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路线,同样的姿势。
这条线路你只要飞上一个来回,就腻了;于是乎无聊的看向窗外,迎来相应的结果——眼冒星光。然后选择闭上眼睛,像维尔德那样睡成个死猪,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去感受轰隆隆的轰鸣,浮生的过往不请自来,愈加的烦躁。
“你看得进去吗?”王梦明向正在看书的乌尔问道。
“还行吧,精神一直无法集中,勉勉强强。”
“那是种煎熬!越看越困。我飞了也有段时间了,但一直找不到适合现在干的事情,你明白吗?看书、电影甚至玩游戏机,本来是种享受可一旦混上这噪音,太煎熬了。然后,你得学着去接受包容这个噪音,把它变成你生活的一部分。”
“这个我知道。”乌尔放下书,“就好像直升机的涡轴发动机一样,还有白炽灯嗡嗡的声音,突然停下来了反而会感到不自然。”
“所以你在那时候会干什么?”
“在直升机上我就一遍遍地背诵任务简报,还有祈求不要被敌人打下来,虽然那只是个军事训练。白炽灯......说实话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不记得在哪里了,那是个很大的空间,很安静,只有那种嗡嗡声,总之,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干。”
“哎,我闭上眼,记忆就涌上来了,烦得很!”
8)
倘如是好的记忆那也罢,可我的人生偏偏就像一个山寨的劣质品,对没错,不光山寨,还很烂。我已经搞不清是噪音让我烦躁还是由于过于单调与无聊才浮现出记忆,总之他俩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我听过很多的说法,什么“利用碎片化时间”、“思维导图记忆”、“番茄学习法”,甚至什么量子波动式阅读——这是什么鬼?
总之,他们都在告诉你如何抄近道,如何事半功倍,如何最高效率的学习。但结果呢?就像那孩子在读的书一样,根本没看进去多少,是一种煎熬。可我当时不知道这些,再加上各种营销号的大力宣传,那时候的我认为,成功其实很简单那。
于是我就干了,我学习他们教我如何去学习,我学习所有热门的——编程、图形处理、会计学、教师资格证......学的这一切只为了一件事,通过考试,拿到证书。“技多不压身”,多么美妙的善言。但当我干完了这一切我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得到,仅仅是几页没用的、是个人就能考到的证书,还有一大堆只有考试才会用到的知识点。
简简单单的道理,你永远比不过专业的,也永远胜不了更高的,这是个优中选优的世界。
“无用阶级”的烙印将会永远的扣在我头上,这是个贩卖焦虑的时代,而所谓的成功也仅仅是政府用来抚慰他们的虚荣心罢了,无用阶级永远是无用阶级。
王梦明长长的叹了口气,乌尔觉得不打扰他比较好,便继续看起那本书来。
“话说你在看什么?”
“哦,这是一本叫......王子,什么恶魔的书,封面标题是日语,阅读器貌似翻译不全。玲借给我的。”
王梦明瞥见了那行书名,《王子的高贵与嗜血恶魔》,当然,是耽美。
“本以为是北欧神话,但背景却发生在旧世界,而且剧情有点...奇怪。”
“哈哈,继续看下去吧,这种东西我可欣赏不过来,睡一觉,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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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是哭声,墙后传来的哭声。
还有男人暴躁的谩骂,近乎嘶哑吼叫的谩骂。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浑浊、无序,最终变为了隆隆的轰鸣。
可哭声却依旧清晰,令人心碎。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抑或是一个女孩?一个母亲。
飞行员不明白这里为什么被叫做天堂?
压抑,发自内心深处的压抑,回忆被捞起,模糊的场景,只有情绪的共鸣。
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厕所?
狭窄的空间被白炽灯填满,飞行员坐在马桶上听着隔壁那个垃圾男人的咆哮。有那么一刻他想冲出去敲开隔壁的门,然后狠狠给那家伙一拳!
飞行员攥紧了拳头,颤抖着祈求这该死的声音停下来!到现在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悲伤没有了同情,我只是觉得这很烦!烦死了快停下你的鬼嚎!!他举起一旁的拖布桶,狠狠的敲击墙面“别你妈的再鬼嚎了!”
