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
顾瑶似乎在黑暗之中醒来，模模糊糊、虚无缥缈，如同一场梦。
饥饿感自骨髓喷涌而出，叫嚣着基因深处最原始的本能。它是一条蛇，顺着脊柱游走而上、抵达大脑，最终将其中的所有思绪胡乱捣毁，只留下唯一的想法充斥其中：
撕咬。
她朝着其余七个人影扑了过去。
八具扭曲的肉体碰撞在一起，尖锐的牙齿成为锋利的小刀，相互割开对方的皮肤，撕裂其中的筋肉血骨，让粘稠的死血喷洒而出，溅到漆黑小屋的每一处角落。
韧带和动脉被咬断，右手无力地耷拉着，完全动不了一根手指。
没有疼痛感。
操控着残破的身躯，七零八碎的四肢张牙舞爪，有扭曲的尸体倒在地上，被其余竞争者所粗暴啃食。
顾瑶浑身发颤、饥肠辘辘，被咬断的左手空荡荡一片，骨头在千疮百孔的身体内部复杂地摩擦，刺破本就没有运动的器官，让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有人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黑暗、
意识切换。
她横跨在那具自己杀死的尸体上，嘴中有着从对方身上撕扯下来的血肉，胡乱咀嚼、吞咽，黏连着皮肤，囫囵吞枣进入腹中。
好饿……
她看着身后有人偷袭了自己，啃咬在了她的肩膀上，叼走了其上一大块血肉，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那也是自己。
都是她自己，八个人、八具尸体，相互撕咬、吞噬，然后进化——
“学……■！”
顾瑶听见有人缥缈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接着逐渐清晰：
“学姐！”
砰！
梦醒。
顾瑶恢复意识，灰白色的眼睛微微移动，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楚沐歌。
对方纤细洁白的左手臂一侧被自己啃咬在口中，鲜血顺流而下，滴答滴答，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楚沐歌的瞳孔略微有些竖形，眼角有些泪花，气喘吁吁。
顾瑶连忙松嘴。
那咬痕非常深，丝毫没有留余力，只要顾瑶再用力一点，就真的可以咬下来了。
血还在流。
楚沐歌轻声开口：“没事的，你先下来。”
血腥味在嘴中弥漫，顾瑶沉默起身。
楚沐歌起身，迅速去了餐桌，将放在上面的背包拉开，把绷带和酒精给拿了出来。
楚沐歌转头看向像是雕塑一样站立的顾瑶，在漆黑的雨夜开了灯，笑了笑，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幕不存在似的：
“学姐，来帮我拿一下好吗？”
顾瑶走过去，替她固定位置。
深红的血液顺着手腕而下，楚沐歌蹙眉忍痛，简单进行了一下止血和消毒，接着在顾瑶的帮助下绑了绷带，楚沐歌瞥了眼顾瑶，见她默默看着自己，于是笑道：
“没事，只是稍微有点深而已，我恢复的很快的，喏。”
她指了指自己腹部，微微撩起宽松的衣服。
仅仅四五天时间，她腹部本来被捅穿的伤口竟然已经好了，只剩下了一个浅色的疤痕。
——但这是永久会遗留下来的痕迹，所以那个咬痕也会吗？
顾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说不了话。
手指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吸引了楚沐歌的注意力。
楚沐歌把剩余的绷带放回背包，看向她敲击的位置：“怎么了？”
顾瑶顿了顿，看向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开始努力回想字该怎么写。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她略带烦躁，手指开始在桌子上胡乱滑动，倒像是在歪歪扭扭的涂鸦。
但是楚沐歌总是能神奇的和她的脑回路对接，眼睛亮了亮：“学姐，你是想写字嘛？”
顾瑶手指停顿，接着点头。
楚沐歌很兴奋，有种蹦蹦跳跳的感觉：“你、你等我一会。”
顾瑶面无表情看着她上楼，接着片刻后哒哒哒跑下来，手里拿着一沓便利贴和一支笔，来到她的面前。
楚沐歌撕下一张便利贴粘在桌子上，打开笔盖，把笔递到了顾瑶手里，眼睛亮晶晶：
“来，试试。”
顾瑶迟疑一下，握住笔，看向黄色的纸面。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只洁白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轻轻握住，操控着她的手开始在上面写字。
横、竖、撇、捺……
笔在纸面上划过，一笔一画，写出了第一个字。
稍稍的停顿，笔墨从笔尖流出，在纸面上留下印记。
这是第二个字。
一气呵成，楚沐歌轻轻握着她的手，缓缓地，缓缓地写出了第三个字。
停笔、
顾瑶看着上面三个自己看不懂的符号，想要眯眼，企图认出这是什么。
楚沐歌指了指第一个字，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楚。”
然后是第二个字：“沐。”
最后是散漫的结尾：“歌。”
纸上的三个字在对方的教导中逐渐清晰，于顾瑶的眼中，从一团浆糊变得棱角分明。
顾瑶本来就有基础，只是脑子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现在被掀开了一角，学习的自然非常快。
楚沐歌一笔一画勾勒出了三个字，她教会了顾瑶第一个词语，叫做楚沐歌。
-
清晨。
大雨已经停了，虽然外面依旧阴沉沉的，但是空气好歹没有昨天夜里那般压抑。
楚沐歌后来是回床上睡的，大晚上被顾瑶扑上来咬了一口，一时半会睡不着觉，在那趴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重新阖上眼睛。
第二天起来时，她睁眼，发现顾瑶不在身边，吓了一跳，赶忙跑出门去，心脏扑通扑通好似是要蹦出来。
踏出门，目光焦急环顾，便见到了走廊过道墙壁上一堆便利贴。
贴的还挺整齐，从卧室门外开始贴起，横着贴了一大截。
一开始的字歪歪扭扭，像是杂乱的线条糊在一起。
楚沐歌眯了半晌，才发现开头那字是个楚。
一路走过，写的字也逐渐开始清晰和端正起来。
从之前的[歪氵十哥欠]到后来的[楚氵木哥欠]
直到最后一张，贴在楼梯口，上面写着：
[楚沐歌]
-
顾瑶站在一楼一个房间前，看着里面的场景沉默。
原来不是梦。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原本塞着八只丧尸的房间已经成了人间炼狱，肉沫黏连在角落，还能看见眼球和牙齿。
它们互相不要命的撕咬吞噬，在顾瑶的命令下，逐步将对方融为自己的一部分，开始向着某个特定方向进化。
骨骼连接骨骼，肉块糜烂肉块。
它们吞噬、它们融合、它们进化。
在黑暗的房间中，初步形成的肉毯内部好像有经脉，发出了最后一缕跳动的红光，接着黯淡，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
肉毯失去了活力。
资源不够，孵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