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再有声望的教堂护道士,或者是王国直属的异端审问会,也不能直接就这么胡搅蛮缠地进行工作吧。
更何况,自己“应该”还是个有着银牌证明的讨伐魔物的冒险者才对。
被异端审问会的奇怪家伙带到了所谓的哈里基勒穆法殿。以昏暗的夜空为背景,这栋外表如多个角度的齿轮卡在一处的煞风景建筑便在裸露的白色平壤之上。
这栋建筑物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最低限度的大门与铁窗。而周围环绕一周的重叠着的灰白色低矮圆塔,就像在巨树底下挤成堆的松口菇群一样。
“原来如此…………虽然听房东大叔提起过,但是没想到这个朝法之殿只不过是个大一号的监狱而已啊。”
“…………哈琪布朗达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就只是这种失礼的话,也足够将你以渎神罪直接送刑了。”
审问官摩利迪娜·瑞依布兰卡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牵着冰冷的镣铐的手更加有力。
她突然说的这一句,使得尾长谷千云稍微松懈了的表情,不由得紧张地绷紧了。
左眼的眼眶是空的,头顶上带着奇怪的猫耳。简直是一副落魄的亚人族模样。
而后,却因为奇怪的误会,被异端审问会的女神官带走,双手还被红色的方框状镣铐紧紧地束缚住了。
在手中的手枪没有扣下扳机的一刻,身材矮小的女神官瞬间提起脚尖,在脖子上栓了一个刻着法文的黑色项圈。
即使对这种东西抱有疑问,但她也只会说【必要的魔力束缚的保险还是要做好的】之类的怪话。
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原来的世界】的凌晨一点左右。之所以了解这个没什么参考价值的时间,就只是因为怀里的军用机械表而已。
即便是在这边的世界,现在也已经到了各种生命都规矩地休息的时间了吧。但是,女神官的带着的威仪气息,却执意逮捕自己这个异端分子。
莫里克·哈琪布朗达是一位已经死掉的银级剑士。既然是公国直属的冒险者战籍,如果被发现冒用身份,恐怕也会被当做异端分子处刑……
提着魔戋灯罩的修女或是法道士在这些房屋附近巡逻。一些带着拘束具的亚人种与兽人在大小不一的囚房的小窗户中探着脑袋,像是在对自己这个新成员感到好奇一样。
【糟了……如果被异端审问会的家伙们在谈话内容里下套的话,估计会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在这个拥有主教派别的异界中,由教堂带领一部分政治潮流的城市,也许挤压了不少神庭崛起的牺牲品吧。
就这样被带入了一栋房屋的门前。屋顶竖着一只显眼的深红色图标,就像是教堂的十字架一样,附近的各个道口均有拿着魔杖的咒术师与剑士流动巡视。
而最大的灰白色主神殿门口两侧矗立着两名身着卫道服的警卫。
“……请问,您是哪位?”
“…圣裔王室直属异端审问会的审查官,摩利迪娜·瑞依布兰卡。守卫先生,我们白天应该是见过的。”
摩利迪娜颇具礼貌而耐心的解答,令对面的警卫们惊慌地频繁点头。
“这可真是……!失礼了,摩利迪娜大人。在这么晚的时间,您来到这里做什么呢?”
“……抓捕到一名身份可疑的王室冒险者,带来【克拉维穆达宫】调查一些情况。”
在最低限度的照明下,警卫们恭敬地向两边退去,打开大门。顺着幽深而冰冷的廊道望去,左右两侧是几个飘着灯光的封闭房间。
廊道很宽敞。就在被带押送的过程中,另外一队押送犯人的小队从身边交错而过。
那是一个脑袋上套着布袋的少女。身上穿着的是轻盈的铠甲,双手双脚都牢牢地锁着拘束带,脖子上也挂着与自己相同的项圈;她的头部被完全地遮住了,只露出了布袋边缘的白色发丝。
……似乎在哪里见过。千云还没来得及停下观察,就被拉扯着直接拽入一扇铁门之内。
这是一间的类似囚室的封闭房屋。地板很潮湿,唯一的一扇桌上的魔盏灯光过于昏暗,被封住的窗口处还有些蓝色的小颗植物茎叶。
是讯问政治犯或异教徒的地方,看样子这个特别的房间很少有人来。摩利迪娜所指的“克拉维穆达”,应该就是与公安厅差不多的地方吧。
但是,这次负责询问的人并不是摩利迪娜。她与坐在审问台上的神道官低沉地商量了几句,接着从房间走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一转,负责讯问的神道官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了——
“姓名?”
“……莫里克·哈琪布朗达。”
“职业?”
“蓝卡丝裘公国直属冒险者工会,银级冒险者。”
“被带到这里的原因?”
“…………参与了疑似异端教派的行为,并介入金钱交易……”
“……”
…………
……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的,语气平稳地用米哈隆语交流着。千云利用着自己公会冒险者的假身份,在语言的内容上大肆周旋着,做出一副只是犯了小错误的态度。
…然而,这位神道官大人似乎从头到尾都并没有认真讯问自己。他似乎只是按照脑子里想好了的那套说辞,在尽可能地敷衍着。
面对着这名独眼猫耳的穷小子,他似乎一点兴趣都打不起来,偶然还会用手来摆弄头顶牛角一样的器官上拴着的铜环。
“那么,莫里克先生………鉴于您这种性质的事件是初犯,这次就不予以追究了…………”
Yes!!
还以为神庭的人有多么厉害呢,看来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能随意对一般民众下手啊……!
千云在心内暗喜,但脸上却依稀流露出扑克牌式的笑脸。
“……上交3000迪塞亚的罚金,就不必拘禁了;请下次不要再参与任何反对圣教教义的异常行为。”
“…………欸”
千云
“什么————?!!?”
千云激动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3000迪塞亚。自己辛苦的表演魔术得到的全部看赏也不过才60迪塞亚而已,分红了以后就更没有多少了。
“什么狗屁圣教……老子没钱!要走了!!”
“居然敢辱骂神道之官…………你走不了了!老死在这栋监狱里吧!!”
长着牛角的神道官瞪着猩红色的眼眸,鼻子里喷气并发出极度愤慨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因争吵而缩减时,隔壁的囚室传来了异样的巨响。
镲!喀喀喀!
镲!咚!咚喀喀————
突然,左手边的整面墙壁在几颗碎裂的凸起物的冲撞下,一口气轰然坠下——
“牟…………啊啊啊啊啊——!”
贪婪的讯问官只发出了一声类似牛叫的沉闷呼声,接着便被压在了大块的碎石之中。当满是腥味的烟雾散去之时,千云才从审问桌下慢慢地探出头来。
“怎么搞的…………发生什么了!?”
连头上的猫耳也被拽下来了。千云将着对像Cosplay一般的道具收好,推开了腐烂不堪的铁窗,探肩从窗口逃了出去。
天空上一颗闪烁的巨星在不断地喷涌着如愤怒一般的火花。关押囚徒的圣堂象征【克拉维穆达】——
现在沦为了一只猩红色恶魔发泄着的地狱。大小不一的囚室与教堂被当成靶子,在暴力的魔弹流向并排扫过以后,被黑色的烟火完全吞噬。
“喂————那边那边!!”
“不要让那家伙跑了!武装魔导师在哪里!?”
“……为什么…………压制魔力的项圈不起作用了?!”
在地面上争吵、混乱着的教徒与神官们,在强有力的魔弹扫射中狼狈地躲避着。
众多囚屋的顶棚被完全击穿,而里面的亚人们还未逃出,便被打成了筛子。蓝色的血液一股脑地泼溅在地上。
“明明只是个偷东西的冒险者…………怎么会这种强到这种地步啊!?!”
“……她不是冒险者、是个怪物!”
“……小偷?”
从身后人们的悄声议论中,千云吃力地向那个满是焰火的位置走去。
【那个……总不会是…………】
不安的想法令千云难以释怀。现在不是考虑身份的时候,毕竟如果被那种东西误伤了的话,现在的自己可能当场丧命。
“嗖、嗖————!!”
流弹从耳边微妙地划过,击穿了左手边的墙面。那绝不是自己能够躲过去的东西,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身边的一切坚固物体上刻上危险的划痕…………要躲过去只能碰碰运气了。
千云躲在了坠落在地面的巨型圣教标记的铁板之后,依托掩体一步一步靠近着那个方向——天上发疯般的枪铳扫射的来源。
但是,那个东西所迸射出的危险的火花还未结束。扫射着的大片建筑区域,无数的瓦砾与木块被击碎,最终激起一片沸腾的火海。
然而,那道转向了某片荒芜的空地。扫射的方向,直直地指向地面的一名女神官。
那是跪在地上,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的,摩利迪娜·瑞依布兰卡。
“…………危险!!”
