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片废墟上,夜晚本应洁白的月光也有一些黯淡,天空几乎看不到任何星星,除了黑暗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一缕缕燃烧着的纸团飞向了天空,才稍微使这夜空有了一些颜色。
是陈道柯,他静静地站在一簇火焰旁,目光呆滞,望着面前那几个小小的土堆,眉头轻皱,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你醒了?”他微微开口,却依然低着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几个小土堆。
“嗯……”夏茉轻声回答,顺便看了看四周熟睡的孩子们,这群孩子早已适应这种生活,躺在坑坑洼洼的废墟上也能睡的很香。
“你的伤很重,最好先别乱动,多休息一会儿吧。”“嗯……谢谢关心。”
然后,一片安静……
两人都在回想今天的经历,想着想着才发现,他们其实并不熟,是几个小时前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夏茉微小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宁静,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陈道柯身边的。她的身体仍然还是有些虚弱,在陈道柯身边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住,陈道柯连忙伸手搀扶她,和她一同坐在火焰旁。
“这个啊……”陈道柯将目光从小土堆上移开,望向空中,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都会将死去的人埋葬,也叫做入土为安,他们从土地里出生,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也该让他们回归土地,安稳一下了。”
“至于这个,也是那里的习俗,只不过没有纸币,就用其他的纸代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一个人死后,就会化为天上的一颗星,这些燃烧着的火焰,会为他们照亮前路。有了这些,他们便不再迷茫,不用再四处躲藏了。”
“真是美好的祝福啊!”夏茉感叹道。
“是啊,他们是一群可爱的孩子,一定会成为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
“是的,他们不用再躲藏,不用再害怕,他们……解脱了。”陈道柯在嘴里嘟哝着。说着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眼泪离开眼眶。
他也才只是个孩子啊,几天前刚离开高中校园,想要趁着暑假好好享受生活。结果今天下午就来到了这里,仅仅这一个下午,就经历了死亡之险,见到了这末世疯狂的一面。现在,那几个孩子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而他能做的,就只有用手将他们挖出来,亲手埋葬。他损失的不过几个指甲,而那些孩子们呢,是生命,是一生!
哽咽了一下,努力想调整一下心情。
陈道柯又不是什么电视剧、小说中的主角,无法做到像小说剧情那样,快速融入这个世界,一路打怪升级,然后拯救世界什么的。他没有那种决心,他只有害怕与悲哀。
“那个……真的存在吗?”耳旁传来夏茉小心翼翼的声音。
陈道柯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夏茉那姣好的面容,眼神与陈道柯的绝望截然不同,而是充满了好奇。
“什么……?”
“其实,今晚我一直在听你讲故事。”夏茉看着陈道柯的眼睛,渴求又小心翼翼的问,“那样美好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夏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明亮,好像是在放光一样。那是希望,是来自绝望深处,无底黑洞中放出的一点光亮。
她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个,一个美好的世界,没有机器人,没有战争,不用东躲西藏。只不过,这样的世界一直只存在于母亲讲的故事里,只存在于姥爷的书中,她憧憬着那样的生活。
现在,实现她这个愿望的机会来了,听姥爷的话,她来到了这里,果然,她遇到了陈道柯,是陈道柯给了她这个希望。
这个男人来到了这里,那么那个美好的世界也一定会来到这里的。
其他人的氛围确实可以影响人的心情,看着夏茉充满希望的样子,陈道柯觉得心情没有那么差了,轻轻抹了抹眼角,嘴角上扬到可以被称为微笑的弧度。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存在的!”
三个字,让夏茉激动的心绽放开了!
“太好了!”夏茉忍不住给了陈道柯一个拥抱,比他们刚见面时抱的更紧,陈道柯彻底喘不过气来了。
“放手……放手……我……不行了!”陈道柯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夏茉的怀抱中挣脱。挣脱出来后,他的嘴中还小声说着烂话:“好家伙,不愧是‘C’,再小一点都没这么大的杀伤力。”
“男女授受不亲啊妹妹!”陈道柯用指关节轻敲了一下夏茉的脑门,听着夏茉“哎呦”的一声,那种小时候教训“傻白甜”姐姐的感觉又回来了,自从姐姐出国留学之后,他就再也没这种感觉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人是一点常识都没有了呀,也是挺悲哀的,陈道柯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么一下之后还是有好处的,陈道柯已经完全不再绝望和悲伤了。
“其实也没有那么美好啦。”陈道柯把手一摊,一副无奈的样子,“永无止境的学习,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为了找到好工作,然后又永无止境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都是为了过上好日子,结果呢?薪水越来越低,市价越来越高,离好日子越来越远。”
小时候,陈道柯的父亲在酒席上喝醉酒后就是这样说的,当时那种看破一切的大将风范,至今记忆犹新,于是把他那些话给复述了出来。
陈道柯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啊,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些并不算是什么苦难,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
“嗯嗯!”夏茉瞪着大眼,认认真真地听着陈道柯的话,最后表示赞同的点着头,虽然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大受震撼,反正挺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存在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已经来到了这里,也无法回去了,更别说带着你们回去。”说着,陈道柯躺在的废墟上,望着漆黑的夜空,极力想融入这个世界。
夏茉也跟着陈道柯躺在了废墟上,开口轻声说:“如果说,可以回去呢?”
“什么……?”
“我姥爷可是全宇宙最聪明的科学家,也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你的意思是……”
原来,夏茉的姥爷知道关于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而他陈道柯,就是这个方法的关键,所以当陈道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姥爷便让夏茉去把他“请”来了。
至于是什么方法,姥爷是如何得知的,夏茉说她也不知道,要等明天天亮回家后才能知道。
沉浸在美好的希望中,讲着令人快乐的故事,讲着讲着……闭上了眼睛。
这是陈道柯第一晚离开自己的床睡觉。
晚安,悲惨却充满希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