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沐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长睫倏动，她迷茫睁开眼睛，感受着自己后脑勺传来的冰凉肌肤的触感。
她头枕在顾瑶腿上，向上望去，除了两团柔软，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楚沐歌咳嗽一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轻声说道：“学姐。”
顾瑶淡淡低眸看了她一眼，灰白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迷迷糊糊、睡眼朦胧的模样。
墨镜已经被顾瑶自己摘下来了，日落西山，乌黑的镜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不如摘了，让自己看的也舒服些。
楚沐歌动了动身子，唔了一声，从她腿上挣扎着起来。
在药房内，她呆呆半坐在地板上，看着一个个药柜，头上的猫耳前后晃了晃，似是睡的天昏地暗的原因，脑子没转过来，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
数秒过后，猫咪电脑成功开机，楚沐歌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目前是在哪里，她应该做什么事，于是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
“他说他们有车。”
楚沐歌说着，伸手把顾瑶拉了起来，淡淡开口：
“我想去找找。”
出了药房，四楼走廊的窗户射进来淡淡的金辉，楚沐歌的身影倒映在墙上，成了一道漆黑色的剪影。
她低眸看了眼自己脚底的血渍和部分难以言喻的肉糜，蹙了蹙眉，紧接着望了眼窗外：
“有点晚了。”
是有点晚了，再过一会，天空就会彻底暗下来，这种时候离开这里肯定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那么应该做些什么呢？
楚沐歌双手重新缩回袖子里：“我饿了。”
她要进食。
-
厨房大概是在三楼。
这个精神病院也就这么点大，四楼为药房和男子以及其他幸存者的居住楼层，原本是各类科室，三楼是厨房还有吃饭活动的场所，二楼是病房，一楼是废弃的大厅。
楚沐歌通过楼梯走下来，看了眼三楼几具被啃食大半的尸体，越过血渍和肉块，随口和身后的顾瑶说道：“学姐，丧尸呢？”
顾瑶指了指一个角落。
在那里，三具无头尸体堆砌，头颅炸裂，歪歪扭扭成了一座小山。
这三具丧尸没啥用处，看着也反感，不如销毁了比较好。
——还是狗狗可爱。
两只等候在三楼的丧尸犬一见到顾瑶，便摇着尾巴跑了过去，开始绕圈。
楚沐歌皱眉。
噫……好恶心。
三楼的厨房不大，以前给病人做的食物可能都是选择外包的，这里，应该只是工作人员自己烧点吃吃的地方。
楚沐歌走进去，率先看见的就是处理了一半的人肉。
皮肤被扒下，露出其中黄色的脂肪还有或粉或红的血肉。
这名被害者头颅被砍下，处理好的只有上半身，看样子之后应该会被放进锅中煮烂，之后再端上那些幸存者的餐桌，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顾瑶看了眼，迅速移开目光。
不是她不想看，而是……
太馋了。
呕、
内心挣扎。
顾瑶的确失去了些许同理心，但作为人时的记忆依旧存在，升起想吃人肉的想法时，还是把自己恶心了一下。
楚沐歌牵了牵她手：“学姐这不能吃。”
顾瑶才不需要她教育，她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楚沐歌这种时候的语气总会很语重心长，就像是在和一个小孩子说话：“这吃了不干净。”
而且可能会上瘾。
她不希望学姐把这种东西吃进肚子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瑶的确是丧尸中的异类。
她自成为丧尸起，就被楚沐歌找到，然后一直拴在身边，过得比目前的人还像一个人。
和其他丧尸相比，就像是宠物狗和野狗的区别，她不加入厮杀，不吞食血肉，浑身的倒刺根本没有长出来。
——更何况她还是个丧尸女王。
维持了部分理性和人性，从而失去了变得更加强大的机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楚沐歌在厨房里面翻箱倒柜，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悲催的结论：厨房没有其他东西吃。
准确来说，是没有其他肉类。
在四楼的卧室，倒是发现了好多压缩饼干或者罐头。
这些玩意被放在好几个大箱子里，原封不动，可能是原本男子要带到车上去的物资。
楚沐歌没办法，随便掏出一个罐头，打开盖子开始吃起晚饭。
她瞅了眼默默看着自己的顾瑶，晃了晃手里的罐头：“……学姐，你要吃吗？”
顾瑶摇头。
这罐头对她没什么吸引力，倒不如肉好吃点。
说到肉，顾瑶突然感觉自己好可怜。
到现在了，她一口肉都没吃到过。
楚沐歌吃完罐头，便领着顾瑶去了男子的卧室，翻了翻里面的抽屉和柜子，将车钥匙给拿了出来：
“可能是在户外活动区域。”
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了眼外面逐渐黯淡的天空：
“明天再去吧。”
-
楚沐歌随便找了个卧室躺了一觉，衣服沾着点血渍，床上一趟，眼睛一闭，什么话也没说，再次睁眼，就已经到了白天。
她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床边坐着的顾瑶，笑了笑：“早上好，学姐。”
外面依旧是阴沉的天空，给整个世界加上了旧年代灰白电影似的滤镜。
顾瑶淡淡看了她一眼，接着移开目光。
——猫耳消失了。
她这次可是一直盯着楚沐歌的，盯了大半夜，自然看到那耳朵是怎么消失的。
白光一闪、
真神奇，就是白光一闪，如同点点星光般消失不见，充分诠释了异能的魔幻性。
顾瑶还以为它会科学点，比如慢慢缩回去什么的。
……那么异能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种时候思考这种问题大概是有点闲得发慌了，楚沐歌麻溜起身，牵起顾瑶的手，回到了三楼。
她捡起那把手枪，熟练的查看了一下弹夹，数了数其中的五发子弹，接着重新装了回去。
男子应该在这之前已经开枪杀过人了，也不清楚是哪个倒霉鬼。
其实当时情况非常危险，楚沐歌是趁着对方掉以轻心、不会熟练使用枪支外加上自己异能的加持才率先下手为强行动的，还好男子慢了一拍，直到刀刃飞过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扣动扳机，不然可能就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这个也不错。”楚沐歌又拿起之前随意丢在地上的消防斧，“暂时凑合用用。”
斧子上还沾着黑血，楚沐歌轻轻松松用单手把它拿了起来，看向顾瑶，眨了眨眼睛：
“像不像闪灵？”
-
楚沐歌重新回了一趟四楼，用找到的红色马克笔，在雪白的被子上用加粗的字体写着：
[请救救我们]
她一连写了好几张被子，接着将它们挂在了所有四楼窗户的外面。
精神病院外，雪白的长被子竖着挂着，上面血红色的字体非常醒目。
然后楚沐歌当了一回食物的搬运工。
她将那些装着食物的箱子放在二楼地板上，看了眼一堆哆哆嗦嗦不敢靠近的病人们，接着对顾瑶耸了耸肩：“我救不了他们。”
这么多人，全是累赘，她没那么多精力。
“我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吃饱点，或者幸运的话还会有人来救救看。”楚沐歌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罐头和压缩饼干：“至少死前也开心过不是吗？”
在这个时代，没有超人似的英雄能够真正做到力挽狂澜、救所有人于水生火热之中。
所有人都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