没有来得及多想,千云被拘束具拴住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噫呼……唔啊啊啊啊——————”
那个冲向前方的动作,几乎是要将那片区域的空气给挖出来了一样。抓住了摩利迪娜的一瞬,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卷——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两个人的身体才在惯性作用下停了下来。
随后,刚刚的那个位置便发生了环形的大爆炸。似乎过量的魔弹在短时间内压缩成一定量的魔力体集群后,空气浓度激素压缩后,被混合形成的预混气瞬间突破了爆炸极限。
【这种手法…………只有那个女人了……】
被双臂圈住的摩利迪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爆炸后燃着烟雾的废墟,紧张地用双手捂住胸口,呼吸也变得迟缓起来。
“喂……你没事吧?”
但是,女神官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她捂着被碰伤流血的额头,接着反射性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千云。
“……我没事。”
“这样啊。”
千云将砸在地面上的长檐帽子捡起,递给了她。那是身为神官的她压住头上耳朵的奇怪帽子。
“嗡嗡嗡——————”
那个熟悉而奇怪的噪音频率,吸引力千云的目光。头顶上那个飞着的什么东西,似乎终于能看清了。
……赤色曲型锁架与圆盘引擎构成的铁之鸟,【伊卡利亚之岛】。
白色的长发。左眼处的瞄准器还有面罩。手持巨大的炮铳,背上丰富武器的战服少女。
完全骑士化后的【骑士】·【射手】。
此刻,她手中长枪的魔弹,终于在疯狂的扫射之后,停住了。
“喂————白神同学、白神同学——!!”
千云仰起脖子,朝着天空第一时间、不计后果地痛喊出声音。不是什么米哈隆语,而是正常的关东腔日文。
但是,那个白神·米切尔·三阶根本就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或者说,那只是【骑士】·【射手】的陌生的身姿而已。
她只是用没有被瞄准器遮住的眼球厌恶地看了自己一眼。接着,修长的身姿在碎石之中飞速弹了出去。
“混蛋、居然把‘神栖之所’当作大闹的中央市场了啊…………你们、立刻发动攻击!!”
一群穿着紫色长袍的咒术师们不怀好意地从北部神厅冲了过来。在破口大骂之中,他们举起了驱使着凝聚着魔力的法阵,向【射手】的方向一齐发射——
“—————やめてよ(住手啊)!!”
千云几乎发狂了的向魔导师挥动着手腕,接着挺直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终于有了能够说明状况的同伴,却为什么却无视了自己、宛如失忆了一般??
“啊…………呃唔!!”
似乎是太过激动,身体没能保持好平衡,就这么摔倒在了碎裂的广场地面。
在魔法阵一般的圆筒联合夹攻之下,【射手】踏脚地板的那间囚屋被墨绿色的焰火穿透、炸裂成无数烧黑的小块。
但是,那道几乎不可阻挡的谛阿厄之力的强大化身,却早已一飞冲天。
她化作一颗赤红色的闪耀之星,在魔法阵的包围之下毫不费力地消遁于广袤的天空之中。
那次事件被蓝卡丝裘公国的圣裔教徒宣布为恶劣的异端叛乱事件。由于骑士·射手的魔弹之力将亚利维曼城最大的克拉维穆达宫几乎焚为灰烬,一时竟成为了小小的亚利维曼的怪异热谈。
“赤炎射手”,“泯天之审判者”,“鬼炎”,“狱火之巫女”…………各种各样的称号在大街小巷里被大肆传播。
在平淡的几天伪装日子度过之后,尾长谷千云不得不考虑着再次更换自己的虚假面孔。
自己原来的猫耳男的形象被发黄的纸张贴在最显眼的公告栏上——那是异端分子的通缉告示。
“累死了…………这些该死的教徒走狗,什么时候才会放松一下警惕啊…………”
从房间大门被狠狠地摔紧后,千云无力地躺在狭小房间的床板上。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玩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
一颗深红色的子弹。那是【射手】在残酷的扫射之中残存下来的,一枚没有爆炸的【魔弹】。
咏唱名为【诡咒】的骑士·魔方,拥有与其他骑士们完全不同的能力。
未变身以前的肉身受到任何伤害、均可将残缺部份以神秘之力转换如初的惊人恢复力。
将自身的骑士印章一分为二,并将其一部分附于人身,使至接受自身一半能力的替身能力。这两枚印章被分为【日之章】与【月之章】。
这些能力应该全部来自于那名谜之少女——【天使】的祝福。
在来到异境的世界以后,就再也无法在意识世界里见到她了。
做个简单的推论。
自己以尾长谷千云这个靠不住的身份,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明目张胆的行动的。在使用了自己的半枚骑士印章·月之章与【炎女】的印章以后,与计划中一样,确实来到了Dimension Gate之后的世界。
但是实际上,自己是几乎没有做任何准备,属于有勇无谋的探险行为。但是,除了因骑士印章的缺损而导致无法变身以外,其余的身体状况基本无碍。
唯一出奇的,就是这个没有人类文明历史的异世界罢了。在这里生活着的亚人族,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兽族或魔族的生物特征。
但是,白神三阶知道的比自己要多得多。毕竟是Chaos博士青睐着的内部骨干,又是经验丰富的【骑士】……
这样的她,在搜查小组第三课全灭以后,一定会通过精准的时间线计算来找到自己消失的真正地点。
如果自己留下的最重要的线索已经被自己人找到了的话,说不定他们已经通过交涉大致定位了自己的位置……
但是,今天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如果是特意为了把自己救回去,也不至于脑袋都被烧坏了吧。
“嗯……真是的!完全没有任何依据的怪异事实…………简直就像新开发的魔术一样捉摸不透————”
小偷……被袭击了的神官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被那些疯狂的教徒押送至克拉维穆达宫的姿态,确实是完全骑士化以后的【射手】。完全骑士化前后的宿主的形象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辨认出那副身姿并非难事。
……【射手】的完全骑士化之后的形象,确实是微妙的几个交错面拼接而成的。
完全不像是什么神肆护佑着的圣洁骑士;也不像被魔气萦绕着的、使用法杖的最顶级魔导师。而是使用着炮铳与枪支的、穿着非正规冒险者防具的贫瘠女性。因为体内积攒了大量的谛阿厄病毒,并可将其转化为战斗用的Angel Energy,才有成为了knight的基本资质。
“——咣啷!!”
突然,大门门板传来了激烈的碰撞声。就好像是腐烂的木门被飞来的足球一脚撞烂了一般。
当惊奇地发觉闯入的不速之客的真身以后,千云面露难堪的凶色:
“什么啊……你这家伙居然还会听从我的指示啊。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回来??”
那是【魔方】所控制的,用于搜集情报的强力侦察道具——【普洛维顿斯之眼】。用相匹配的义眼作为魔力传输的终端,使用极少量的【Angel Energy】即可远程操控。
但是现在,千云不得不怀疑所谓的操控范围到底是多远了。理由很简单。
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左眼的眼袋,发现那里空瘪瘪的。
“欸…………这可就真是有意思了。”
千云尴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接着摸出了枕头下藏着的樱花轮手枪。
“你…………是谁?”
白金外壳的金属眼球足足有一只篮球那么大。它上下弹跳了几次,接着在千云的脑袋边上转了几周。
如果有漫画分框的修饰条纹的话,那这颗笨笨的眼球好像一个无力说话的精灵的那种状态吧。
突然,它擦过了千云的鼻翼,直直地降落在房间里唯一的桌面上。
“我……是…………”
那是利用眼球末端的激光微件将桌面薄弱的木层慢慢烧焦,留下冒着烟气的细微痕迹。那些痕迹慢慢地移动着,汇聚成了肉眼难以分辨的斑驳的平假名。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操纵这东西的应该是自己这边的人。以这种笨蛋一样的方式传输信息,不完全是情况的特殊性所导致——或许这样可以判断出信息来源的对象。不过麻烦的是,对方是无法听到自己这里的回音的。
“——请你好好冷静下来,听我说。”
仅仅两行的日文就占据了桌面一大半的面积。
“……龙一?”
