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necroa病毒爆发的第十六天,水电供应已经被暂时切断,食物储备量尚能维持,但精神上的极端匮乏与低劣的睡眠质量却在逐渐击垮我的身心。
综上所述,我从家里的储藏间翻出了这本高中时期尚未用完的笔记本,从今天开始,我会尽量在这本笔记上记录一些生活状况。听说写日记有助于缓解压力,我想这也许会有所帮助。
(几道杂乱的划痕)
额,就从十六天前说起吧,希望我不会遗漏太多细节。
2(模糊不堪的字迹)22.4.29
那时候正值黎明破晓时分,我从床上起来,准确来说,我是被人群的尖叫吵醒的,还有那该死的枪击声……那时候我抱怨着禁枪令的废除,一边以尽可能小的动作拉开窗帘 于是看到了堵塞得寸步难行的街道以及如洪水般涌出街道的人群。“可能是街头枪击事件吧。”我这样想着,毕竟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姗姗来迟的JC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是并不管用,倒是被涌动的人群簇拥地推向角落。
好奇心驱使着我朝窗外探出头去,企图看看发生了什么,可惜车辆过于高大,我的视野严重受限,什么都看不清。
大约过了十分钟 尖叫声,嘶喊声与车辆的鸣笛声也逐渐消失,我的好奇心也随之渐渐散去。四周安静得有点骇人。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数个世纪之前的灾难片——僵尸世界大战。好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既视感,但我还是安静下来,听了听其他楼层的动静——没有尖叫,没有丧尸的嘶吼,也没有撕扯碎肉的咀嚼声。
我在想什么?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是想象力丰富的青春期少年?
我自嘲的笑了笑。其他楼层传来了打麻将的喧哗声,将我的心彻底安抚了。我转过身,把窗帘重重拉上。
我打开了电视,想着看看关于刚刚事件的报道,可是没有。主新闻频道正在报道一种新型病毒在一次常规检查中被发现,似乎不具备很强的威胁性,但通过气溶胶传播。医疗卫生部呼吁大家加强室内通风,远离人群聚集场所,并佩戴口罩,常洗手——似乎是在几个世纪前的瘟疫大流行中保存下来的习惯。这类报道也是屡见不鲜了。我关掉了电视,拿出了手机。
我是一个丧尸类题材的爱好者,对于这类电影以及游戏都有略微涉猎。丧尸吧如今已经有五百万的群员,几乎是21世纪创立初期的十倍。我是小吧,也是里面小有名气的储备狂人——但对于这种只存在于假象中的末世,所谓的储备不过是最基本的民用复合弓,稍微耐用一点的合金多功能军工铲 以及网上售价一千多美元的核战复合式储备量——几百个食物罐头,包括坚果,肉制品,蔬菜罐头以及聊胜无几的水果罐头——大部分都被我当做零食吃掉了。记得这玩意是我刚发工资那阵子,一时心血来潮花重金买回来的,平时就放在厨房的架子上。那时候我还懊悔了好一阵子,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无心之举居然能让我至今仍苟活与世界上。
大约晚上八点,终于有零星的报道称白天的骚乱起因是一位患有精神障碍的患者暴起伤人,并称警方已经制服了嫌疑人并将其送往精神病院。吧里瞬间就被引燃了,许多人对于报道的真实性存疑 更有甚者怀疑这是否是丧尸病毒爆发的前兆——现在想想真的是神预言了。我虽然并不相信吧友所说的所谓的阴谋论,但回想起白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我仍然从储藏间拿出了那把积灰已久的复合弓,在它旁边放了几把金属的箭矢,并将军工铲放在了客厅的电视柜上。
回想起当天晚上的种种迹象,我不禁感慨我原本早该意识到一个事实——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每数分钟就会响器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响,路上的交通状况似乎格外糟糕,鸣笛声,吵闹声,警笛声交错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金属风格的交响乐。
我做梦了,梦里,腐败而臃肿的尸体亮出了他的獠牙,嘶哑而可怖的低吼仿佛试图将人拉入地狱的深渊。我惊慌失措,随着涌动的人潮四散奔走,但到处都是那怪物——无路可逃。他们在我手上留下了牙印——小到几乎难以看见,但我仍然倒在了地上。于是,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抽搐翻腾,最后,在短暂的陈寂之后,踉跄地从地上站起,然后——猛然扑向路边的逃难者……
