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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哀恸的战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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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因为是人工控制的,所以总是那么应景。

“你们是十六军的?”

谢鲁斯并没有像老将想的那般一言不发就把他们切块儿,反而踱步到一旁的石椅,缓缓坐下,拉起了家常。

袭击并非发生在追悼会上,而是在度假平台通往贵族专用对接港的林荫小道,这是老将极力争取的结果。

他没能舍弃最后一点对生命的敬畏,代价就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没什么可奇怪的,戒严力度非常大,他们要筹集足够的武器几乎不可能,追悼会选在了最不应景的度假平台也是因为视野足够开阔,他们断没有机会狙击或者藏匿。

他早就猜到了结果,没把追悼会安排在地面,不就是让他们自投罗网的信号吗?任他们有再大的本事,潜伏再久,又如和能在戒严时搞到穿梭机前往地面?

所以这条林荫小道从最开始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埋骨之地。

老将浑浊的眼睛看向端坐的谢鲁斯,他的措辞是疑问的,口气却是肯定的。

“是的”没什么可隐藏的了,公国早就将他们视为毒蛇,和α-17的异端们并无二般。

谢鲁斯少将轻轻颔首。

“你们有足够的资格”来复仇。

“你说什么?”老将有些迷茫的看着谢鲁斯。

“你们是勇士。”

大魔头平静的声音离并没有掺杂预想中的嘲讽和轻蔑。

老将的心情有些释然了,他轻轻笑了出来。

“还是少将阁下技高一筹。”

“不一样”端坐的谢鲁斯低头,好像看着被他横置在腿间的军刀。

“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

他复又抬起头来,面向着五个或跪或站,肢体不全的十六军老卒。

“可即便知道自己只能是鸿毛,恐惧到泪流满面,颤栗的举步维艰,依旧不肯放弃的,才是勇士。”

他站起身来,把军刀重新挎回腰间。

“我是不行的,我不懂那些。”

在谢鲁斯眼里,仗着不知恐惧与死亡为何物,就冲锋陷阵自以为豪勇之人,只是无知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其中一。

纵然死过两次,他对恐惧和死亡本身依旧一无所知,也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似乎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于他的基因里,所以他可以成为英雄,却从来不是个勇士。

不再去管已经抽泣到不能言语的几人,他转过身,径直离去。

“你们的家人都被找到了,他们会更名改姓,生活在藩篱之中,直到这件事不再被人提起。”

所以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依旧四平八稳的脚步声在远离,谢鲁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这是侯爵大人意思。”

他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了。

“侯爵大人......谢谢,谢谢......”几个老卒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他们肆无忌惮的宣泄着自己的情感,或悲伤,或愧疚,或感恩,或庆幸,唯独再没有,仇恨。

结局比他们幻想的更美满,上天没有逼迫他们放弃信念,也没有规劝他们放弃仇恨,却派下战神粉碎了他们最后的疯狂,成就了他们最后的救赎,如此,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林荫小道-

“谢谢......”

谢鲁斯的身影逐渐清晰,停下了脚步,路旁的平克顿侯爵向他深深鞠躬。

纵然这些老卒接受了不可言状的激进改造,命不久矣,只要公国想做,依然能让他们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继续玩弄他们的理智和记忆,提炼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谢鲁斯本人也大可以把这些随便给人添麻烦的家伙奚落一番再斩的七零八落,看着他们无能狂怒,喘噎泥水的丑态来取悦自己,作为胜者,他有这个权力和资格。

然而他没有。

谢鲁斯轻轻的笑起来,与平时一无二至,平克顿侯却不如当初那么畏惧了。

“死在我手里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扯了扯白色的手套“与几十万垃圾一样的亡魂绞缠在一起,这结局对他们来说太过于卑微了。”

果然还是挺怕人的,平克顿侯打了一个激灵,谢鲁斯却不再理会他,径直离开了。

二百二十年前,攻略溯源教派桥头堡‘星际要塞贝黑摩斯’的决战中,十六军团作为必要的牺牲品被推搡到轰炸要塞的最前沿,那是与此次一无二般决绝的作战。

区别只在于,上一次他们成功了,十六军团最终带着贝黑摩斯的残骸坠入了黑洞。

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知道,敲定这个作战的是卢塞尔.凡.豪斯枢机卿,玛莲妮亚最敬爱的祖父,当代雷神的监护人,起源教会钉在公国心脏里永远不准备拔除的木桩。

然而,对谢鲁斯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老卒没有多嘴,所以他们有机会安详的死去,这是他们应得的。

-对接港会客厅-

三班的学生们散落而坐,沉默不语,眼神也有些涣散。

回忆起墓园里的一幕幕,强忍悲痛颤抖着肩膀的遗孀们无法被胜利抚慰,那一排排只剩下名字的坟墓,无法为胜利欢呼。

回忆起遭受袭击的一幕幕,冲向他们的异形士兵非但没有丑恶的嘴脸,下流的谩骂,甚至带着一股令人敬畏的悲壮与豪迈。

平日里在沙盘上用所谓兵力和军势计较着胜负的少年少女们,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些数字背后承载的重量。

劳维妮丝圣洁的眸子都有些混沌,整天在卧倒在床上,摔着枕头蹬着被子大喊打打打鲨鲨鲨的圣王女殿下从没想过,人竟然是这么容易就死去的吗?

那些前几天还因为看到她一眼就惊喜到不能自已,却又扭扭捏捏不敢掏出终端拍照的大头兵们,怎么就没了?你们不是公国的军士吗?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死去了?

你们还有家人呢?没看到她们哭红了眼睛?没看到她们扯坏了喉咙?你们怎么舍得?

三班的同窗呢?他们将来也会去打仗的,他们也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吗?

大魔头呢?大魔头也会死吗?自己的小小的骑士,也会不声不响的散落在宇宙里?太可怕了,往日只觉得磅礴绚烂的星空,此刻却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她蜷缩双腿,埋下头去,她需要逃避,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玛莲妮亚看着身旁缩成小小一团的劳维妮丝,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任由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大魔头总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翘起二郎腿一边轻描淡写的教导着他们,一边收割着敌人,却从不让她们参与收拾残骸,不让她们瞧见那些被炮弹炸的支离破碎,被结构挤压得一团模糊的尸体。

她为此很气愤,她想长大,她不想被小瞧,她是当代雷神,他终究会是她的骑士,她要大魔头更加在乎她,她要大魔头更多的看着她。

然而现在她迷茫了,当淅沥的雨夜中,有人肯为你撑起伞,拉起你的手,纵容你肆无忌惮的上窜下跳放声大笑,踩踏水洼惊吓猫狗。

那么再做一段时间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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