【不对……这种礼节般的说话方式…………】
“利用刃器·普洛维顿斯与义眼的关系,我终于从‘α’的世界中,依靠少量的信息来找出你的藏身之所。现在,在我眼前的你至少不是一具尸体吧。”
为什么…………
完全骑士化会导致变身者产生另外一个人格?不,这种荒谬的结论没有任何依据。
仅仅只是能够看到语言的单线联络,反倒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
“白神吗…………”
激光扫射的面积逐渐增大。桌面已经不够了,它便将目标集中在墙面上。
“【Black Hawk】情报科搜查三课的遗体的回收工作已经完成,地点在D-17区的热带海岛上…………但是唯独没有发现三课的组长,吹石睛也。……”
“……在非常短的一段时间里,我通过【魔方】构造出的‘义眼’看到了——你所遭遇的一切。而现在,我已经基本克服了病毒的侵蚀性,并借此控制了【普洛维顿斯之眼】的观察系统。”
虽然不太敢相信。但这段文字的发送者的确就是那个女人。字里行间的不安与苦闷中,让心跳随着阅读的节奏而躁动起来。
……但是,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图。虽然前天的【那起事件】并没有伤害到自己,但至少在异境的相遇之时,不应该露出那种陌生的眼光才对吧。
然后,最要命的消息被那边传送过来了。激光刻下的最后一段文字,在转瞬的惊诧之间,千云的大脑嗡的一声暂停了思考。
“……玉子被那些家伙抓住了。而且…………”
“那孩子被关押的地方,很有可能——就在千云君你现在所属的‘β’的世界里。”
……
冰冷黑夜的阵阵雨水似乎无休止在地降临着。不停地随着拍打在脊背之上的冰冷滋味,以及粘结成几股的潮湿长发,无一不让白神感到困扰。
这是位于D-17区域的一群隐蔽的瞭望基群残骸。每在那些不平整的生锈铁皮之上走动一步,都是一次浪费体力的博弈。
“呼…………好冷啊~~这里的气候未免太诡异了…………”
被铁丝尼龙绳紧紧绑缚着的食指,已经渗出了微量的血液。当雨水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手背之上,如小虫一般的顺着缝隙快速滑动着,带来疼痛与瘙痒感。
但是,这是迫不得已的紧急举措。脚下踏着的废弃军工瞭望塔的尖端炮型结构,就像是踏在不牢靠的铁丝上的危险表演。
——在身为人类状态的自己身上,控制其他Knight的刃器,本身就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并储备体力。
为了配合彼此之间的【Angel Energy】能够产生共鸣,不被自身的谛阿厄的部份所干扰,甚至不能够变身为Knight。
第13号机密文中,其隐含的【α】与【β】的关系居然如此微妙。它们是彼此依存,互相产生影响的姊妹式平行时空。换言之,只要通过千云所留下气味的物品,就算只靠警犬也可以确认他的位置。能够听到,看到,但是绝对触摸不到。
当左眼的视觉板块终于映入了千云那张慵懒的脸庞的时候,白神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顺便一提,能够通过【α】的平面至千云的位置,完全是依靠义眼所持有的谛阿厄粒子与自身的感知能力而已。
“什么啊…………到头来,经纬度的坐标、海拔之类的……都是彻底的另一个版本吗…………”
即便是紧密无间的姊妹,也会有心理或生理上大不相同的另一面。【世界】亦是同样的。
然而,身下的枪林弹雨却无时无刻地不发出令人厌恶的杂声。
巨大化的【骑士】·【独角兽】,在多次的冲锋践踏之中,将脚下的呈多区域的炮兵型魔力机种与佣兵兵团,如失散联络的蚁群一般完全失去了主攻方向。
满是白色筋腱的铁蹄在密林之中碾压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巨大深坑,几近沸腾的河水被上升的气流所影响,被形成了小规模气浪流与豪雨飓风。
被吞没了的佣兵干员的眼中露出来到绝望的颜色。望着从雷雨的深黑色地狱中诞生的巨人般的【马匹】,每个人拿着枪械的手开始慢慢颤抖,逐渐失去扣下扳机的力气……
“……呜啊——!!”
“这种东西也能称之为‘敌人’……总部机关的命令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重叠而至的悲鸣渐渐吸引了白神三阶的注意力。在脚底的佣兵数量大幅减少之后,接下来就是对全体敌军的制裁判定了。
“刃一郎…………在专攻机种的攻势之中,好像还有手持重型魔力武器的佣兵对吧?”
“……你想说什么。”
无线电里净是杂音,刃一郎低沉的喉咙在碾碎铁块的声响中显得无力。
“请不要误会…………身为前辈的我,不会稚嫩到那种地步。”
如果不果断地采取应对措施的话,Knight这种王牌战力一定会吸引到更多数量的军队。在那种警报风暴到来之前,刃器不易轻易出鞘————还是走为上策。
“在撤退之前,尽可能全部杀掉、不要留尾巴。不属于我方的军工势力也没有必要保留。”
“……知道了。”无线电的另一端淡定地应答着。
突然,胸口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刺痛恶心欲呕。白神费力地倚住太阳穴,以停止那种天旋地转的压抑感。
被雨水打湿的眉毛与视网膜造成的短暂模糊,抑或是魔力极限的边界点副影响……
总之,现在第一时间的要务是从这个满是对敌近攻型机种与武装干员的杂碎之地冲出去。
当跳跃至巨型【独角兽】的背上时,白神三阶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了一片远到不见尽头的荒芜土地。而身下的砰砰铛铛的噪声,也逐渐消散下去了。
捂着头顶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淡淡的血液,她无意之中露出疲惫的笑容。
“太好了…………控制那只眼睛的操作能力在强化…………”
“不只是千云君…………玉子也……”
……
纳西赭阿斯勇士酒吧。虽然名字有点蠢蠢的,但却有相当的号召力,成为亚利维曼城的亚人支持率较高的消遣之处。从自己出租的小房离开,直穿低矮的峰楼群,向右拐角走出几十步,眼角就会被那种很花俏的招牌吸引过去。
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战略之类的东西以后,千云决定先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好好麻醉一下。
就这么不知所谓地孤军奋战的滋味,实在是过于辛酸。已经过去将近一周时间,自己就像一个失去了故国的地下情报员一样,每天为了没有一点头绪的任务像只苍蝇一样乱转着。
第五部《创之书》记录的事情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另外的一个充斥着魔物与神秘病毒的异类世界,以及为了寻找那个世界的真相……
甚至连其中谜题的万分之一都无法窥探到,就难免会有探员们牺牲在在魔族或是亚人族的战场上。死的时候甚至连名字都从未有人问过,就这么消失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了。
隶属于搜查三课的洼冢五郎,储形一木,樱井丽子也是同样。
“我现在不想说什么伪善的宽慰之语。但是,失去了值得称之为同伴的人,以及那份无法弥补的空虚感…………我是可以理解的。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让千云君再体会一次那种感觉。”
“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要被自己随意的悲观情绪所左右。像之前那样胡来的行动,很不利于你在‘那个世界’的作战吧。”
白神通过那种费力的手段,努力地传出了几行激励性的文字。以自己的角度看来,只是在使用一把温柔的小刀,再次狠戳伤口罢了。
如果自己能够控制那种力量的话,至少要警告他们行动的危险性,做好警戒工作……
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被那股扭曲的力量所波及,最后还落入了SSI的魔爪之中……
“给我来一杯……啊,没有酸味的那种酒,随便上几瓶吧。”
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并酒没有一点香醇的感觉。但是,在挥发的液体中还有种酸臭的铁锈味……
希望这个世界的调酒师不要在酒里加些魔法之类的成分不要好。现在的自己实在是过于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与魔法物质相关的东西。
摇着鹿角一般的亚人族调酒师无趣地眨眨眼,接着转身向一旁的几瓶方形酒瓶处调酒。
几分钟以后,一杯满溢着蓝色晶体的酸味酒,在长颈三角杯中被推了出来。
“……库兰德赫尔烈酒,请用。”
不出意料,这东西似乎根本没有酒精的成分。将鼻尖凑在长颈杯口之上闻了一下,千云无奈地皱皱眉——
“这次又变成烂掉的寿司味道了。为什么连杯最基本的无酒精鸡尾酒的程度都做不到啊…………”
强烈的果肉酸味意味着它可能是由什么即将变质的东西作为原料制成的。但是,现在与这里的调酒师再次争辩也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世界的格调本就是疯狂的,难以令人理解的。就连脑袋顶上那调酒师的凌厉眼神,似乎都在叱责自己为什么没有饮下他完美的发酵作品。
“唉…………”
“咕隆隆隆隆————”
突然,手边的杯子消失了。苦涩的眉头一瞬间舒驰,但千云不解低看着手边滴落的酸味酒汁——
顺着喉咙一口气吞咽液体的声音望去,这才发现了自己酒杯的无礼之徒。
是穿着灰白色法袍的娇小少女。她一口气将三角中的烈味液体全部喝下,接着擦了擦嘴。
看着那双近似凶恶的蓝色眼球,以及黑色齐刘海之下那惨白色的面颊,千云瞬间认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
“…………审查官摩利迪娜·瑞依布兰卡。我们又见面了,异教徒。”
“抱歉,我没兴趣和你说话。”
千云的眼睛里喷涌出一阵厌恶的光色,狠狠的推开身后的椅子,准备离开。
摩利迪娜擦了擦额头上如胶带一般的绿色方格,语气中略带歉意——
“……如果是为了生存的话,亚利维曼城还是有很多适合年轻亚人族的工作。不一定非要干出格的事情,甚至和后街的圆盘广场里的舞女混在一块儿…………”
“我说了————这种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吧!!”
