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小空？”
“嗯，对，请问你是······”
云汉把自己的工作证掏了出来：“天问特别调查科第九组，叫我枭就行。”
“特别调查科？”小空有点诧异。
她确实报警了，但是，她没想到来的会是特别调查科的人。
“是的，我们收到了武装安保的协助请求，特查派我来保护你的安全。”
云汉显然不想和她多聊什么。
这种人云汉见得很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慌张报警。
事实上之前的案子就是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老头找到特查，说是有人准备暗杀他。结果周围的人忙活了半天才发现，那只是他喝醉了酒之后，错把VR游戏里的东西当真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多半也跑不掉这种情况。
据说她是个当红偶像，但云汉并不在意。他已经好久没关注过娱乐动态了，每天只是靠着组里的日报活着，或者说，现在除了组里的工作，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即便如此，这些工作也并没能让他兴奋起来。
他在这里工作只是因为，这里有她——“青耕”，他的前女友，存在过的证据。
他想试图忘记，但又想找回点什么。
卡在夹缝里，每天就接点不痛不痒的活来勉强度日。
多亏了通情达理的上司，不然，他这种情况，是一定要挨处分的。
这次，他的上司指派给他一个新活。
“枭，这边有个报案”绯雾说道“有个女明星被威胁了，需要你去调查一下。”
“这种事情直接让武装安保去做，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的身份很特殊，洛荞，你知道吗？前几年名声大噪的英雄，曙光的铁骑。那是她的哥哥，同母异父那种。”
“所以呢？如果重要，那就多派点人。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绯雾叫住了云汉：“青耕之前，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从她出道就开始关注了。”
绯雾这话很流氓，甚至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
然而，对于云汉来说，如此的咸饵直钩也拦不住他咬上去。
之后，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现在已经入夜。
小空穿着一件睡衣，站在出租屋的门前和云汉对谈。
现在正是寒冬，门口的冷风吹得小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啊啊啊——”在外人面前，小空想尽全力忍住喷嚏从而维持形象。
但······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喷嚏声，这份努力最终化为了泡影，甚至，还多出了一个鼻涕泡作为印象跌到谷底的证明。
“对不起，对不起······”小空连连道歉“最近有点感冒。”
“没事”云汉似乎并不在乎，就连表情和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比这恶心的东西我见过很多，你不用在意。”
“那个······”小空涨红了脸“果然还是······”
“都说了不用在意。比起这些，时间，地点，事件。我在赶时间，所以尽快说清楚。”
“要不我们还是进来说吧”小空建议道“外面挺冷的，我给你也准备一杯热茶。”
“里面有人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
“那我们还是在这里解决吧”云汉掏出录音笔“我身边没有随行的同事，独自进入单身女人的房间，我怕别人误会。”
“其实我不是特别在意······”
“我很在意。”
“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会用很久，而且，我信不过那些咖啡馆之类的地方。”
小空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脾气很坏。
至少，不会比他那个驴一样倔的哥哥好到哪里去。
她跺了跺脚，小跳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如瀑般闪耀的长发在背后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抢眼。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云汉按下了录音笔的按钮“首先，简述一下你的遭遇。”
“大概就是前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面说，要我成为他的人，一开始我以为是某个狂热的粉丝，所以没怎么在意。”
“之后呢？”
“然后，一天之后，我就收到了上百封一样的信。”
“看起来对方的要求很迫切。但也只是骚扰的程度。”
小空点了点头“本来和经纪人小姐商量着要不要报警，但毕竟这种程度的话，会有点小题大做······但······”
“你继续”云汉说道。
“今天中午，我收到了这个。”小空返回屋中，拿出了一个信封。
云汉接过信封。
信封已经被拆开，里面放这几张照片，和一个老式的U盘。
U盘的内容目前不得而知。
照片，则是小空，全部都是小空。
她排练，演出，生活中全部的细节。都被记录了下来，就好像那个人就在她身边一样。并且，角度很刁钻，不是什么远距离的跟拍，就，感觉那个人站在她的对面。
云汉默默地把照片收进信封。
他叹了口气“跟踪狂事件吗？真是的，特查现在已经沦为打杂的组织了吗？”
当初他怀着满腔的热血加入特查，为的，就是去守护天问的正义。他很崇拜那些故事中的大侠，很希望成为那种人，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但现在，自己和特查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一个小小的跟踪狂都需要自己来处理。
因为什么？因为眼前这个人有钱有势？那他们做那么多是为什么？仅仅是保护富人的工具？那青耕的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云汉渐渐暴躁起来。
这冬夜很冷。
冷到云汉的脚趾都快没了知觉。
来自“凛冬军事同盟”的寒流让这里的冬天能降到零下十五度。
常年执行任务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痛苦，或者说，和她在一起的话，这种痛苦是无所谓的，甚至是一种手段，一种嘉奖。
就像她的代号，“青耕”，一种可以消除瘟疫的美丽鸟儿。
她是个优秀的医生，感觉有她在，任何伤口都能被治愈。
而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难熬。
小空的房间里，不断有暖风吹来。
这让他的痛苦稍微有所缓和。
如果可以，他也想进去坐坐，喝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但他不能。