果然,声音没了。只剩下白炽灯的嗡嗡声。
可飞行员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不是他,是一个小孩,一个脏兮兮、黄色头发的小孩。这是一个梦对吧?根本没有什么天堂,我们只是被敌人击中了,没准现在飞机正在爬升呢,我只是缺氧了,产生了幻觉,仅此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天堂!
“维尔德,你在干什么?”门外传来了声音,是爸爸的。“发什么神经,你在敲什么?”
他明白,飞行员明白,我明白,我必须说出这句话,我必须告诉他,幻觉也好,真实也罢,必须告诉爸爸——
“爸!快去救她,快去救小茉莉!”
每一天,维尔德都幻想着在那一刻,自己能够冲出去,敲响大门,去制止他。
但是恐惧,恐惧。飞行员帮不了他,我也帮不了他,爸爸也没能够阻止他。
那个该死的垃圾男人,杀死了茉莉。
每一天,维尔德都回忆着在那个黑夜,握着手枪,敲响大门,去杀死他。
冲动,冲动害了他。也害了爸爸,爸爸被关进了监狱,我却好好的。
该死的维尔德,他害了爸爸。
是哭声,墙后传来的哭声。
还有男人暴躁的谩骂,近乎嘶哑吼叫的谩骂。
烦得很,我尽量不去注意这破声音,但他总是在归于平静后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地来上一句,而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句什么时候来。我都忘了自己在干嘛!我正坐在马桶上手握着那个地方来回运动——我在打手冲,但那是刚刚,这个暴躁的男人直接把我给喊萎了!鸡儿害怕地缩成一团,我不怕,我拍拍它叫它站起来,淦!又他妈吼一句!
“还有完没完了!”我听到男人破口大骂。
女人抽噎地辩解着,无力且无用,她应该闭上嘴尽管挨骂就好,男人只是想发泄,这倒好,两人一唱一和没完没了。女人说着她找骂的废话,男人引吭高歌,我能怎么办?让我现在打手冲就好像让我在开会时候一点一点地放出个响屁!
起身摁下按钮,冲洗啥也没有的马桶,我提上裤子但愿隔壁一会能去睡个觉。
厕所很小,房间更小,一张桌子一张床,这里是通辽市的某个地下招待所;虽然小的可怜但至少有自己的卫生间,不用再担心手冲到一半时候某个兜不住屎的**来敲门了,而且房租也很便宜,一个月才两百八十元。
安静了,太好了。我拿起手机打算去厕所继续未完成的仪式......草,什么破网连个片儿都——你他妈至少给个图再卡啊!对着黑屏我很难冲出来的!
动了!画面卡在了一副猥琐男人张口闭眼伸舌头的近景镜头。
{网络好像开小差了,请重新加载......}
还是对着黑屏冲吧。
摁灭了手机躺在床上,闭眼,开始构建场景;幻想着我刚刚叫了个小姐,她推开门走进房间,打量了片刻,不满地坐在了我旁边。
“这么小啊”她抱怨。
?
“我说的是房间,怎么,心虚了?”她邪魅地笑了笑,从挎包里取出一片步枪消焰器。“这个另算钱,一个五块。”
"有水吗?来杯水,不是,不是喝的润滑你懂吗?我又不是来给你上刑的。"接着她掏出一瓶人体工程学水溶性试剂(透明质酸钠,按毛卖的)“想要更好的体验就来这个,进口的,23一瓶。”
?
“哎,行吧,那给我杯水吧。住在这我也不指望你能消费点啥了。”
她又掏出个计时器,订了个40分钟,开始计时!
.....
.....
.....
“喂,隔壁住着俩啥玩意啊?”她皱了皱眉,因为隔壁那男人又开起演唱会了。“经常这样?那你真是有够惨的,那瘪犊子听着也不像啥好东西,窝里横的都不是啥好东西,操,越想越气,你啥时候射啊,吵得我心烦!”
“你别看老娘我现在嘴里含着你的东西,要是碰上那种男人,爷一口连蛋给你啃下来!”
淦,这莫名的幻痛是咋回事?