他认定这个女人没有资格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手掌砸在酒台上发出响亮的震慑声,似乎在发泄着心底压抑已久的怒火。
“整天都生活在这种神教徒集体、像羔羊集体那样软弱的家伙,只会说那些无用的漂亮话……!”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魔物。但是你的委屈是毫无用处的,在广布神泽、排斥神侧异端的国度…………就算我能放过你,迟早也会有别的神官会盯上你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千云的怒声嚷叫,吸引了店中其他正在饮酒与用餐的顾客。但是,眼前的神官少女却如石像一般,完全不被那种激动的情绪所动摇。
“再说,你的身份也充满疑点…………由王室派发下来,专用于讨伐魔族的高等冒险者,居然会在没有正式退役前做个黑色舞台的卖艺人…………如果不是我贿赂了那边的神道官,说不定你现在还在的特别囚室里吃牢饭呢。”
她似乎在理所当然地说着完全不通逻辑的话。
“等等…………那你最初又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啊!?”
“我当然也有一些特别的理由——其实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顺便说一句,像前天那种【Knight】造成的神厄级别的灾难事件,教廷是非常重视的;恐怕过不久王都就会派发青金级别的冒险者团队来这里调查吧。”
她不动如山的双眼澄澈而颇具重量,如同已经将面前急躁的卖艺少年完全看破了一般。
千云无奈地抓住头皮,臀部一沉、坐在了椅子上。在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以后,他的眼镜从埋入的胳膊种透了出来,点点头。
“所以…………冒险者的银牌与身份证明现在成了烫手的宝物。这种情况下你最好不要使用它去证明或是卖钱…………倒不如把那些东西都交给我。”
“听上去有些道理。但是,那位真正的冒险者先生已经在一次魔物讨伐战中战死了。这种东西我本来也不需要,就给你好了…………”
千云无奈地皱皱眉,接着手臂向右无力地一探,接着打了个干脆的响指。
摩利迪娜不解其意。当看到面前的酒杯以后,才发现折叠已好的身份证明与银色圆片已经叠放在自己干涸的酒杯中了。
这应该就是他一直宣扬着的“魔术”吧。
“与你这样的家伙不同……我可不会戴着个‘神官’的帽子到处招摇撞骗。”
“……你!!”
千云灰暗的眼神在移动过来的时候,说出了一句足以激怒神官少女的话。
“虽然这样的推论还缺乏说服力……但你身为神官的‘高贵举动’有一些明显的瑕疵。”
他无力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神官。那对被神庭长檐帽压住的猫耳,似乎与其他亚人格格不入。
“……你到底是谁?”
这名流浪的卖艺少年的异于常人的洞察力与行动力,不由得使摩利迪娜暗暗称奇。
“毫无神族一脉血统的亚人族…………这样的女人成为了神官,被查出来的话说不定会被教廷处以火刑吧。”
“干的漂亮啊。这样我就不能轻易地把你送上绞刑台了。”
“……事到如今,我并不想对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教徒说三道四…………但是,我来到这里纯属迫不得已。现在没有时间和你们纠缠,哪怕没有任何同伴支持,我也要一个人走下去…………”
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在没有财力与情报支持的困境中杀出一条路来,同时打听池鲤鲋玉子的消息……
千云早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理由以后再说。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
少女的手肘,慢慢向千云的方向靠拢而去。
“你认识吗…………那个飞在天空中的持铳的、少女姿态的【Knight】?”
千云静默的瞳孔突然放大,接着在情感暴露的一瞬,变为冷漠的扑克牌脸。
“不…………只是我认错人了而已。”
难道说……即便是这个世界,也会有人执着于【骑士】的力量吗?
而且,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了也说不定。这个女人,从各方面来讲都很不妙啊。
摩利迪娜似信非信地摇摇头。
“啊,对了…………差点忘记了。”
“……关于【Knight】的情报就算了。那么,做一个交易吧——我来向你介绍有关这个世界的所有有价值的情报,相对地,我想知道你真实的由来与的事件。这是我通过圣裔教廷的魔力侧资料汇总后做出的判断。”
千云的心脏咯噔地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自己唯一一个不能被这边世界上的人发现了的原则问题————来自与其他世界的这件事,恐怕早就被咒术师的水晶球之类的窥探到了吧。
也就是说,在一开始发现了异世界的人类以后,就立刻进行大规模的跟踪与监视工作;进行了三天左右的观测确定目标无害的结论,才派遣摩利迪娜来利用莫须有的罪名将带回克拉维穆达盘查一番。
像Dimension Gate那样的魔力结界,被检测到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还定下了潜伏、伪装亚人这样的低级战略…………
千云不禁深深地低下头去,头脑快速发热——因自己的松懈与无能,浪费了过多的时间与精力。
少女从怀中取出了一一张折叠起来的卷轴。那是深蓝色的卷轴地图,打开后可以一眼看出蓝卡丝裘公国在世界上的分布与领土边界,以及内地各处城池的要塞及魔行道口。
“美杜兰德圣暨日,你知道的吧————按照这张地图上的地址,在后天暨日开始的早上七参时二十参分,云泽莉卡城的西门门口来见我吧。”
“好吧…………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要出城啊。”
“还有,前天骚动时,你出手相救的事情…………我对此表示感谢。”
摩利迪娜的自信而沉稳的声音音量突然别扭地缩减了一半。在略微的思考以后,她拿捏着看着千云的双眼有些不自然地发抖……
“什么?”
“虽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露出那种破绽…………但的确是你即使将我推开,免于被那种魔铳弹流的扫射击中…………”
“欸?我做过那种事情吗…………?”
千云无比尴尬低眨着眼皮,手指反复碰着自己的太阳穴。
摩利迪娜则是眼神微妙地弹到了另一边,似乎是心虚地安抚着额头上的创口贴布。
过了几分钟以后,千云才在复杂的记忆石块种发现了这件意外的事故。
“啊……啊!没什么~~那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他故作幽默地提高了嗓门,试图让场面不再那么尴尬。
事实上如果让骑士化的白神同学杀死什么人的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这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回礼,但是…………这些用于亚人族换伪装的饰品就奉送给你了。通过这些含有一部分魔力的装饰物,可以让你变得像普通而不起眼的纯血统亚人族。”
她又将腰间悬挂着的一方粉色木盒递了过去——将两侧的盒盖掰开以后,千云被其中一堆发光的东西所吸引。
与其说是魔力道具,倒不如说是颇具收藏价值的宝石与艺术品。闪闪发光的蓝色猫耳,垂涎欲滴的娇艳花瓣花枝,以及短小精干的尖锐兽角……
千云翻动着木盒中排列着的宝物,单单是滑腻的触感,宝石光泽的高贵的透明色泽,几乎他欣喜地呆住了。
“哦…………原来如此。但是,这些像是变戏法的道具,真的可靠吗?”他捂住了嘴唇,无意似地说出了一句违心的怪话。
“请不要开玩笑。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曾经的铜级冒险者所留下的遗物。用于伪装之类的再合适不过了。”
“遗物……这才是你的工作吗?”