我从床上惊醒,不是像是劣质恐怖电影那样猛地坐起——事实上没有人能做到这样。我缓缓撑着沉重的身体,不安与惊慌在我心中如同瘟疫般蔓延。
顶着朦胧的困意,我伸手探向床头的手机,刺眼的屏幕刺的我的眼睛难以睁开。“新型病毒。”我在搜索栏上打出这一行字,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又一页的报告。很平常,很普通,就如一次小小的流感,激不起一丝社会的浪花。
但是,有哪里不对劲。
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都报道了这次的爆发,但是换言之,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私人媒体或者报社报道此事,或是对此次事件做出任何评价。
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
“人员失踪事件”我再次在搜索栏中打下几个字。
最近一次失踪报道是在两个月前。
删的可真干净。
我不断的刷新页面,终于在最新报道中看到了我想要的“X市17名人员失联——疑似为新型病毒感染人员”。我点了收藏,随后退出了浏览器。
大约十分钟之后,当我再一次点开书签,只看到一个大大的“404not found”。
为什么?
我感到背后一阵发冷,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种种迹象犹如雨季的一条条径流,从信息的巨网中缓缓汇集,最终成为一股可怕的洪流,奔流向扑朔迷离而又难以预测的远方。
而这一切的背后,一个可怕的真相正在肆意蔓延,如同一个熟练的猎手,等待着那最后的爆发。
但无论那是什么,我都必须马上行动起来——我的命运永远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提问——当丧尸病毒爆发,幸存者通常死于什么?
和饥饿与疾病比起来,丧尸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要素。
第一步,拿出家里所有能称为是器皿的物体,装满水,无论大小,甚至是大到浴缸,小到一次性纸杯。
第二步,将所有的武器调试到最佳状态,确保在危机时刻可以正常使用。
第三,寻找可用的掩体,将房屋的大门抵住,锁好。
但在这一切之前,趁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必须准备好一切的生存物资,大米,面条等粗粮是必要的,但是蔬菜与肉类不可强求。我需要一次大采购。
大米四袋,大份装干面条四袋,以及一桶食用油,这是我单次所能购买的极限了。超市里的人不多,大部分因为疫情而宅在家中,这为我提供了莫大的便利——几次往返,我已经几乎将粗粮的货架搬空。
我回到家,锁好门,倒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武器,听着浴室里不绝的流水声,我多么希望这只是我在沉迷丧尸类题材后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妄想。但我的手上缺少证据,一个决定性的证据来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如果丧尸病毒爆发,而大部分人仍旧身处家中,就算尸变了也难以走出家门。人群难以聚集,传播受到阻断,这时的尸潮又会在哪里爆发呢?
我望向窗外,全市最大的医院在夜幕中静默地肃立着在一片闪烁的霓虹中独自与夜幕融为一体。我想,它会告诉我一切。
2(涂抹)22.4.30
(一片厚厚的涂抹,甚至划穿了纸面)
那天是阴雨天,雨点淅淅沥沥地拍打在窗台上,整座城市浸在一股朦朦胧胧的水雾中,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喜欢雨天,大雨总能把城市的喧嚣变为一股令人平和与安心的静谧。
但是那天的雨却令我心神不宁。
我站在阳台看着远处的行人,他们在雨幕中时隐时现。他们是行人吗?还是丧尸?我不知道。但我更希望是前者。我心里祈祷大雨的结束,我才能重新处于都市的喧闹中,感受着生者所带来的勃勃生气。
第二天我仍旧在储备物资,再次往返于超市与杂货店之间。我从二手市场那里搞来了一批破旧的吸音海绵,以防日后声响过大而使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为了种植作物自给自足,培育土壤同样也是必要的,但是存货不多。商贩们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诧异,我应该和他们解释什么?
