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保护墙外,军队拿着枪与难民对持。
“退后!”
军人持着枪往前一步。
一部分人连退好几步,另一部分仍然钉在原地。
“退后!”
“第一保护墙毁了,我们不进去,巨兽会杀死我们的。”
“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军队又上前一步。
又有一撮人被吓跑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在硬撑。
我看见他们满头是汗。
我与苏默远远地靠在一堵墙上休息,我们旁边还有一位几个月没剪头发的瘦男子。
长发男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烟头,一边抽,一边粪土当年万户侯:
“这狗皇帝,什么年代了,还敢称帝,真当自己是拿破仑啊!”
我非常赞同,末日来临,世界乱糟糟一片,军阀趁机割据,夸张点的,直接称帝。
他吐了口口水,“这些狗皇帝手下的烂狗臭猫,一个个成了贵族,真XX的不爽!”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拍拍他的肩。
一阵整齐的枪声响彻天空。
苏默一惊,站起来观望:
“不会打起来了吧?”
“应该不是。”这么整齐,与其说是枪响,比如说是礼炮,看来大人物要出现了。
城门打开,几辆坦克冲出来,接着是三辆装甲车。
对着坦克,那些死撑着的难民也面露恐惧,纷纷后撤。
中间一辆装甲车车盖缓缓打开,一顶皇冠慢慢升起。
“切。”
长发男向装甲车翻白眼。
我放眼望去,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两个字——不屑。就连缩在角落里的人,也无聊地抖着腿。
皇冠升起,下面是一张长满胡子渣的大脸,再下面是镶着大钻石的手杖,与一袭红袍。
红袍里是防弹衣。我不禁冷笑。
“人民们,我不是不愿接纳你们,只是这么小一个皇城,养不了那么多人啊。”
他的演技可能还没我好。
“如果全部接纳你们,那用不了几天这最后一个城市便会从内部瓦解,最终谁也活不下来。”
虽然说的没错,可现在是你一个人也不接纳呀。
皇帝高举双手:
“为了更多人能活下来,必须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这是为国贡献啊!”
所有贵族是大部分人,我们是小部分人?
长头发哈欠不断。
“所有,请回吧!”他满意地点点头结束了演讲。你不会觉得自己的表演很精彩吧?
一颗石头飞到了皇帝脸上,皇帝差点掉下车。
“狗皇帝!”
“死军阀!”
“滚吧!脑子没问题谁敢称帝!”
狗皇帝勃然大怒,大吼:
“拉过来!”
几名士兵拉着两个满身是血的人走过来。
我定睛一看,是壮年与眼镜男。
苏默尖叫起来。
壮年岂止背上有鞭痕,现在是浑身上下没一处无鞭痕,不对,被血染透的皮肤上还有刀伤,弹孔,烧伤.....
眼镜男只剩一只眼睛了,深陷的眼窝里还在不断流血。
皇帝指着他们:
“看到了吗!反抗的下场!”
难民一片死寂。
“你们发起火来除了起义还能干吗?”他大笑,“就你们这样的起义,我会怕吗?”
他有凶狠地看向我们:
“你们敢反抗,我不会让你们死,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皇帝跳下车,把手伸向眼镜男的另一只眼。
眼镜男绝望地摆动脑袋,却被士兵死死按住。
手指戳进去,搅动,再伸下去,扣住,一拔。
“啊——”
一颗血淋淋的眼珠落到了地上。
眼镜男痛苦嘶喊,结果被扇了几个耳光。
苏默忍不住干呕。
皇帝叹了口气,说:
“看到了吧,在绝对的力量下,反抗是没用的。”
“砰!砰!”
眼镜男脖子上多了一个弹孔,没多久就断了气。
壮年望着不断下落,愈来愈昏黄的夕阳,停止了呼吸。
皇帝手一挥,军队回城,城门紧紧关上。
我们贱民死了,贵族也活不了吧。
就算这样,也不肯开门吗?
