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和羣體。”
“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史文斯博士。”
史文斯博士前方五米距離有一棵樹。樹上掛著一個蜂巢，大量的蜜蜂正在蜂巢內飛進飛出。
“你到底想說什麼？”
“讓我想一想……”
“先讓我問你一個問題吧。”
“你覺得文明到底是羣體還是個體？”
“羣論？”
“物種的羣體智商？”
“聰明。”
史文斯博士看著掛在樹上的蜂巢思考了一陣子後回答道。
“羣體是由個體所組成的。”
史文斯博士的身旁傳來鼓掌聲。
“完美的回答。”
史文斯博士又繼續追問道。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是時候該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了。”
“不要著急。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史文斯博士沉默了一陣子後說道。
“問吧。”
“蜜蜂，螞蟻。”
“一隻蜜蜂，一隻螞蟻。”
“史文斯博士，你覺得一隻蜜蜂或者是一隻螞蟻存在智商嗎？”
“幾乎不存在。”
“那麼螞蟻和蜜蜂是如何建造出結構如此複雜的蜂巢和蟻穴呢？”
“它們……它們……”
“等一下……讓我思考一下……”
“蜂后……蟻后……”
“集體意識……個體意識……”
“我好像明白了。”
“就以掛在樹上的那個蜂巢以及蜂巢內的蜂羣作為例子。”
“單個蜜蜂基本上不存在智商。但是當蜜蜂聚集的數量達到一個臨界值之後，他們就能建造出就連人類的科技都無法完成的蜂巢。蜂巢的結構之複雜完全超出了人類現有的科技水平。這就是羣體意識的表現。”
“而且他們還需要一個能夠統合羣體意識的代表。”
“蜂后。”
“那樣就能夠形成蜂羣……”
“就好像……數字一樣……”
“100是由100個1所組成……”
“這是……整體論……”
“不錯，史文斯博士。你已經摸到了門檻。”
史文斯博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年輕人。
眼前的年輕人長相中性，雌雄難辨。黑色的長髮長至胸口位置。彩色的眼瞳，其顏色不停的發生變化。盯著祂的眼瞳看，彷彿陷入了一幅無限迭代的曼德博集合之中。
祂的身高大概祇有1米7。穿著一身黑領帶，黑西裝，黑西褲，黑皮鞋。
這個年輕人走到史文斯博士面前，對著樹上的蜂巢伸出左手。
“用蜂羣來形容這羣蜜蜂恐怕並不太準確。到達臨界數量的蜜蜂組成了一個叫做「大蜜蜂」的整體。”
“這麼來做一個比喻吧。”
“地球上最早誕生的生命是單細胞生物。單細胞原核生物。”
“然後就是多細胞真核生物的誕生。”
“多細胞真核生物，擁有被核膜包圍起來的，更多的基因信息。因而比原核細胞更大，更複雜。”
“那麼多細胞真核生物又是如何組成的？”
“由大量的單細胞所組成的。”
“但是組成多細胞真核生物的那些單細胞……它們會分享資源並能夠功能專門化以完成某些特定的任務，令整個羣體受益。”
“不過此類生物都是單細胞生命的後代，這個生物的DNA一定包含所有功能化的細胞所包含的指令，以組成最終出現的生物。”
“而且……”
“它們是有性繁殖的。所產生的基因變化，有助於它們適應新的環境。”
“這就是為什麼有性繁殖取代了無性繁殖……”
“有性繁殖細胞所誕生的羣體達到了臨界數量才存在意義。這也是為什麼細菌分裂的數量再多也無法誕生智慧的原因。因為細菌是無性繁殖。”
“你把數量再多的細菌放在一起形成一個羣體。它們也不會誕生智慧。”
“然後纔是多細胞生物的誕生。”
“我記得……人類發現的世界上第一個多細胞生物是……埃迪卡拉動物羣？”
“是的。”
祂繞著史文斯博士走了一圈後繼續說道。
“你們之所以會以「羣」來形容埃迪卡拉，是因為你們知道它是由大量的單細胞所組成的羣體。”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生物不是由一個又一個的細胞所組成的呢？”
“就好像你們看見海豚。你們會說那是一隻海豚。”
“但是你們不會說：「那是由大量的個體細胞所組成的一個整體，整體的名字叫做海豚。」”
“你能夠發現當中的區別嗎？”
“當羣體變為整體時，整體便成為了個體。那些個體達到一個臨界數量的時候，便不只單單是一個羣體。而是一個整體。”