当我走上街,街上似乎格外繁忙——街道被封锁了,依稀可以判断出几个常规隔离站点正在建立,正如任何一次病毒爆发一样。我不禁庆幸我早起的习惯,若是现在才匆忙出门,我可能会寸步难行。
新闻业依旧一片死寂,主流媒体仍然如往常一样报道着一些琐碎的杂事。但是关于新型病毒的报道有所增加。疾控中心一再提醒市民减少出行,勤洗手,多通风,避免聚集。有关于失踪人员的报道依旧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删除,而且无一例外,失踪人员在失踪前都被确诊了新型病毒。
同时,这种新型病毒正式被命名为necroa病毒,感染者会在感染的12小时之内出现发烧,发冷,轻度痴呆,呕吐等明显症状。
这种病毒被认为是非洲埃博拉与马科纳毒株的近亲,这也就意味着这是一种可能致命的线状病毒,而且通过体液传播。
所有的感染人员将会被强制隔离,且所有的重要路口都会建立检查点。我所在的城市是感染的爆发源头,所以出城的主干道将会被封锁,所有偷渡或是强行通过者将会被制裁并追究法律责任。
换言之,我所在的城市已经被完全封锁了。
这并不奇怪,换作任何一种致死疾病,官方在第一时间总会封锁爆发源头并且严格控制人员进出。但是作为一种仅仅只靠体液传播的病毒,官方表现的确极为慎重,转播画面中的隔离站点人员甚至部分配备了热武器以及防爆服。
这哪里是隔离,分明就是防暴。
那么问题来了,面对着感染致死病毒,生命垂危而极度虚弱的病号,为什么需要给站点人员装备热武器与防爆服呢?而且隔离站点甚至出现了铁丝网与金属路障,这显然不同寻常。
我将电视持续打开了一整天——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我绝对不能遗漏掉任何一丝有用的情报,哪怕它们大部分都不见得有被如实报道。
那时候的我仍然对于猜想抱有一定的怀疑。潜意识里,我仍然活在一个充满秩序与法度的社会,一切都能以常理来判断。
人类里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已然太过于遥远,以至于新的社会理论几乎将要把原始的生存本能完全取代。正如一个知名亚文化圈的著名论断——人类不能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当危险降临,我们必须保护自己。
傍晚,我听到楼下的老太太的呻吟——她似乎生病了,高烧。医院的床位已经满了,所以她和老伴被要求居家隔离。老头焦急的挨家挨户敲门——寻找退烧药。所有的药品储备都已经告急,但是疫情当下,没有人愿意江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夫妻身上。
当他终于来到我家门前,祈求我哪怕一片的退烧药——我犹豫了。我没有开门,任由他敲了一阵门之后,只听到一阵重重的叹息声,他转身离开了。
我来到冰箱前,拿起一盒退烧贴,慢慢地打开了门,左右张望了一阵,确定没有人后,我蹑手蹑脚的下了楼,将那盒退烧贴放在了老夫妻门口,敲了几声门之后,我迅速上了楼,同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
当我轻轻关上房门,我听到了楼下的开门声,以及一声抑制不住的喜悦的呼喊。我的脸上洋溢起微笑。
这并非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举,现在的小学生作文都早就不用这个烂套路了。
当一种资源极度稀缺,拥有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末世生存中更是如此。我必须表现得与其他的人一样拥有着并不那么充沛的资源,在生存的战场上我才不会成为那个待宰的羔羊。
同时,楼下老太太的病情令我深感不安。我只希望她与老伴能相安无事,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也不想成为那个亲手将他们的头颅砍下的人。
白天繁琐的备战工作使我筋疲力尽,我早早上了床。
一夜无梦,犹如生存堡垒般的房间毫无疑问保障了我的睡眠质量。
(编者注:对于前九页的抄录使我筋疲力尽——也许是时候给自己一个充足的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