随意选择一种奖励让自己出去的~”女巫娘坐在对岸边将剩下的金色药水饮尽,发出了愉悦的“哈”声:“大概还有五分钟,你的那片地方就要被上涨的岩浆淹没了。”
“别!”钟宁急忙站起身大叫:“我要你……咳,咳咳……”
他被更浓的烟熏得呛咳。
“诶?”女巫蒙了,暗号竟然全对上了?
“看来,你就是母亲说的天选之人了。”她站起来,轻轻弯腰,闭上眼睛。
“哗”,长袍落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宁现在很宁静,宁静的看着不远处雪白的女孩。
“我知道。”女巫背着他很不文雅的撩起了白色连衣裙的裙边,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只是这样子好找一些。还有你不觉得有点热吗,岩浆快上来了。”
“是觉得热,但并不觉得热。”
“嗯?”
“曾经有人说,越漂亮的女孩子,穿着越简单,尤其是青春美少女。这里还这么热。”
“是呀,但三刺螈的事影响不到我们二次元吧,你们穿的都很少。”
“他说的就是二次元。”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一只经常偷吃桃子还喝酒的猴?”
“……应该是的。”钟宁觉得空气更凉爽了。
“啊,找到了。”女巫娘慢慢从裙下掏出了一个闪着紫光有着金属质感的苹果,面色潮红:“这么久总算拿出来了,真舒服。”
站在原地,钟宁看着那下届合金质感的苹果与缓缓消失的岩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
“附魔合金苹果,质量是附魔金苹果的十倍,四舍五入一下也就那么几吨。为了方便吞咽还特意放在内袋里封装好保湿。”她的笑容如春花盛放:“等岩浆全下去,火山就要喷发了,快点哦。”
看着深达一米的河底,钟宁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
数分钟后。
“咳咳…咳…你刚刚还喂了我什么?”钟宁呛咳着被女巫娘拉着飞奔,她们后方是翻涌的岩浆,前方是纵横交错的洞穴。伴随着隆隆震动,前后两旁碎石与烟尘簌簌直落。
“就,就是点辅助药剂,把「炼金苹果」的药性最大发挥而已。”小女巫头也不回地拉着他的左手往前,语气明显有些虚。
“我不管它叫什么苹果还是药剂,我就想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钟宁清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变得白皙的右手此刻紧紧抓着宽松的裤腰带,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小女巫拉着她拐了个弯:“它就是……”
震动忽地加剧,两人的视角中天旋地转,钟宁不幸的被石头砸到脑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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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宁悠悠醒转,他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好像梦到一只粉毛把他变成了女孩子。
眼前,一只熟悉的粉毛仗着高颜值毫不客气的把钟宁有限的视野占去大半。
星空下,不知是哪位执着于完美的神灵画匠在那白里透红的脸庞上绘就了两抹远山、一琼巧玉、一颗樱口、两只桃腮与两湖丁香摇曳的秋水,而且就在眼前。
此刻,盈盈美目中满是担忧与紧张,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意:“你还好吗?”
肯定还在做梦,但胸口有些闷的慌,不知从哪儿来的淡淡兰香令他舒适了些。
“啊~别烦我。”声如倦狐,绵软娇柔。
钟宁轻轻抱怨着转头,视野里是浮动的莲叶与跳跃的青蛙,藤蔓从仅有的几棵矮树上垂落,远处发黑的水面偶尔露出几块乌绿的小洲,湿润腐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这是典型的沼泽地貌。
黑色的夜空上,几颗星星狡黠地眨着眼,窥视人间永恒的轮回。
但,既然是个梦,不如和她聊聊天打发下好了?
他又将头转回去欣赏养眼的美景,这种机会哪只阿宅会嫌弃呢。
小女巫似乎正快速地左右点着星星。但她忽然感受到钟宁的目光,被看的混身不自在,羞意愈浓:“你在看什么?”