并不是他本人在在乎什么。工作而已，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只是，他在担心那万分之一。
万分之一的几率，如果有那么一个说闲话的人。
那对于自己的闲话，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于她，对于青耕的侮辱。
云汉和小空关于细节聊了很多。
他没有预料到一个普通的案件能被小空说出那么多细节，甚至包括早饭吃了些什么。
小空的鼻子已经被冻红，不停地在吸着鼻子。
云汉也在后悔，为什么没在一开始把她请回局里。
“你在这别走啊。”小空的声音有点发抖。
她小跳着跑进屋去，顺便，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云汉看着那冷冰冰的大铁门。
叹了口气。
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倒不如说，一个女孩子，陪着自己在寒风中站了二十多分钟。
是个人也该生气了。
她进去之后会干什么？投诉自己？
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任性。
不只是绯雾组长，估计连霜姐也会数落自己好久。
每次来事都是他们在扛。
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他们了。
这个女人似乎是那个“洛荞”的关系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恐怕，自己的职业生涯，在今天，就要走到头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大人物掌握一切，小人物卑躬屈膝。
“洛荞”那种量级的人物，一句话，可以让自己的后半生都风餐露宿。
冬日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没有温度。
正义，或许已经迷失在这物欲横流的都市之中。
它被冰封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下，然后被黑暗，静悄悄地腐蚀。
他经手过很多案子，见识过很多人。
最初的理想渐渐熄灭，那些口口声声为了大家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社会的蛀虫。
利益是最纯粹的黑。
它没有好坏，只是，他会毫无差别地染黑周围全部的事物。
渐渐地，大家都黑了下来，只不过，程度不一而已。
他在怀疑，他在困惑，直到现在，他在逃避。
逃避自己，逃避理想，逃避那份已经到来的死亡。
逃避那指引他前进的灯火在两年前熄灭的事实。
云汉回头准备下楼。
他已经收集到一些情报，再强求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案子他自然会继续办，处分或者苛责，就听天由命吧。
“对不起！让你久等······”那扇冰冷的大门突然打开“哎，人呢？”
小空从里面冒冒失失地冲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个一次性杯子，里面是一杯冲泡饮料。
看见转角的云汉，她小跑了过来，连家里的门都没来得及关。
“给你”小空递上了那个杯子“刚刚在换衣服，所以不好意思，时间久了点。”
她换上了一件淡青色的羽绒服，围着围巾，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那杯饮料还热着，甚至有些烫手。
云汉接过那杯子，已经快冻僵的手，一时间暖和了不少。
“你这是······”看着小空的打扮，云汉有些疑惑。
“我们不是还有好多东西没说吗？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没什么人，风景也不错。可以去那里。”
“实际上已经差不太多······”
“走啦走啦！”小空催促道。
那表情，就像是一只听到“下楼玩”的小狗一样。
和刚刚的端庄大方简直判若两人。
是因为聊了会天所以放开了吗？云汉心里犯嘀咕。她帮小空关上了灯和房门，便快步追了上去。
下楼的时候，云汉抿了口杯中的饮料。
味道实在难以恭维，酸？甜？一时间无法分辨。只是那股橘子味直冲脑门。比战斗口粮里的能量饮料还要难喝上数倍。
“这是在整我？”云汉心里想“这算是报复吗？”
他实在没有兴趣再喝下第二口。
不过，这小纸杯，拿在手上还是挺暖和的。
一路上没什么人，毕竟这个点，除了佣兵，不会有太多人出来闲逛。
小空就走在云汉前面带路，她用围巾遮住脸，把羽绒服的帽子拉得很低很低，就露出一双眼睛。
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巧在现在正是寒冬，路过的佣兵只会觉得那是个特别怕冷的少女而已。
终于，他们这小小的旅程在一栋楼的天台上到达了终点。
“我以为是什么地方。”云汉吐槽道“只是个破天台吗？”
“这里的风景可好了，还没有门卫拦着。”
“我觉得我有必要通知一下当地的武装安保，这是个安全隐患。”
“你要是说了我就和你翻脸。”
“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到可以拿翻脸当威胁的程度。”
小空鼓起腮帮，盯着云汉。
“你这话，感觉好像他说的。”
“谁？”
“没事。”
这里，很冷。
甚至比楼道里还要冷。
风吹得更刺骨。
云汉完全不理解小空特意跑到这里来吹风的含义。
“很漂亮吧”小空指着底下的城市。
从高处俯瞰城市中的星星灯火确实不错，只不过，对于习惯蹲哨的云汉来说，这只不过是熬夜的陪衬罢了。
“还行”云汉附和道。
“这些星星，很努力的。”
“星星？”云汉不解。
“是啊，星星。”小空点头“为人们驱逐黑暗的星星。”
“那不过是路灯而已，还有些探照灯······”
“但，这是人们在不断努力的证明不是吗？哪怕黑暗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它们都在努力着，发着光，哪怕只是照亮周围的一点点也好。不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吗？这些灯，就是我们人类的星星。”
云汉有些呆住了，他看着小空，说不出话。
他觉得，这话不该是眼前的少女讲出来的。
又觉得，正应该是她，所以才能说出这些东西。
手里的饮料已经冷了，他还没舍得扔，然后这饮料，就在云汉的震惊下洒了出来。
“终于看到你的表情了。”小空笑着一蹦一跳走到云汉面前“枭先生，今晚，我们就来好好聊聊天吧。”
云汉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失态。
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真的不普通。
心机？还是单纯？
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云汉带着疑问，和她聊了很久。
从案件的细节，到她的生活，她的工作。
虽然并没有提及自己什么，但他好久没那么痛快地和人聊天了。
他们一直聊到了深夜。
云汉请小空吃了顿他常去的烧烤摊，顺便，帮她打开了那扇，她因为冒失，而忘记带钥匙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