摩利迪娜从座位上站起,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恭敬地说道——
“……两天后的圣暨,请一定要过来。”
“哦…………好吧。”
虽然不知道能收获什么样的情报,但是这名神官似乎还有一些良知。也许事情能变得顺利一些。
现在要做的,就是再伪装出一个新的身份,然后融入这个古怪的社会罢了……
千云将盒子紧紧扣上。神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家酒吧。
“两天后的圣暨吗…………不是吧…………”
两天的准备时间很快过去了。在露天集市的几家服饰店气势满满地走过了几圈之后,千云的双手挂着不少已经打包好的青色布匹。
除蓝卡丝裘之外,其他的文明古国流通的货币与文化参差不齐。考虑到云泽莉卡城可能会有,千云便挑选了几本类似旅游攻略的魔道书,几件驱魔的饰品和便利的绳索之类的小物件。
最后,是两套雍容华贵的贵族长衫。
平整而干净的青色内衫,外衬着深红色的软铠,以及白色的围身披风。胸前搭配着不少金色的小装饰品,波纹形的衣领高高地向上撑着。
虽然衣物确实很高贵——但是照着店铺的水面魔镜总觉得不太搭。原因是这里的亚族雄性都是膀大腰宽的小巨人,一般的人类男性相比只会相形见拙。
但是,穿上了真的很舒服。好像身体的每一处被夹在冷冰冰的海绵堆中。
似乎是由于前线监军的贵族王侯所用,重要的胸口,肋骨,或是心脏部位都缝纫了坚固的软甲。
就算什么魔法也不会用,遇到凶残的持刃魔族也能全身而退。
总之。千云在了解到自己已经摆脱贫穷的身份之后,胆气壮大了很多。
原来,那个木盒的底部还藏有几枚白金等级的迪塞亚金币。仅仅一枚就可以买下一座人气颇高的服装店或武器店,而且还可以找足够的零头由于兑换干粮和水源。
当递出了一枚那种钱币给服装店的亚人种阿婆时,她险些因过度激动而昏了过去。
千云唯一不敢去的,就是售卖魔法道具的店铺。那些东西都是用于这个世界的异族亚种人使用的,普遍都具有感染性极强的病原体,就算是装载的容器也不例外。
在收拾好了自己的全部记录资料与物品后,千云扫视了一圈自己住过了几天的小房间。
“这次,就不要招惹那个黑心房东了…………之前被贪的钱币已经够多了,这次不告而别叶不算过分吧~~”
千云自言自语地打趣着。另一件黑色长袍被折叠平整后披在背包上,并用细绳将其绑了起来,留下了包上的拉链。毕竟这边的世界还没有背包这个概念,所以行李包要尽可能不引人注目。
就这样,千云将的道具套在头顶,接着堂而皇之地从旅馆的后门离开。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下车的时候,少年顺手给了马车车夫30枚迪塞亚币的小费。车夫憨笑着送着少年下车,并将行李包慢慢地推下车。
拉着马车的是长有两只尖锐长角的骏马。但是,这并不是食用饲料的牲畜,而是用于运输的低等魔物,是拥有自己的意识的。
它们之所以没有反抗,就是因为脖子上挂着和自己一样的封印魔力的项圈。
“那么……好好享受圣暨吧。我就送到这儿了,年轻人。”
“……嗯。”
穿着充满光泽的贵族长衫,头戴花环的精灵族少年——尾长谷千云。
除了头顶一圈繁杂的生物枝节以外,千云的左眼眼袋也扎入了一支淡蓝色的花朵,花芯处是坚硬的蓝色宝石。
背起了重要那个颇为重要的背包,装扮好的千云走迈向了云泽莉卡城。
城门口的守卫比平常似乎多了不少。从城门进入甚至还需要公会签发的不同级别的登记手续。
但是,在亚利维曼曾经见过的兽人却不见了。他们虽然拥有过分发达的肌体与粗糙、丑陋的外貌,但确实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三两成群地跟着商队搬运薪木或大件的货品罢了。
目前堆积在城门口的亚人族,其繁乱的队伍以无从穿插;这样因盛事而群聚的亚人联欢,千云还从未见过。
穿着羽毛与毛皮的简陋衣裳的亚人的小孩,只长着嫩嫩的长角或短尖耳。他们在簇拥的人群中保护着自己稚嫩的器官,似乎那是他们重要的证明一样。
而相对的由重甲装的佣兵护送在中间的贵族亚人,则可以提前通过贵宾登记区,从城门最左侧的狩猎火把卫兵的监视区域直接通过。不过看登记处那狐狸眼的亚人的诡笑表情来看的话,也许自掏腰包就可以提前进城了吧。
穿着鲜艳的无视掉亚人的角干部位或是长耳的话,这应该是一场奇装异服的死宅们的COSPLAY聚会吧。
千云将肩上的背包拉了下来,走到了队伍一侧的石碑附近,将包靠在脚边。
一位身着露肩银色礼服的娇小少女,站在了千云左手边。
几分钟后,千云无意间发现了身边少女的异样。她锐利的瞳孔就像靛蓝色的宝石一般,时间久了不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千云还是向右挪动了几步。在没等到神官小姐以前,他还不能直接到队伍后面。
手表上的分针划过了手表表盘的一半,但是那位套着厚厚一套道服的神官少女依旧没有现身。千云盯着手腕上的机械表,不禁迟钝地嘟囔起来。
“神官小姐不太像是失时的人…………难道是、我对这里的时间概念计算出错了吗?”
这里的一天的时间容量大约是14个时间点,每一段时间被命名为“参时”,大约是原来世界里一小时的1.72倍。
突然,一阵不协调的错觉,使得他的双眼眼球恐慌地瞪得溜圆。
在大脑飞快地旋转、回忆之中,千云的额头冒出了尴尬的热汗。
他将自己的脖子僵硬地移到右侧,望着那名纤细娇小的少女。
“那个…………是,摩利迪娜小姐吗?”
“嗯嗯”
女孩连续地点了好几次头。
“所以…………你已经看了30分钟了是吗?”
她的变化确实有些太大了。摘下了帽子,褪去了那身看上去沉重的法道服,换为白色丝缎的礼服后,甚至连那股沉重的幽暗气场也消失了。
头顶的黑色猫耳点缀着小巧玲珑的脑袋,让人萌生了对温柔之物的强烈的保护欲望。
如雪般纯白的肌肤,白色的齐刘海儿刚好遮住眉心,精神饱满的细白脸颊。
纤细的腰部与微微隆起的胸部形成了妖媚般的曲线,细嫩的白色脖颈如同天鹅一般。纤细的长腿上是一层薄薄的黑色丝袜,长裙的裙边镶嵌着闪闪发亮的翡翠色石块装饰。
只是盯着这身薄薄的礼服,似乎就能够将神官小姐的轻盈体态一览无遗。几乎是尚未成年的小学生体制,会让人产生欺骗性地诱人感。
千云挠挠脸角,将头偏向了一边,面色微微发红。
“稍微有一点可爱啊。简直成了贵族千金一样的打扮了呢。”
“……没能辨认出我的样貌是你的错吧。再说了,你的真实姓名也根本没有告诉我啊。”
少女一开口,那股坚硬而颇有压迫感的气息便展露无遗。绝对是她不会有错了。
但是,这么可爱的身材与装束完全是勾起男**望的利器啊……为什么神官要穿得那么严实啊,将摩利迪娜的魅力完全降到谷底了。
千云在内心肯定着,接着提起背包,故作无事地假笑道:
“啊…………上次一直在想一些不着边的事情,居然都忘记自我介绍了,哈哈……”
他接着整理了一下头上的花瓣丛,微微弯腰鞠躬:
“那么…………在下正是鬼花族的精灵亚人,法玛·特兰托尔,20岁的贵族太保。”
这种夸张到令人想吐的自我介绍,实在是卖萌界的犯罪者。
但是,这也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尽可能融入亚人族的办法之一。如果确定了自己是富家少爷的身份设定,就算再怎么讨厌这副夸张的嘴脸,也要沉著心情忍耐下去。
“……这是什么?”
“所以说啦……这就是现在的我的身份。”
摩利迪娜带着几分兴趣地瞄了几眼,点点头:
“嗯,听上去确实是有好好做过功课了呢。你读过关于蓝卡丝裘公国历史方面的书籍了吧。”
“嗯。有关战争的话题开端,华丽的正义性辞藻暂且不论…………至少这里的亚人族历史没有在战火中消亡。对比一下其他的王国的侵略战烂账,这里还勉强算得上是一片乐土。”
“转移话题吗……我想知道的是你真实的名字。”
“哼…………只要你也做同样的事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
千云的意思很明显。他在对神官的身份抱着怀疑态度。
“…………狡猾的人。”
所谓的圣暨与日本古老的祭奠活动有些许相似。从城门进入后,复杂的分区就像一个开放的迷宫一般,整齐而充满谜之障碍;宣传标语和图画绘板在分区的隔离植物须界上歪歪扭扭地矗立着,像是没有经过装裱的大型广告牌。
由冒险者团队、商人、普通旅客、政治家等不同根系的大门,由举着火炬的巡礼者来看守。
摩利迪娜像是一个老成的导游小姐一样,一路上毫无停阻地快步行进着。
“但是…………啊~~果然好麻烦。我还没办法接受这种所谓的职业设定啊。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个变种的生物武器啊…………猫耳,精灵耳朵,花朵饰品……那个小盒子怎么塞得了那么多东西啊……”
“……至少选择性要稍微丰富一些。不要随便抱怨,‘特兰托尔’先生。”
“那么…………我们今天是来上历史课的?还是说你找到了让我回去的方法,要在这种地方施展仪式什么的?”