“看你漂亮。”钟宁的回答很诚实。
对方幽幽的扫了一眼钟宁,并在她胸口处停留了两秒:“如果有个‘女’孩子比我漂亮至少十倍呢。”
“怎么可能。”钟宁摇头:“无论是三次元还是二次元,哪可能有女孩子会比你还漂亮。”
当然,钟宁自认为他的老婆们都一样漂亮。
小女巫依旧跪坐在他身侧,头低低的:“那个……谢谢夸奖。你现在好些了吗?要不……”
“嗯,有你在,当然……你在干嘛?”
眼前两座山峰高耸,占据了视野将近一半的范围,山峰中间交叠压着一双秀美的手,胸闷的感觉又多了几分。这山的颜色有点像自己的白色短袖,真是奇妙的巧合,而且挺有压迫感的。
“啊……我,我在给你做那个那个你们人类那个叫什么按压的……”她的头更低了。
“胸外按压吗?”
“嗯……之前按了好久你都没醒,我只好……”她的脸仿佛随时会烧起来。
“好啦,不用这么抱歉,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做这个了,你起来吧。”钟宁仍然盯着眼前的山峰,他敢发誓这东西真的像极了他有些老婆胸前的两团肉,不,她们都没有这个尺寸。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个男的,他绝对又会认为自己在梦里性转了。
小女巫颔首,双手从山间提起,引起了轻轻的颤动。
好真实的山峰,这压迫与窒息感,现在眼睛都在晃了。
钟宁伸出拇指,试图量下那山峰大概距离多远,但还没伸出几厘米就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挡住了去路,此山竟恐怖如斯。
“抱歉……”小女巫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好啦,真不用抱歉,你又没犯什么错。”钟宁仍然感叹着大自然的伟大。
“这瓶药水可以消肿,但喝了这个药……可能……”她拿出一小玻璃瓶粉红色的药水,目光躲闪,言语嚅嚅。
药水瓶上,闪着鬼异的光。
“啊?”钟宁一摸头。
顿时,一股马蜂袭击的酸爽感从头皮上汹涌而出,弥漫到了他身上的所有细胞,冲击着每个细胞脆弱的细胞膜。
“我*!”钟宁痛得眼泪直流,他猛地从她手中夺下了药,看也不看就一口闷了进去。
凉凉软软甜甜香香的,有美少女的味道,头一下就不痛了。可惜,刚刚喝太快了,没来得及仔细品尝。
“你,你真把它喝了?!!”她极度惊讶的神情用这秀美的五官表达,显得有些憨。
“很好喝,还有吗?”钟宁问。
小女巫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啊,咳咳,那药很贵重吧。”钟宁试图逃避负翁的命运,迅速岔开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她摆出了自己心中最符合当前情况的一抹尴尬又不失风度的帅气笑容。宛如海棠花开。
“它倒是不贵重……”小女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美色:“我叫巫妖妖,你呢?”
“钟宁。”
“钟灵?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吗。”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什么想问的,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很幸福、很充实,这些东西只要你知道就好了。”钟灵说着梦话。
巫妖妖红着脸低头:“净瞎说什么呢,母亲绝不会让我和她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的…”
“那我们仨在一起怎样?”钟灵得寸进尺。
巫妖妖像是突然坐到了仙人掌上般蹦起,脸上的朝霞愈发厚重,像是清晨带露的血色玫瑰,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我她在,在一起?不不,不可以的……”
钟灵面带戏谑:“那我就和她在一起,不要你了,怎么样?”
但她,没料到这话接下来的结果。
“不要!”巫妖妖紧张地扑到钟灵身上,死死地抱紧了她:“不要丢下妖妖,不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孩子的脸上不断落下,打湿了衣襟,触动了心棂。
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呢?
不远处,一只戴着白色丝边袖套的玉手从虚空中伸出,并悄然紧握。咱家的目标,渣男。
坐起身,她左手轻轻抱起那只缠得紧紧的柔弱小兽,右手轻拍背后,语气是曾经最难忘的温柔:“没事,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我会在,大家会一直在的……”
迷离月色,执起约定。
轻轻哼着不知是谁的摇篮曲,哄着梦中的人进入梦乡。
群星无声,为梦长明。
“希望,世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