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阵以待、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聚拢在空旷无人的废弃工厂之前。
与政府的近卫队或防卫省机关不同的是,他们的装束与武器显得古怪而多样。
士兵们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头上戴着头盔,竖排排列着鱼骨类似的探测用钢铁护架,而左右两侧、上层则分布着鱼鳍一样的锋利结构。
而他们手中拿着的、肩上扛着的,则是加诸了魔力对流能量、经过充分检测的抑制魔物特种兵器——【Dissident saboteur(异变破坏者)】。
由于世界各地不明生物——【Variant(异变体)】的出现,由日本政府向世界各地成立的联合议案最终通过。
政府对【异变体】特殊歼灭部队——【PCU】,于今年的十一月正式成立。
黑发少女依偎在沙发的一端,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她的身上缠绕着绷带、腹部粘贴着对【谛阿厄】汲取控制仪器的特殊电子板;此时,为了抑制住身体疼痛的她,正集中着注意力仔细地观看着电视机中播放的录像。
而在她身旁的两位,正处于与她相似的境遇:一边是面容英俊、颇具日本男儿气质的白发少年;而另外一边则是有着亚欧混血的皎洁、美丽的金发少女。
三人的身体几乎完全沦为了绷带缠绕着的木偶一般。他们身着单薄的毛衫或秋衣,并被几条毛毯均匀地铺在身上席卷起来。完全被剥夺了身体的自由不说,微微的肢体震动也可能会触及神经的阵痛。
【……处于修养阶段的病人是非常难熬的经历呢。】
几人如此想着的同时,惺忪的睡眼亦毫无精神。大厅里只有电视机发出的机械般的演讲内容与内容诡异的战场实况。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端着一盘满满的点心,从厨房走了出来。
点心是羊羹与仙贝。紫色冻状的方形羊羹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被一层紫菜包裹着的仙贝凸显出金灿灿的诱人颜色。
将点心摆放在茶几上之后,少女便将手边的茶壶的壶口倾斜,热腾腾的红茶慢慢地送入早已准备好的几只陶瓷茶杯里。
一顿令人食欲大开的开胃点心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少女整理了一下自己额头前齐齐的黑色刘海儿,眼中流露出欣喜的颜色。
“……玉子。”
沙发中间的黑发少女低沉地念了一句。像是有呕吐物堵在嘴边一样,她的
甚至,整张白皙而纯洁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能够称得上是感情的东西。
长发少女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姐姐到底是处于什么状态。
不只是身体遭受过一场大病之后的虚弱与无力。还有精神层面的失落与绝望吧。
“抱歉…………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姐姐…………”
长发少女的名字是池鲤鲋玉子。在几天前的任务中,玉子与姐姐们寻觅着一件沉睡于祭坛之中的祭品。
虽然历经了诸多波折,但最后还是找到了那件东西。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
但是,小队全员却意外地遭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的攻击。祭品下落不明。
而后,姐姐与她的同伴们接受了所属组织——【Dark Squares】的治疗之后,身体的魔力缺陷创口逐渐恢复到初始的地步。但是,他们的身体还需要数天的静养才能完全恢复如初。
在姐姐的请求下,组织高层经过初步讨论后,允许将姐姐一行人直接送回宇督宫县的公寓。
护送他们回归的小队领头人,是一个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身材丰饶的科学家一样的女人。关于身体损伤的报告以及结论,都是她拿给自己的。在忍耐了近一周孤寂的生活后,这栋公寓真正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如果不是姐姐劝阻的话,真的好想一直陪护在他们身边啊。与身体被过量病毒侵蚀、且魔力创口破碎并紊乱的前辈们不同的是,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谢谢啦,小鬼。我…………很想尝尝呢。能帮我递一块吗?”
白发的少年笨拙地咬咬嘴唇,接着笑着慢慢地抬起手。
他的名字是尾长谷千云,是【骑士】·【魔方】的人类真身。留着一头白色长发,性格低沉的男子高中生。除了以战斗什么的作为理由奇怪的接近姐姐之外,最喜欢的就是表演他那蹩脚的魔术。
“嗯……好像是有些口渴了呢。玉子酱,能帮忙拿一杯红茶吗?”
金发的女高中生亦发话了。她似乎有些惨败,略显干瘪的嘴唇玩味地微微摩擦。
她的名字是白神·米切尔·三阶,是【骑士】·【射手】的人类真身。她与自己有几乎相同的赤红色瞳孔,也有如白人女性一般柔嫩的白皙皮肤,是一个性格自信、美丽与智慧结合如一的女神一般的存在。对了,她是允许自己称呼她为“米球”的,这是她的小名。
而中间的黑发少女,瘦弱而坚硬的身躯中,仿佛留存着世界
黑色的短发,皎洁的脸庞,蓝色的冰冷瞳孔,以及眼圈下不自然的黑色斑痕……
如不良女高中生一般的存在,也是自己一直追随、重视着的存在。
她不再是【骑士】了。由于那件重要的祭品被夺走,整个祭坛搜索的任务宣告失败。
现在,她就只是自己的姐姐而已。
“咔吧、咔吧…………”
“咕噜……吨吨吨吨…………”
在食物与饮品递过去以后,千云僵硬地用手指夹带着仙贝,用老人般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嚼着;而白神握住茶杯的手柄则是在不停地摇晃,眼看茶水就要溢出来了。
真是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攻击,能够让人伤到生活难以自理的地步啊……
好吧。就只是这一次哦。
“对不起…………我来帮你们吧。”
千云嘴里衔着的多余的大面积仙贝的末端,被玉子干脆地折断;而红茶杯则被玉子取下,用瓷勺一点点地喂入了白神的嘴里。
如同一个料理着病人的护士一样,做到了服侍残疾的病人到了井井有条的地步。
千云咽下了残余的仙贝,接着条件反射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呕呕…………”
并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干渴而生硬的喉咙在拒绝着一切可以消化着的东西。
仿佛化学药品一样的味道一直隐藏在自己的鼻孔与嘴里。
“我真的很想抱怨几句啊…………”
“千云,闭嘴。”
千云发自内心的哀怨,在出现的转瞬之间便被龙一阻拦掉。
“可是……”
“啰嗦。”
“是。”
“咕唔唔唔…………为什么要给我做那种像是我疏通肠道的手术呢?!”