也对,孤城马上就守不住了。在毁灭之前,谁不想穷奢极欲下呢。
大约过了一小时,城门又开了。
这次走出一位穿着军服的将军,他的胸口有十几枚勋章。
他的右臂是机械假肢,肚子和腿上缠满绷带,走路一瘸一拐。
苏默不停扯着我的衣角,“是齐则将军。”
原本沉闷的氛围活了起来,人们纷纷向将军致敬。
就连长发男也竖起大拇指,“这么多贵族,就他一个我看着顺眼。”
苏默也在旁边补充,“齐则将军从不扰民,他对待我们都很友善。”
将军面色坚毅,提着电磁炮,向沦陷区走去。
一位老者上前问候,“将军,您这是去?”
“我受够那些贵族了,我宁愿死在巨兽脚下。”
说着,他一把扯下胸前的勋章,奋力向空中甩出。
勋章落在了泥地里。
“将军啊,贵族里就你一个对我们好的,你不在了我们怎么过啊。”
将军无奈一笑,朝天空叹气。
卖酒商人递上一大碗酒,“将军,喝了这碗酒吧。”
齐则将军端起碗一饮而尽。
众人跪下,齐声说:
“我们愿与将军一同赴死。”
“好,那我要下命令了。”
“请将军下令。”
“第一条命令,也是最后一条命令。你们给我好好活着,不许跟上来。”
“将军!”
苏默上前将一株幸运草送给将军。
将军接过,看着苏默。
“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苏默,大人。”
“我不想做大人,”他笑笑,“苏默,我还记得你。”
苏默眼眶有些湿润。
“将军,如果可以,我想报答你。”
“还报答呢,你们全家五个人,我就救出来两个,愧疚还来不及呢。”
苏默摇摇头,不吭声。
“你真的想报答我,就帮我倒碗酒吧。”
她赶紧舀来一碗酒。
将军一口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酒误兵家事,但今日我愿强饮三大白而别。”
将军又喝下一碗,酒顺着下巴滴下。
“我此去便不回,大家保重!”
将军挥挥手,他的背影在夕阳衬托下愈发高大。
“走了!再见!”
人们纷纷跪下,望着一瘸一拐的将军越走越远。
“为什么不去帮他。他要一个人去打巨兽诶!”苏默眼泪已经闪烁。
“这是他的命令。”我只能这样回答。
“我们不是不希望他死吗,那把他留住啊!”
“你知道的,他是不会同意的。”
“那我们管他同不同意,硬去帮他啊!”
“你现在很不理智,”我笑笑,“他打算赴死的,如果为了他再搭上几条命。”
我看着苏默,“他大概会过意不去的吧。”
将军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
视线的尽头,是沦陷区的一片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卖书的商人拉着一车书过来。
我一看,里面全是《人间失格》。
好奇怪的书。我明明没读过,为什么莫名其妙有股厌恶感。
突然头开始晕起来,眼前白花花,什么也看不见。
我跌倒在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来。
没错,是苏默!就是她拿着这本书来找过我。
在一个冰冷的办公室里,在白色的灯光中,在父母的陪同下,她拿着《人间失格》找到了我。
头好痛啊!我疯狂翻滚着,可疼痛感一点也没减弱。
我感到几只手在抚着我,我听到苏默颤抖的声音,“救命啊!叔!你怎么了!来人救救他啊!”
我看见学生装的苏默对着我哭。
我看见学生装的苏默对着父母哭。
我又看见我在考场里考试,接着是口试,然后我拿到了一本黑色的证书。
证书上写了什么?
我忍着剧痛拼命去看。
证书上的黑字一个个戳进我的眼睛。
看清后,头疼停止了,眼镜也明朗了,浑身又有力气了。只是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睁开眼,一群人和那个卖书商人围着我,苏默趴在我的身上哭。
见我醒来,她擦干眼泪,问我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我懂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末日?孤城?
黑色证书上清清楚楚五个大字:
梦境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