“不……只是有非常重要的调查任务,需要你的配合…………顺便讨论下接下来的出路罢了。”
闲扯着无聊话题的时候,两人通过了冒险者阶层的信仰象征大门。
云泽莉卡是个相当繁荣且宽广的城市。在整个蓝卡丝裘公国众,数一数二的经济支柱,外交
在淡青色的阳光沉淀之下,无数亚人群落如蚁群一般散播在热闹的街市与暨典活动之中。
向着圣暨日的见证——【美杜兰德圣城】,准备造访最长的勇者古城的长道石阶之挑战的旅行者。
准备兑换积分,的冒险者众人们。
向世界各地的旅行者与收藏夹兜售本国珍稀货品的商人们。
就这样观赏着的同时,千云被神官带着一路拥向了地势偏高的白银天桥。
在冗长的商队经过了设立禁区,从人群中的一角划过;长队伍的末尾,则是一群整齐的兽人队伍。它们由但是,一副奇怪的画面发生在现实中的瞬间,使得千云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在商队的兽人队伍中。
只是几分钟的功夫,那片禁区的广场边遍布了那些牛油果颜色的兽人。在天桥方向俯视时,也许只会将他们当作移动着的地精丛魔物。
兽人们背着沉重的深黑色石块,面无表情地跟在队伍之后。他们黑洞洞的双眼无神,且手脚都挂着宽大而沉重的镣铐。
“……那些队伍里的亚人族,是怎么回事?”
千云指着那堆如山一般高魔族兽人,问道。
“……隶属关系的魔族奴隶。战争平息之后,南部诸峰的魔族与西方的亚人族互通贸易,其中也交换了不少的低级奴隶,作为商路的苦力使用。”
摩利迪娜的解说很自然,没有一丝同情。这似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所以,它们也带着和我一样的项圈是吗……”
“嗯。隶属专用的项圈,耳环,手铐…………都是控制魔族的意志与力量的质量魔力道具,被称作【赤冥壶】。”
“那个……那我现在戴着的这个能摘下来吗?”千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磨蹭发痒的项圈,问道。
“不行。为了保证我的安全,限制你的魔力流动是有必要的。”
“呃……为什么?”
“在舞台上表演的名为‘魔术’的把戏,绝对是使用高阶魔力才达成的吧?我的同僚们还有上司一致认为那是某种魅惑的邪术,以娱乐为幌子、蛊惑圣裔教下的良民。因此我才急匆匆地被派去抓捕你,为的就是封印住异派的……”
“哦……听着,神官大人:我绝对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你还是把这玩意给哪个魔族奴隶用吧。”
“不·行·不·行……”
神官严词拒绝着。
“那么…………这种东西谁都可以使用吗?”
“范围还是有所控制的。克鲁姆弥商队或是王室博法提军的运输队,无论规模大小,其领导头目都必须参加通过星盾试炼,确定尊崇圣裔教派与王室和平纲领的宗旨以后,才会给予使用【赤冥壶】的权力。最年轻的博法提战士在参加过魔物讨伐战后,大概二十岁就可以进行星盾试炼,通过之后也就拥有使用项圈的权力了。”
“因此,蓝丝卡裘公国的全部奴隶队伍,都有王室的忠诚军人负责看管与介入,保证公国自身的财政稳定;同时也依靠这种手段,吸引到全国上下精良的兵源,利用外交手段来收编其他小国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高。”
“……原来如此。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敌视魔族的基础上对吧。”
真是毫不遮掩的种族论啊。可以想象外表柔软的亚人妇孺被当作奴隶时的状态——那应该就是亚人族与魔族互相厌恶的原因之一吧。
根本无法维持脆弱的和平关系,会爆发战争也就不难理解了……
“关于即将——不,是现在已经发生的战争开端,你有什么想法?”
“这一部分的说明相当复杂——如果你的确想知道的话,我们就先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好不容易脱离了人潮,这才能够确认暨日的几条举办活动的分布地区。
两人选中了看上去人流偏少的流动素材街道。
摊铺前立着一根描绘着双翼精灵的红色旗帜,一般就负责售卖魔力道具的摊点。
保存精灵魔力的精灵石与收藏图章,是压缩型的纪念道具————这应该和日本东京的跳骚市场相似。货品就类似于收藏的偶像杂志或者游戏道具卡之类的东西吧。
临时搭起的描绘着蓝色双头鹰的三角塔形帐篷,是冒险者公会的勇士们的活跃之地。通过兑换来自讨伐魔物的的任务卷轴的积分,来稳步提升冒险者的阶级,并最终接受来自教会或王室的军务职位任命。
这些都是较为轻松的、适合游玩或纪念的独特店面。突然,摩利迪娜的视线随着一道淡黄色的烟雾而飘去——
是一家售卖魔物肉食烧烤的个人摊铺。被切割成小块的荤肉成排地堆放在黑色的烤炉边上,一排接着一排地进入了蓝色火焰的炙烤之中。
摩利迪娜略作思索,接着小跑到摊位面前。
当她走回到千云身边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串发散着诱人香气的烤串。但鼻孔吸进了飘在空气中烧焦面皮的味道,千云皱了皱眉。
烧熟的食物已经递过来了。千云只得接下,然后目光不善地扫着那块肉块看了半天。
“呃…………气味先暂且不论,但是这个蓝色的、油滋滋的外形…………”
“平时这里是没有这种店铺的。虽然这种烤制品的颜色很古怪,但味道还说的过去。”
“那个…………鬼花族的亚人是怎么吃东西的?”
他突然问道。神官小姐则思考了一下,古灵精怪地幽幽笑道:
“……也许你会很有食欲的。想知道吗?”
“……不,还是算了。”
不管那些亚人是用哪边的食器进行消化,总之应该都不是嘴巴的部分吧。还有这种生物的肉真的可以消化吗,单单只是人类的话……
不由得思考,千云还是将烤串还给摩利迪娜。
街边的小吃摊数量很少。暨日开展时,道路上的文字路标与看守军人一并撤下,换上不同颜色的魔力灯罩来指明方向。
通过两边闪烁着的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灯罩不断通过石阶或长道,就可以到达任何圣暨的一个信仰之地。
摩利迪娜选择了翡翠色灯罩庇护的道路。
“接下来就认真一点吧…………要带着虔诚的信仰哦。”
“哼…………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愚昧之徒。”
在斗嘴的同时,神官少女还是没有忘记自己重视的【信仰】,偶尔谈话内容神叨叨的。
绿色的方木整齐地构建成一座类似扁平蛋糕的建筑。其侧面与与圆顶的简易浮雕上,是刻画着各种咒文的大型魔法阵。
负责看守的是几位穿着白袍的修女,而门口的一侧则贴有写着“防卫都市机关”的宣传绘图。门口的木桌上,还叠放着几本厚厚的魔法书籍。
这种熟悉的格调与装饰,使得千云脑洞大开。
“天啊…………圣暨开展的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便利书店……”
“毕竟是为了纪念抗击魔族暴行的冒险者的纪念日……自然也少不了教会的支持。还有,什么‘书店’啊?…………这是我们为神官新人专门设立的文籍交流所。一般在圣暨日开展时,大约有几十个这样的交流所会开放,供各地的教徒们交流知识与心得;神才之地大多是通过咒文压缩的魔力卷轴,利用魔法术式可以在短时间内吸取大量的历史与法咒知识……”
“吸取知识……你确定那不是洗脑吗?!”
千云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你又不是神官,为什么要对你洗脑啊…………”
“啊,也是啊…………喂!也就是说洗脑是真的啊!!”
