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联盟城的雨比原中的要更大一些,看着因突降大雨而生意兴隆的卖伞老板笑嘻嘻的从一群捏着钞票的手中选中了自己,卫远平的嘴角也不由得提起了庆幸的弧度。
火车站离地铁站不算远,大概三分钟脚程。在灰白雨雾的朦胧之中,穿着黑色带荧光条雨衣的交警正艰难的指挥着市中心拥堵的车流。时不时划过人们头顶的喷气客机的呼啸与车喇叭合奏,唱出了一股令人无法言喻的躁动。
虽然并非工作日,但也是周日的下午了。住宿制高中的学生忙着返校,娱乐一天的单休族也要回家。火车站口这班地铁卫远平站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苦,他第一次意识到了新联盟市作为整个联盟的中心而坐拥最庞大的人口,并切身体会到了上千万人口作用于二十多条地铁线之时的沉重。
艰难的回到宿舍楼前,卫远平合上雨伞,拖着湿漉漉的疲惫身躯挪向电梯。
“打扰一下,先生。”
就在他即将登上电梯的时候,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卫远平回过头去,三个穿着淡蓝色家政保洁制服的男人已经将自己围到了中间。
卫远平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了,虽然已经尽力表现出冷静,但他装作沉稳的语气中仍然表现出了几分动摇。
“你们是谁……我可没申请过家政服务。”
“我们到您家中定期检查而已。”
还不待卫远平回复,强烈电流造成的剧痛便让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本想呻吟,刚刚张开地嘴巴却被其中一人捂住,最终只发出一阵呜咽。
因强烈的酥麻感而全身脱力的卫远平只能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地面正在不住的移动。直到一两分钟后,似乎是车门闭合的震响才打醒了他昏沉的理智,让卫远平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些人关进了一个黑暗的车厢里。
电流造成的冲击到此时已经减弱一些了,卫远平努力挪动身躯,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正在慢慢回归——先是胸口,然后便是躯干、四肢,他艰难的挪动右手摸向腰间,自己背了一路的挎包已经消失不见。
伴随着身下清晰可见的震动感,卫远平知道货车已经开始移动了。可如今周遭不仅一片漆黑,卫远平的身体也虚弱无比。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忐忑的挣扎中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过了约二十分钟,身下的震动才逐渐停止。货车的尾门在一阵金属摩擦声中打开,与之相伴的是让卫远平睁不开眼的刺眼亮光。
“把他带下来。”
在一个女人的声音之后,卫远平被几个人粗暴的拽下了车厢。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又变黑了,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戴了头套。
等到头套被摘下来的时候,卫远平已经被拷在桌子上了。
小房间内灯光比较昏暗,没有窗户。从裸露在天花板上的各种管线与空气中淡淡的霉味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个平常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偏僻地方。
大约十平的房间里只有卫远平与坐在桌对面的穿着便装的一男一女三个人。
房间只有一个门,位于桌子的侧面,离另外两人更近,距离卫远平相对较远。卫远平的座椅在桌子内侧靠墙角,没有太多的移动视线的空间。
摆放在书桌上的台灯直直的对着卫远平的双眼,强烈的白光刺激着他的视觉,让他几乎挣不开眼。
女人轻咳两声,将捏着软盘的手伸到了照向卫远平的台灯之前。手部的投影照射到他的脸上,让卫远平多少感觉好受了些。
“原谅我们以这样的方法与您面谈,我们是联盟安全审查委员会调查员小组,这是我们的证件。”
桌对面的人们各自取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放在卫远平面前展示。卫远平看了看摊开在桌面上的小本,女子的姓名与职位清晰的印在了第一页上。
唐冰卿……一级特别警员。
看着肖像照上端庄的微笑着的年轻女性,卫远平很难将她与自己面前这个面露不快的以冷冰冰的语气同自己讲话的黑发女子联系起来。
“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请您到这里来,只是想和您聊聊”
“聊……什么?”
女人收回了挡在台灯前的手,卫远平随即再度失去了视野。
“聊聊你去原中的见闻,中尉。”
唐冰卿的视线如剑般刺来,卫远平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做事就敢作敢当一点。”
女人将卫远平的挎包放在桌子上,惨白的灯光在挎包灰绿色的布料上反射着一层薄雾般的光晕。
“看吧,让我们听听你要怎么解释这个东西”——仿佛可以用目光说话一般,唐冰卿的用她紧锁着卫远平的双眼向他传达着她的态度。
“从哪来的?”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你们没有权利擅自没收公民的财产吧。”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公民。”
唐冰卿双臂盘曲摆在桌上,将她的身体向卫远平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以至于卫远平可以透过亮光看到她那仿佛要刺穿卫远平的棕黄色的锐利双眼。
“我们知道你想调查什么,而且也没有时间和你耗。停下你正在做的事情,回到你的日常生活去,别让一切事情都无法挽回。”
“那是可我的父母,警官。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一直坚信着警方给出的调查报告——你我都知道那是假的。我在新联盟城生活了五年,整整五年的时间,我都生活在谎言里。他们两位在这五年里想必都无法瞑目。如今我终于有机会去弥补这一诺大的缺憾,你却要我就此停下?”
“就算如此,你的父母也想让你安稳的活下去的吧。”
尽管已经自认为积累了相当的气势,唐冰卿的话还是如同如雷击一般僵硬了卫远平的双唇。
“以优等生的姿态从军校毕业,幸运的留在了联盟首都,住着分配房还领着军人福利,在这个年代过上这样的生活,是无数边疆区公民的愿望。我看过你父亲留下的信,他们也希望你能平安的活着。你现在的日子,不就正和他们所期望的别无二致么?放弃这一切去追寻真相,真的是为了弥补他们的遗憾,还是弥补你那一点点的负罪感?他们真的一定要你去这样做吗?他们是不是也给了你另外一个选择呢?”
看着桌对面语噎的卫远平,唐冰卿不禁提起了嘴角。
“我们并不打算扣留你的什么东西,只是来确认你的态度。谁都不是生来就喜欢给别人添堵的。如果你能不被某些违法势力蛊惑、停下手里的调查,也许你的上级会很青睐你哦。”
“……这是,防卫军的意思吗?”
唐冰卿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挪到了门边。
“首警司托我给你带句话而已。具体是怎样青睐,有多青睐,看你的理解了。那么,回家后慢慢考虑考虑吧,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