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恢复意识后，看见一群人围着我，苏默把我摇来摇去。
“大叔，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到那边说话。”
“嗯？”
我朝人群傻笑一下，拉着苏默跑进一个无人的小巷。
“嘿！究竟要干嘛！”
“苏默，我问你几个问题。”
看着我认真的表情，她狐疑地歪起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爷爷不在了，你会选择死这条路对吧。”
她一脸无奈，手紧紧抓住衣摆：
“你这是什么问题啊。”
“抱歉。”
“不过，答案是会的。”
虽然我早就知道答案，但听到她亲口说出的这一刻，我还是有些失落与慌张。
“为什么。”
“还用问吗？还有别的路吗？”她苦笑。
“要......抱有希望啊。”我笑得很吃力。
“希望，真的存在吗？”她的语气很悲伤。
城墙已破，巨兽一旦进攻，第二保护墙撑不了多久，所有人的生命都将结束。阶级压迫，皇帝与贵族恣情享受最后的欢谑，不再管我们的死活。他们手里有军队，我们的反抗无力，可笑。苏默憧憬的对象齐则孤身奔赴战场，生死未卜。苏默一心求死。
想在如此的困境中找到希望，本来就没什么希望吧。
我们打工人企图改变这个末世，根本不可能。
只要苏默在梦中死去，那么现实中的她便会立刻苏醒，我的梦境治疗也就失败了。她不能死。
那么，我呢？
“苏默！”我语气十分坚定，“现在，我要你立刻到西边的城墙去，你就在那里打工，他们可以保你一日三餐。”
只有西边和南边的城墙还没有完全被破坏，几只军队驻扎在那里艰难抵抗。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不能跟过来。”
“不要。”
“不行，听话。你不能死！”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
“希望，我去带给你。”
她发了会呆，然后捂着嘴笑：
“你犯什么中二啊。”
“相信我。”
“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是你，你不要一心求死。”
“为什么？”
“心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末日。就算绝望，也要把心化为一座孤城，负隅顽抗。”
“你在说什么啊！好中二啊！听不懂呀！”
“总之，我要赌一把。”
我不能把我的计划告诉她，否则她不可能同意我离开，或者必定要和我一起去。
苏默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低着头，说：
“你......没有骗我吧。”
“放心，”我拍拍胸口，“你虽然爱哭，还傻傻的，但我绝对不嫌你麻烦，我办完事，立马回来找你。”
她打了我一下，然后看着我：
“我陪你。”
“真的很危险，你没了，你爷爷怎么办。”我利用爷爷打消她的念头。
她不说话了。
我临走时，又补充了一句话：
“我虽然不厉害，但也不是普通人，相信我。”
说完，我转头就走。
齐则将军不知是死是活，晚一秒，都将加大他死亡的概率。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跨过已经沦为废墟的城墙，来到境外。
干裂的黄土地上烧着熊熊烈火，烟呛的我咳嗽不止。遍地都是蓝色血浆和红色血液。
齐则将军不知在哪里。我沿着血迹一路寻下去。
昨天在苏默梦中，齐则与她一起修补灰色的房间。他比我更懂苏默，更有办法修补她内心的城墙，也更能带着苏默走出心中的末日。
我大喊一声：
“将军！你在那里！”
没人理我，只有慢吞吞升起的黑烟。
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这么大声音，引来巨兽怎么办？
如我所料，浓烟火光中出现一团巨大的黑影，果然惊动它们了！
我赶紧往回跑，可慌乱中左脚绊上右脚，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完了，这下死定了。
但巨大的黑影没有扑上来，而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躺在一大摊蓝色血浆里。
我鼓着胆上前查看情况——果然是一具死尸。
齐则是怎么做到的？单枪匹马还能杀死巨兽。那为何上次只有一直巨兽，他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地上还残留着红色血迹，我沿着它继续走。
路上又遇到一具巨兽尸体，血浆仿佛还没干。
终于，在一块大石头旁边，我发现了他。
“将军！没死吧？”
我赶忙跑上去，忍住饥渴，把食物与水递给他。
他看上去既欣喜又无奈，说：
“不是告诉你不要来吗，白白多死一个人啊。”
“不会的。”我帮他包扎伤口。他浑身是伤，绷带不够用，我只好撕下自己的衣服，为他包扎。
“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他背起，向孤城一步步走去。
他无力笑笑，“你抛下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巨兽马上就来了。”
“放心，”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否救出他，我只好转移话题，“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上次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因为要救人啊。”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在我心灵却格外有力。
“你有武器吗？”我问他。
“用完了。只剩五枚离子手雷了，我打算和巨兽同归于尽的。”
“不能扔出去吗？”
“一拉就爆，只能贴身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叹了口气：“我听见巨兽脚步了，我们一人还能换走一个。”
“全给我吧，你不能死。”
“那你——”
“呵呵，我有好多命呢。”
我又问他：“你为什么宁愿和巨兽拼命也不愿意推翻贵族？”
话音刚落，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吼响彻天空，一团巨大黑影从浓烟中蹿出。
“再见，我走了。”
我放下将军，拿起一个手雷，冲向巨兽，避开它巨爪的横扫，贴近，拉开引线。
“嘣！”
一朵微型蘑菇云缓缓升起。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上戴着共梦仪。
我扭头，苏默睡得正酣。
苏默，分明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端详她，白净的脸上泛着红晕，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
“咳咳。”
苏父在看着我。
“额，我在梦里死了，这不是意外，是必要的，我要再进去了，再见。”
我赶紧吞下安眠药戴上共梦仪，再次进入梦乡。好尴尬啊！
由于是进入同一场梦，记忆还保留着。
我来到境外，继续背起齐则，一步一步走向城墙。
齐则惊愕地问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受伤了就别问这么多了，休息吧。”我一脚一脚踏着黄土地。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有大用呢。”
话音刚落，又窜出来一道巨大的黑影。
“再见，我走了！”
我拿起手雷，避开攻击，冲向巨兽。
“嘣！”
一朵微型蘑菇云缓缓升起。
我猛然睁开眼，看见苏父张大了嘴，诧异地打量我。
“又死了？你在梦里干什么啊！”
“额，抱歉，我是在救你女儿，只是有些复杂。”
我又吞了一口安眠药，睡在床上。
齐则歪着头，看着我完好无损向他跑来。
“你怎么做到的？”
我笑笑，不说话，继续背着他走。
好重啊，越走越吃力。
一声嘶吼响彻天空。
“再见，我走了。”
一朵微型蘑菇云缓缓升起。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熟练的拿起安眠药，戴上共梦仪。
苏父眉毛皱成了八字形，说：
“吃这么多安眠药小心真的挂了。”
回到梦境。
“你又来了。”
“对，我又来了。”
“再见，我走了。”
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
苏父吃起了薯片，我服下安眠药，内心毫无波澜。
“我又来了。”
所有手雷都用尽后，我终于把他背到了孤城。
“唉！”我累得扑倒在地。
齐则的脸上写着不敢相信，他说：
“谢谢你。”
“不用谢——你为什么不愿推翻贵族？你有威望，你有军队，你有无数支持者，推翻他们就是易如反掌。”
“因为我也是贵族啊。”
“这是借口吧。”
他过了很久才开口：“推翻了贵族，我大概会被推选为新的领袖，领导你们对抗末日。”
他抱着头：“可这有用吗？谁也阻止不了末日。巨兽攻过来我们都得完。灭亡时，责任最大的就是我这个领袖。”
他拼命甩头：“我拯救不了你们，我承担不起责任，我，我宁愿战死沙场，这样还能捞个美名。”
他低下头低声说：
“我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