摩利迪娜无视了千云的吐槽,
“没办法…………那你就去只有奴隶才配能参观的普通文轴区吧。那里的书本的魔力参数为零,所以有魔族奴隶想要偷偷吸取魔力的行为是不可能的。”
“那应该蛮适合我的。先让我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起源比较好吧。”
提到“这个世界”的字眼,摩利迪娜的眼神飘过了一丝不自然的震惊。
【神格的护佑】。这是大多数教会书籍的前页,都会编纂的一段宣传说明:
作为圣洁的原始之人,古人类以赞颂神格为荣,建立了基本的神殿与朝堂敬慕神源。
人们互敬互爱,在尚未成形的神谕之地种植垦荒,涉猎魔物,换取相应的粮食。
而恶与暗影相并而存的魔族则以征伐为劫掠为生。它们敬仰暴力与血腥,在数十年的混战之中统一了南部大陆,接着将污浊的魔爪伸向了神谕之海岸。
古老的人类族邸为神之下仆,本应为掌管万象之灵性所在。
但由于南部大陆的魔族借以血祭仪式为代价,成功地夺取了古人类本应享有的神之力——【神火之魔力】。
人类顺从神灵的意志,对邪恶肮脏的魔族进行讨伐。
在那个时代,每一个拥有斩杀魔族义务的战士们均为了光荣之战的荣誉而浴血拼杀。义军所到之处,一切憎恶与歧视,在赤冥壶的助力之下消遁于无。
贪婪的魔族对古人类的存在恨之入骨,即出师征伐。魔族大军所践踏过的一草一木,都沾染上了它们邪恶的欲望。
但残留于世界的神之使者,开始引导世人。
于是——万灵笼罩的亚人一裔,在青色暗之阳的光芒照耀下,最终诞生。
团结的亚人族拥有足以匹敌魔族的力量。魔法,神威,圣气……均是不灭的主所赐予之永恒恩赐。
不断亵渎死亡与正义的魔族,最终被驱逐至南方大陆的中部边界。
魔族弃尸累累,往日无限风光的魔暗之王城被夷为灰烬。
……
这些文字内容让千云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干燥枯黄的书页纸张按W顺序排列,以折叠压缩的方式供人翻阅。在一塌糊涂的状况下,千云随意地将几只压在书柜中间的卷轴书籍一一翻开阅读。
【尤提尔塔丽芬勇者纪实】——
在尤提尔塔丽芬公国的第五代【勇者】的奋战下,骨兽之恶王玛戈特依被其魔剑的【万世之圣痕】击中,不久后病逝。这维持了北部诸国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巴狄塔鲁的悲伤】——
经过长时间的战火洗礼,魔族与北部诸公国的亚人族达成了【巴狄塔鲁协议】,确定了双方在和平的基础上进行商业互易与奴隶分配问题。
【为商业往来而诞生的神圣之职】——
徘徊于南北两界的低级无意识魔物,对于以玛格莱拉,穆尔提与哥伦巴尔等魔物为首的组织性威胁,双方重新划定了彼此的安保管辖范围。
……
类似的书籍了解过之后,一份复杂的心得使得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千云合上了最后一本厚厚的书本,揉了揉自己的眼镜。
“呼……差不多了解了。”
“那么——有什么感想之类的?”摩利迪娜问道。
“啊…………我完全没兴趣。但是,感觉书上的所谓战争还有国家关系似乎被过分夸张化了。”
千云他一一列出了自己的观点:
“比如那个传说中的前前前代勇者——虽然在斩杀魔族头领时无比英勇,但是他最后的确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原因是存在争议的的【谋反罪】。还有,我以前读过的书里他的结局可不是这样的……”
“还有……所有的战争都围绕着没有目击者的【神灵】展开——但与魔族冲突的战场却都在莫霍布洋的南岸,也就是魔族所管辖的区域。这算哪门子的正义之战?难道因为魔族的面相丑陋就可以随便侵略他们的土地了吗?”
“……够了!!”
似乎是话语中的话语针砭的性质过于敏感,摩利迪娜突然低下了脑袋,爆发出令千云战栗的尖锐叫声。
他在惊吓中连连后退几步,困惑地看着摩利迪娜。
“……你给我出来。”
她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准备教训女儿的妈妈一样严厉。脖子上的项圈发挥了它的作用,千云最终被矮她两头的少女拉扯着项圈蹒跚着走出了交流所的帘门。
摩利迪娜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扫视了周围一圈,充分判断出周围没有骚动以后,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掐着项圈的手指。
“所以,现在你差不多弄清楚了吧…………这个国家的圣暨之类的东西的本质。”
原来如此。在那种满是圣教徒的地方,宣传反对宗教的话题…………也许又会被这边的教徒们五花大绑然后丢进那个像地牢一样的克拉维穆达宫。
“我还是不敢肯定教会的情报是否有所遗漏——但是至少我所在的分布,没有关于那道能量结界的任何消息。”
“是吗……”
“现在追究那些埋藏于地底的历史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是,依靠圣暨中教会支持的部分,也许可以搜集一些关于那股魔力来源的情报。突然诞生的那种魔力结界,会所引发的一些歧义现象:周围的空间魔力场剧烈波动,魔讯回路机关的警报,飞鸟下坠…………也许在公国的某些地区也发生过。这些特殊情报都披着一层仪式色彩,不过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辨识出来吧。”
“……嗯。还有,通过【Dimension Gate】时的感觉还都保留在我的身上。那么,我们要去的地方,果然还是…………”
“嗯,是文籍交流所为主的圣裔教会活动…………等等。Dimen……Dimension Gate?”
“啊、没什么没什么!!……(差点就说漏嘴了)”
摩利迪娜在重复千云说出的那个英文短语时,似乎意外地发出了正确发音。
“那么,我就从商会那边开始调查了。在城镇的末尾的最高的灯塔汇合吧。”
“好。”
带着渐变色的暗青色日冕层,散发出的光辉令人深觉沉闷。
倾斜着的山坡的石阶慢慢变滑。千云感觉到身上的衣物因体温慢慢变得燥热,身边观赏、游玩着的亚人不再像之前那般。
鼓声,锣声,祈祷声,歌舞声…………四面八方的杂音就像给这个幻化出的异世界增加了一层幽暗的神韵气场。
这种感觉令人很不舒服。即便大多数人都在愉快地笑着,但却与自己这个虚假的存在隔着一堵冰冷的墙。
他决定休息一会儿。走访了第十七家文籍交流所以后,他早已经口干舌燥的了。
找到了一家处在大石碑群附近的露天酒场,点了一杯喝的。
身后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千云摘下的双肩背包,
“好烫————比【炎女】的印章还要烫啊、喂!!”
手中的半枚月之印章几乎无法用双手攥住,就像是充电过度的智能手机的外壳一样。
这里几乎没有游走的亚人。埋头制作果汁的店主还是机械地重复着调酒一样的工作。因为刚好处在来时石梯与灯笼群的拐角,被遮挡在太阳的阴影下,所以很难被人注意到。
“……准备好了吗?”
除了杯子撞击、汁液横流的声音之外,便是周围的两个黑袍人的窃窃私语。
“嗯。按照预计的时间,摩利迪娜大人正在逐步取得他的信任————那样的‘宝物’如果封住魔力了的话,就不足畏惧了…………我们直接将他抓住吧。”
虽然是语速偏快的外语,但中枢神经还是在微弱电流的诱导下,传输了语言翻译后的内容。
那正是牙齿内装置的芯片产生的作用。在几天的自学时间里,千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亚人族的语言,逐渐摆脱了机械芯片的辅助作用。
但是,隔着自己不远餐桌上的两名巫师的话,却使得自己一时惊诧的说不出话来。
“摩利迪娜…………”
她为什么对自己还是不放心?甚至要找这些爪牙来监视自己…………
就算是了解了【Dimension Gate】的内幕,也没必要一定要将自己视作敌人。
在第一座文籍交流所时,她所作出的反常行为也是一样。简直就是在利用庞大的教会势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如果她的立场并不是教会一方的话,
“吼,那可是数不清的大笔金额啊!!”
“王室的通缉令嘛,一定不会亏待我们的。对于魔族低劣的暗之探员,教会的赏赐与刑法都是非常极端的——”
黑袍巫师的得意的声音愈来愈兴奋。头顶顶着羊角或长耳的,面像枯黄的中年亚人族。但是,身为教廷分子的头顶戴着的神庭之长帽,很别扭地歪在它们的脑壳之上,与凸出的长角莫名交叉着。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在燥热气候的地方,一般会将帽子摘下来吧。难道真的对神格有那么尊崇的信仰存在吗?
……他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囚牢中负责押送魔族奴隶的卫道士。在克拉维穆达宫的大小不一的囚室中,那种漆黑的道袍与猥琐不堪的矮小身姿,在千云的印象里很深刻。
【完全依靠于“神之恩惠”的教堂走狗,居然也能成为利用的工具吗】
突然,千云的双瞳猛烈的一收缩。
一柄深紫色的尖刀,从背后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那些刀刃的在胸口起伏以后,循环不断的尖刀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交叉穿透了身体。
浓稠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接着便是源自各处的、冰冷而刺骨的剧烈疼痛。他弓着腰,慢慢地捂紧了腹部的尖刃……
“找到了——————”
“喂、他在这里!!”
几名戴着面具的咒术师从的石碑上跃了下来,不怀好意地举起手中燃烧着魔力的法杖。酒场的老板慌了神,在逃走的一瞬打翻了台桌上的一排酒杯。
“血液是红色的……这家伙,果然不正常!”
