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妹妹为我贴上了李千玥同学给的创口贴。
“……疼吗，哥哥？”
在蹭破的脸上贴上最后一张创可贴时，妹妹突然皱着眉头问我。
“不啊……不怎么疼。”
“哦~是喔，那我用点力也没事吧。”
妹妹没好气的说完，然后在贴上创口贴的伤口处轻轻一戳。
“嘶……！”
我紧咬牙关，死命控制住表情，然后扯出一个我都觉得难看的笑容。
“你，你看，根本不痛嘛。”
“疼得脸都在抽抽了，还说不疼。”
“……被你发现了。”
“亏你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啊，哥哥。”
妹妹一副傻眼的表情，叹了口气。
“好啦，这样就弄完了。”
妹妹长长舒了口气，单手叉腰做出擦汗的动作，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好，接下来就来吃饭吧，哥哥。”
这么说完，妹妹‘嘿咻’的坐在了我旁边。
记得是去年的事，因为班上有同学转学，所以班级的人数变成了单数——空出来的位置，自然就是我的身边。
坐稳之后，妹妹拍了拍腿，然后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保温提锅——很像是经常在医院里能看到的，病患家属会带的那种——把它拆解成了四个餐盒。
两份一模一样的菜，和仍然冒着热气的米饭。
“……”
“啊，我会做饭喔。”
注意到我的眼神，妹妹一边从包包里取出餐具一边说。
“我都不知道……”
“那当然啦，毕竟哥哥一直都在躲着我嘛。”
妹妹露出令人痛心的微笑，但她很快恢复过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好啦，二少爷，请尝尝我的手艺吧？”
“啊，好。”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咦……”
“如何如何？”
“意外的能吃嘛。”
“啊？那算什么评价啊，亏我今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做了。”
妹妹不满的嘟了嘟嘴。亏你能起这么早还这么精神啊……
“骗你的，挺好吃的，就是有种……妈妈的味道？”
我歪着头含着筷子，“嗯~”了半天才这么说道。
“毕竟是跟妈妈偷师学艺的嘛——”
点了点头，得到了满意的评价的妹妹，才总算拿起筷子，准备开始吃饭。
“哥哥，我跟你说喔，那个——”
啪嗒。
正打算伸出筷子去夹菜的，和我笑着聊天的妹妹，动作却突然一滞，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半张着嘴停下了动作。筷子从指尖落到了课桌上。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先前的笑容宛如面具般剥落，变得无机质起来。
“哥哥，‘星星’……”
她失去了焦点的眼神变得无比空洞，似乎穿透了空间，凝视着不属于此的彼方。
“……”
“‘星星’要来了……”
18
妹妹从小就会说怪话。
像是某种病症的定期发作一般，眼神变得空洞，停下所有手上在做的任何事，然后不带任何情感的，说出几乎没有人听得懂的话。
这个现象在妹妹的小学时期出现得最为频繁。
也因此，无论是老师，同学，甚至是某些家长们……全都一致认为，妹妹是个怪小孩。
又或者说……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
父母当然也带妹妹去看过医生，但无论是那家医院，全都表示“孩子没有任何问题”。
因此，家长们都嘱咐自己的孩子——不要和那家的小女孩在一起玩耍。
而在父母们的“耳濡目染”之下，孩子们对妹妹态度从“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愿意和她一起玩”变成了“和她一起玩会被传染”，然后纷纷开始拉帮结派的疏远起妹妹，甚至是一起向她扔沙子，欺负她。
而我……则是和妹妹完全相反，被街坊邻居们叫作“神童”，挤破脑袋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我一起玩的程度。
小学时的我，无论是平时还是期末，从来没有考过满分以外的成绩。
因为从来不为学习成绩而烦恼，我拥有许多玩耍的时间，也成功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直到那一天，我不小心听见了和我很要好的朋友们的聊天。
“和他在一起玩真的好有趣啊……要是他没有那种妹妹就好了。”
“就是说啊——”
“我说啊，我们下次也去教训一下那个怪家伙吧，叫她有点自知之明，离自己哥哥远点，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哥哥后面，烦都烦死了。”
“好啊，好久教训她，我手都痒了……只不过，她不会和她哥哥告状吧？”
“她才不敢呢，你看这么久以来，有露馅过吗。”
“说的也是，哈哈。”
他们的笑声格外的刺耳。
……我一直都不知道。
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妹妹一直，一直身处在这样的地狱中。
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被我视为我最好的朋友的家伙，居然正是带头将我最疼爱的妹妹推入深渊的恶魔。
我一直都不知道。
本来就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迫变得孤僻的妹妹，因为我的存在，变得更加，更加的……
于是，在那个夏天，我邀请了我“最好的朋友们”，然后，笑着对他们说：
“一起去河边玩吧。”
19
和妹妹一起吃完午饭后，她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给了我。
“现在回家换肯定来不及了啦，哥哥就先穿我的吧——反正哥哥瘦到和我差不多嘛。”
然后擅自脱走了我脏兮兮的校服。
“用不着担心我喔，你看，我里面穿的也是校服啊，虽然是短袖。”
妹妹做了一个秀二头肌的动作，白白细细的手臂从袖口里伸出，然而根本没什么肌肉。
“那么我就回教室啦~”
在同学们回到教室之前，妹妹走到了教室门口，却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
“既然哥哥拜托我别去找他们……那么，我也有我自己的做法——请好好期待下午吧，哥哥？”
说完，妹妹的身影就从门口消失了。
然后，在下午的第一节的数学课上——
“今天从一班来了个转班生——快进来吧。”
澜姐双手撑在讲台上，言简意赅的宣布了这件事。
“大家好好相处，就这样。”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偷偷向我眨着眼睛的妹妹。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趁着澜姐板书的时间，我忍不住向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理所应当坐来我旁边的妹妹质问道。
“什么想什么啊，哥哥。”
妹妹根本不看我，像个乖乖女一样正襟危坐的看着黑板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特地从一班转过来啊？！”
二年一班是在整个学校都有名的清北班，据说只要能进去这个班级，最低都能上一个双一流大学。
然而这家伙居然……
“而且说到底，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教导主任放你过来的？！”
那个教导主任，那个古板又顽固的大妈居然会同意妹妹来这个放牛班？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我跟老师说，要是不同意我转班，我就退学。”
“……”
这个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