“這也是我為什麼會把蜂羣稱為一隻「大蜜蜂」，蟻羣稱為一隻「大螞蟻」。”
“無論是蜂巢還是蟻穴，蜂羣還是蟻羣。那複雜的建築藍圖，族羣結構是不可能存在於單個個體的大腦之中。一隻蜜蜂和一隻螞蟻絕對不可能知道該如何建造蜂巢和蟻穴。那是無數個體智慧的匯聚所形成的羣體智慧。”
“讓我想一想……該怎麼向你介紹呢……”
年輕人以坐姿坐在一張根本不存在的椅子上，然後離地浮在空中。祂的眼睛看向掛在樹上的蜂巢，同時不停的擺動自己的兩隻腳。
“整體優於羣體。不知道這樣說你能不能夠明白。”
“舉個比方。”
“把一個人的軀體進行全方位的強化。無論是力量，速度，反應，敏捷等各個方面全部增強一倍。假設他原來的力量是1，那增強後他的力量就是2。”
“然後複製兩個力量沒有經過增強的他，原本的他。這樣就是兩個1。按數學上來說兩個1等於2。”
“但是如果讓這兩個複製的他和那個經過力量增強後的他進行二對一的戰鬥。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那個經過力量增強後的他。而且是十分輕鬆的獲勝。”
“為什麼？”
“因為單純的羣體使得一切變得分散。祇有整體纔能夠完美的融合羣體的力量。”
“就好像自然進化的最高成就——人腦。人腦是由140億個神經元組成，單個神經元的構造和功能十分簡單，不過是根據外來的刺激產生一個衝動。幾乎和單細胞生物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哪一個神經元能夠代表「我」？”
“答案是——都不代表。”
“這140億個神經元既不是複數個體也不是羣體。而是一個整體。”
“祇有這140億個神經元形成的整體能夠誕生「自我」。”
“但是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面來看，「自我」都是唯一的。也就是說「自我」是絕對的個體。”
“這就是羣體進化為整體，而整體成為了一個個體的輪迴。”
“你能夠明白嗎？史文斯博士？”
史文斯博士陷入了震撼之中。他已經明白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打算幹什麼。
年輕人面帶微笑的繼續說道。
“就像人類文明一樣。人類是一個個體，羣體，也是整體。每一個人類都在進行著不同方向的思考。有的人類向工具方面進行思考，然後創造了鋸子。有的人類向能源方向進行思考，發明瞭電力。有的人類向思想方向進行思考，創造了各種各樣的政 治制度。把這些不同的分支整合在一起就形成了——整體。也就是所謂的人類文明。”
“你知道網絡嗎？史文斯博士？”
“在網絡尚未發明之前，人類最多隻能算是羣體。雖然人類之間互相存在著信息交流。但是未能普及到整個世界。而且速度十分緩慢。信息和知識的傳遞不能夠在一瞬間散佈全球各地。”
“但是網絡誕生之後，情況發生了改變。人類正式從羣體晉升為整體。每一個作為個體的人類都位於世界上不同的角落，見到不同的風景和事物。每一個作為個體的人類都能夠獲得不同的知識和進行不同方面的思考。而網絡的誕生使得羣體中的每一個個體能夠將自己所獲得的知識和思考在一瞬間分享給羣體。這是幾何倍數的躍升。”
“然後繼續想一下。”
“單個電腦是絕對不可能誕生智慧的。即使電腦的智力超人。或許光腦，量子電腦，生物元件電腦這類模擬式電腦可以。”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網絡是如何誕生的？又或者說，網絡是如何形成的？是什麼組成的網絡？”
“是數以億計的一臺又一臺的電腦，以及數以億計的網絡用戶組成了網絡。而網絡就是這一切的總和，一個龐大的整體。”
“現在是2256年，網絡的容量早已超過了臨界數量，引發了智力爆漲。暴漲後的電腦智力已經不是人類所能理解的層面。”
“所以你又沒有想過……史文斯博士……”
“人類創造了一個強大的智慧生命。一個名為「網絡」的智慧生命……”
“你……你到底是誰？……又是從哪裡來的？”
“呵～”
“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準確來說，並不屬於這個宇宙。”
“至於我是誰……”
“你可以叫我……「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