呼吸的困难急促而至。剧痛是随着那些紫色的刀具划破空气的声音快速叠加上去的。
“咕……啊啊…………啊啊啊………………”
那些身着的长耳的手中都拿着的法杖。而之前的那两名巫师,也满脸阴气地窜入到那些人的队伍之中。
用手掌堵着胸口忽然爆发溢出的鲜血,千云无力地跌坐在墙角。
【果然目标是自己啊。】
那些刀具并非实体化的产物,而是魔力驱动产生的波动罢了。所以,当那些刀具融化、消失在空气之中的时候,喷涌着的血液瞬间没过了千云的衣衫。
“咳……咳咳……呼………………”
看着这样狼狈的自己,千云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如果摩利迪娜想杀掉自己的话,应该有很多不留痕迹的手段吧。
偏偏叫来了这群没什么手段的粗暴白痴。
“呼……啊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声里尽是恐怖的凛冽冷意。
“你这家伙、有什么好笑的?!”
咒术师的领队怒声斥责道。他的声音如此刚烈,似乎是在做着某种神圣的仪式一般。
“反正又是在死前诅咒我们的肮脏的胜利不会得逞之类的吧————真是想想就会觉得恶心。”
“那么,这家伙也是魔族派放过来的卧底吗?”
“绝对是吧…………魔力要素几乎为零,就算是亚人族也不会这么干净的。一定是伪装。”
恶意相加的嘲笑与罪名一句一句叠加在千云的耳朵里。
他低下头,默默地攥紧了手掌中的半枚骑士印章。
……
体内的力量,在随着他胸口的愤怒情感一点点复原——
“什么别的世界啊…………”
“根本就差不多吗………只要对自身的存在有所威胁,就做这种在暗中处理掉可疑分子的脏活………………”
千云的身体在方块状的结晶游走中,逐渐变得透明。仅仅几秒钟,他的下半身、双臂与腹部都淹没在了虚无的空间之中,仅剩下了那张勉强笑着的扑克怪脸。
【骑士】的力量,恢复了一部分。利用【远景魔术】加诸在自身上的效果,可以达成大量目标物的视觉系统产生集群式障碍——也就是【隐形】。
“什、什么!?”
“这是……咒术吗?”
“不可能、明明刚刚没有检测到任何魔力要素……!”
“这是何等的魔术控制精度…………”
咒术师们惊呼着,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对准了浮在空中的残余的脸……
然而,那些如回形镖一般的高速刀痕,却最终全部挥空了。魔力的残渣没有击中消遁于空中的少年,而是彼此互相干扰、在空间中变成凌厉的碎片。
……
冰冷的水滴。
对,就是那种感觉。
仿佛肉身被割裂的肌肉组织与脂肪之类的,全部被有自主意识的冰水一样的东西渗透覆盖,在意识中将剧痛抹除。
衣服上多了几道裂口与空洞。但是,肌肤上的伤痕却一点都没有了。
千云望着洞口裸露着、淌出汗珠的皮肤,在喃喃自语中擦去了嘴角的血水。
……没错。身体连那个可疑的‘恢复能力’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程度的物理创伤基本无碍。
经过那场遭遇战以后,头顶的花瓣散落了不少。
这场热闹的盛日之暨,似乎也有着不少商业翘楚的参与。
灯塔下站着几名身材臃肿的亚人族商人。摩利迪娜似乎在有意无意地陪着他们聊天,而那瘦小的身躯在几张鲜艳的旗帜之侧,显得非常突出。
看到了千云的身姿后,她便谢绝了商人们的好意,从中抽身出来。
千云靠在路边的石柱旁,看着神官小姐急促的身影。她的神色似乎有些愠怒,但不只是因为等候多时,似乎还像是在闹别扭地跺着脚。
“……法玛·特兰托尔,这次没错了吧。”她语气低沉地叫住了千云。
“哦……是神官小姐啊。”
摩利迪娜的表情还是与之前一样,平静而毫无波澜。
“你这身衣服…………是被哪里来的狂热信徒给袭击了吗?模仿冒险者?”
“…………”
这本来是一句没什么恶意的玩笑话。但是,自千云却选择冷漠地无视了她。
他向灯塔的底下走去——那是一块拱起的圆形舞台。
站在其上、挪着优雅步伐的,是一个穿着夸张服饰的高大男人。
脸上是一副由黑、红、白混合而成的小丑面具。面具的嘴部犹如沾了血一般,在深红与黑色的烘托,与深深向上凹起的笑痕搭配下,产生了阴森、嗜血的恐怖气息;身上穿着的是带着深紫色的西装,关节部位全部都是西洋式的银边细铠,糅合了伯爵一般的贵族气质;腰上紧紧缠绕着诸多道具口袋和方形匣子,在腰间排成一圈,完美整洁又严丝合缝;脚上则是镶嵌着金丝的铁制战靴。
【骑士】·【魔方】。
台上站着的那个高个子,就是自己完全骑士化以后的姿态。
当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左眼眼眶的花朵因过分震惊而颤抖,掉落了不少花瓣。
“……哈?这个大块头是怎么回事——?!”
这根本就是自己啊。因为自己就是【骑士】·【魔方】——
这么说来,在见到【射手】的时候,她的手腕也同样没有佩戴限制魔力转换的【Virus Driver】。
“没有被病毒侵蚀……可以正常地适应这个世界…………”
千云的的态度引起了摩利迪娜的反感。
“你那是什么奇怪的反应啊…………麦捷克斯·麦捷克公爵一直都是负责暨日的魔法宣传表演的。你才是,那种说辞太失礼了吧。”
“那种顺理成章的故事听上去就很可疑啊…………我想要近距离和这家伙聊聊。”
“你想干什么?…………喂、请等一下!!”
被关在牢笼中的低阶魔物,长着长角的兔子、双腿站立着的犬类动物、以及堆在笼子里一角的骷髅不死族…………被一张沉重的布匹连同笼子一同盖住。
当再次掀开魔术布的时候,那些魔物已经全部消失。与此同时,男人身边的一只锁好的铁箱,发出了砰砰的怪声。
“……‘魔法’的临时表演的话,我也可以。”
千云推开周围的观众,向通往舞台的蓝色地毯走去。
观众中响起了一阵起伏不断的掌声。
锁好的箱子被打开,但箱子中却少了一件东西————那只长着黑角的兔子魔物。
但是,长角兔子却从那家伙的袖袍中溜走了。这也算是可能会发生的表演失误吧。
在观众群中发出嘘声的时候,千云无声无息地登上了舞台。
“我是麦捷克斯·麦捷克公爵的助手。那只消失了的魔物【瑞贝特】,现在就在我的手里。”
千云将背包里包裹着的黑角兔子——魔物瑞贝特,一点点塞在了袖口中,用同样的手法将其展现在双手之中。
小家伙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由于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体,所以比正常的兔子的生命力要顽强许多。
“真不愧是长麦捷克斯公爵!真是利落的魔法表演呢————”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观众们的反应似乎更加强烈了。
千云苦笑着,将手中的魔物递给了眼前的【骑士】。
【但是,这家伙还真是像啊。我落魄到表演魔术的地步赚取迪塞亚的时候,也是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与自己的体力…………】
【因为热爱这种近似于欺骗的技术而卖力表演,也许会出现失误,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面具下的小丑在抱住魔物的一瞬,似乎有些停顿。半响,他终于发话了——
“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你是鬼花族的精灵裔亚人吧?居然会参与到我的节目中来——”
他的声音就像一个民俗表演艺术家的大叔,充满辛勤与苦涩的韵味。
“下次可要小心点哦~~‘我’。”
“欸?”
“……不,没什么。”
千云饶有意味地笑了一声。
表演还在继续。千云在一片呼声之中走下舞台,却并没有朝摩利迪娜的方向看一眼。
远方的人群像潮水一样一同簇拥着奔向舞台那边。摩利迪娜看着淹没于其他人群的目标男人,不禁无奈地咬了咬牙。
……尾长谷千云不见了。如果那个高中生就这么失去踪迹的话,又要动员进行魔法的回复搜索很麻烦。
她急躁不安地在看热闹的亚人之间挤来挤去,娇小的胸部已经被挤得变形。
突然,一块厚厚的手帕捂住了自己的脸——一股刺鼻的药水味从鼻腔渗透开来。
“……唔!”
身后那副比她高得多的躯体,死死地制住她的双肩,并加大了捂住鼻口的手绢的力度。
“…………可恶……”
嘴里发出哼哼的反抗声毫无作用。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场幼稚的魔术表演,而无暇看向这边。
【糟了……是菉本乙铜…………!】
摩利迪娜的双臂在一通挣扎后慢慢发软,眼皮渐渐无力地合上。
那股突入袭来的睡意,像野蛮的怪物一般将她逼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