“操,受不了了!你等着!”女人拾起地上的衣物匆匆穿上,"真他妈闹心,嗡嗡嗡,嗡嗡嗡跟你妈个苍蝇一样,你给爷等着!"这次她从包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冲出了房门。
敲门声
争吵停止
“谁了!”男人扯着嗓子问。
敲门声
男人又问了一遍,开门声
“你妈了个**!死吧!”
枪声
女人的哭泣声
"还有你,懦夫"
枪声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老子终于能好好打个手冲了!
我冲进厕所,迎接属于我的胜利。
.9)
我打算去外面吃个汉堡,但昨天的雪太大了,道路被汽车压平在白天化为沙冰,晚上就冻成像鹅卵石一样坚硬光滑。汉堡店离这里三个路口,太危险了。
披上棉衣,我打算去学校食堂简单的吃一顿。
“嘿,王梦明!”是老师,他还认得我。“准备的怎么样了?来吧,我请你把!”
我笑了笑说不用了,自己一会还得去自习室,这顿就吃简单点吧;然后告诉他,稳步进行,我很有信心,我在努力,我不后悔。
“哦,这样啊,那就加油吧,祝你成功!”老师端着餐盘去了另一个桌。
简单点来说,我已经毕业了,没考上研究生,不想回家不想找工作,就赖在那间棺材房里,美其名曰准备“二战”。
确实,我确实在准备考研;可看不进去书,我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管,专心学习,可我就是看不进去你明白吗?同龄人都已经去公司实习了,或者在另一个学校继续自己的价值。我在干什么呢?我要了一碗面,拿了一双筷子,买了瓶可乐。
面很好吃,混着汽水我打了个饱嗝。我抬起头,窗外很美丽,紫色的天空和暗色的雪,远处居民楼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仿佛在这嘈杂的食堂之外,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看的出了神,直到肩膀被拍了拍,“先走了,加油。”
老师再见,我说。
今天是2020年12月23日,马上就圣诞节了。
明年的今天,没准也是12月23日——2021年12月23日,还有一年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滑倒。出了校区就没什么人了,我一个人走在白色的街道,天上又开始飘雪了,我就这样走着,走回我的出租房。
.10)
男人暴躁的谩骂,近乎嘶哑吼叫的谩骂。
用拳头锤着墙,大声无休止尽地叫喊着;是什么让他如此暴躁?为什么,为什么每天,每晚他都在嚎叫;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是求饶?她在求什么,求他闭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哎,淦!”
“怎么了?”
“哎,做了个噩梦,梦见曾经了。”王梦明摸了把脸,“飞的怎么样了?”
“目前一切良好。有两次相遇,IFF显示都是友军的战斗机。还有......大约半小时的路程。”乌尔关闭屏幕上的信息界面,“顺便,这本书我也看完了,还挺有趣的,前提是你能接受这种设定。的话。”
王梦明接过那本《王子的高贵与嗜血恶魔》仔细看了看(封面),是本旧世界的书,讲的是旧世界人可笑的妄想。“纸质书,现在很少见了吧。”
“确实,因为有性价比更高的资源出现了。不过这里树这么多,没准会给地球再来一次 文艺复兴 呢。”乌尔笑了笑,看着正在端详封面的王梦明;收起笑容,沉默了几秒后:“你是 '保留人',对吧?”
“是”
接着又是沉默。
“这不是我选择的。”王梦明放下书,“我根本没想到这些,草,这不是我选择的。”
“嘿冷静,我没有看不起保留人的意思,真的。”
“直到现在这里的一切我都觉得是场梦你懂吗?那些记忆那些恶心的过往变得模糊,然后交叉溶解变成一群恶心的浆糊,在每个我闭上眼的时刻、心里或者是脑子里,乱七八糟叫人心烦!......然后我睁开眼,发现世界变了,还是一个球样......”
“对不起........可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对保留人没有敌意!”
“哎......”王梦明长呼口气,“没事,你不是故意的我懂,我确实是保留人,但过去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了。说实话我还蛮享受现在的生活的,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思考,就只是坐着、躺着,睡觉和做梦,挺好的。抱歉哈,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我的反应有些过激,别介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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