然而,另外一边的白神却不不甘心地鼓起了脸颊,眼里闪烁出接近泪水的晶莹液体。
“果然……你这家伙也是吗…………!”
千云亦有精神地惊呼起来。面对可怕的事物,人类总会激发出多余的力量与勇气。
“简直和胃镜那种恐怖的东西是一个级别的了……我感觉我的**现在已经达到通风口那种级别的了——”
“不要再提那个恶魔一样的机械管道了——我的喉咙里现在还是一股汽油味道……!!”
“……你说的那个有点像喉镜吧。不过、我大概也能体会到…………”
两人的谈话愈加激烈。好像之前恐怖的手术的副作用已经消遁了一般。
但是,龙一的表情始终安稳如初。她似乎像没听到两人的交谈一样,只是默默地盯着电视机屏幕。
“龙一,你难道没有被他们做些什么吗?”见龙一一直保持沉默,千云不由得突然问道。
“……做了哦。【喉部魔力疏通Ⅰ】与【肠道魔力疏通与导向Ⅳ】,每日例行三次检查,治疗日期的最后一天还额外增加了一次。”
于是,白神与千云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真的假的…………那已经是超越了人类认知的酷刑了……!!”
“可是,为什么龙一酱你还能镇定到这种地步啊…………?!”
龙一的眉头少见地抖动了一下,向上微微一扬——
“我从五岁开始就经受过专业杀手的拷问训练。如果这具身体重要的脏器被撕扯出来的话,大约还可以存活三天左右。”
在成为【骑士】之前,两人的身份都与杀手这类处于黑暗之间的职业毫无干系。
“抱歉…………”
“没什么。至少组织里的人并没有对我做过类似的事。”
【也是有做过的吧……在施加【Dragon Scars】的封印的时候,你明明都已经痛成那个样子了…………】
白神的脑海里滑过了几幕低落的回忆。
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轻了许多。听说在修补封印时,龙一的情绪还是挺平稳的。
“呼……哈哈…………”
玉子突然掩面笑了起来。看着前辈们还是很精神的样子,似乎可以放轻一下心中的压力了。
“唉…………玉子,晚饭做些流质的食物吧,例如粥或面汤之类的。”
龙一叹了口气,语气尽量温和地请求道。
“嗯…………那就做鸡蛋粥和盐量少些的素食拉面吧。小菜也尽量换成清淡的。”
“……拜托了。”
好像脑部有什么蒙尘一般的东西在吞噬者意识。好困啊。
“能倚在你的肩膀上吗?我好像有点困了…………”白神的声音如可爱的兔子一般,柔软地附在龙一的耳边。
“……好啊。”
“龙一……那,我也行吗?”
千云并不是想要撒娇或者卖萌之类的。玩笑过后,似乎大脑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倦意压迫住了。
“……开什么玩笑啊?”
那是带着嫌弃一般的眼神以及仰视视角的龙一。
也对呢。被当作变态而被责骂了也是……
“……来吧。”
龙一扭动了一下脖颈,如男子一般大气地示意着——【你可以倚在我这边】之类的。
千云感觉自己成了娇羞的贵族公主一样。被反向操作了啊。
“嘿……谢啦。”
龙一干燥的短发刚好可以当作枕头。千云果断地将脑袋贴在上面,同时找了个令身体舒适的角度。
几分钟之后,白神与千云都失去的意识,陷入沉睡。龙一却不得不更加精神地望着电视机屏幕了。
突然,玉子一脸坏笑地弓腰摸索了过来,龙一被吓得眉头一震。
“你……你想做什么?”
“我也……稍微有些嫉妒了呢。在开始准备晚餐之前,果然想留下纪念呢——”
腰上系着围裙的黑发少女,带着红润的表情,从不知哪里找来的老式单反相机,将镜头对准了沙发上的众人。
镜头上映照下的,是被白神与千云的睡颜夹住的、龙一少见的难堪面容。
“咔嚓——!”
“玩够了吧…………玉子!”龙一不甘地叫出声来。
即便再怎么抗议,自己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弹分毫。玉子应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
玉子将单反相机塞入了电视机下方的柜子里,接着表情安心愉悦地离开了大厅。
两天以后,龙一再次踏上了前往兰薐私立高校的路上。
最近的天气似乎开始转暖,和蔼的太阳一直在头顶上打转着。
“……差不多该出发了,龙一酱。”
白神习惯地与龙一打着招呼。
“……啊嘞,千云君今天又要旷课吗?明明平时都和我们打招呼的……”
“那家伙接到了组织安排的新任务,最近可能会一直在大阪停留。”
“……没问题吗?他现在的身体本不行吧。”
“嘛,坐着轮椅怎么都可以走的。至于我们吗……则暂时处于休假时期了。”
白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倏地倾斜了一个弧度。
“龙一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啊?”
“…………”
龙一停下了脚步。望着白神那张满怀神秘的微笑,她的瞳孔不由得慢慢放大。
“不是吧………………学园祭吗……!”
唉。日常的高中生生活也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