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玄界,无始秘境。
巨大的蘑菇云缓缓的消散,天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高温釉化开裂的大地。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胖和尚邢海。
这位御魔军的百夫长见过魔族大军压境,见过魔君分身降临,也见过吴天孤身入阵,以一敌万。
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如果说这是吴帅的随手一击,他还可以理解,但这觉灵河畔,连气海境的修士都进不来,哪怕是秘境内的灵宠,在踏入气海境之后,也会被规则自动挪移到气海山谷。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觉灵境,打出了堪比合道境的一击。
邢海下意识抗拒着,这一切也有可能是觉灵境的魔族造成的。
不过邢海还是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灰白色的风铃,默默的找寻着魔族的踪迹。
那是御魔军必备的魔骨铃,是以魔族的骨骼炼制而成,只要感受到魔族的气息,就会自动示警。
只是爆炸太过剧烈,气流吹散了魔族的气息,邢海绕着方圆几里的深坑走了一大圈,魔骨铃也没有动静。
可他却相信,一定有魔族曾经出现在这里,他不可能认错那夹杂在强劲气流中令人生厌的味道。
与此同时,巨木林中的某处,圆罗和尚一脸慈悲的挡在了张丰年面前:
“张施主,这白象与我佛有缘。”
那伪善的话音才刚落下,张丰年的飞剑就已经刺向了他的眉心,无极门人,打架从不废话。
说来也巧,准备和张丰年签订伴生契文的白鹤被气流卷走之后,那只可怜的小白象就被卷到他的怀里。
只是作为道门的弟子,张丰年并不准备和白象签订伴生契文,但也没有道理放这猛犸一族的圣兽离开,他心想着刚好要去探查爆炸的源头,若是遇见修佛的邢师兄,也可以结下一份善缘。
结果在半路上就遇见了被卷到附近的圆罗和尚。
两人战斗的余波很快就引来了别人的注意,佛门的圆慧和圆聪几乎和御魔军中的师兄师姐们同时抵达了战场。
算上张丰年,一共七位无极门人分列各方,缓缓的逼近了三位佛门弟子。
圆罗自知不敌,咬了咬牙,从佛珠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金钟,圆聪和圆慧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闪过了一丝坚定,同时把手抵在了圆罗的肩膀上。
“杀。”
披甲的短发师姐苏小小,直接掷出了手中的长戟,那娇小的身形爆发出了与之反差极大的力量。
除了张丰年反应满了半拍,所有无极门人都同时发动了攻击。
可三位佛门弟子周身佛光凛冽,长戟就像是陷入了柔软的薄膜之中,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圆罗,却没法再进分毫。
而圆罗三人也趁此毫无保留的把灵力灌入了金钟,就在佛光即将破灭的时候,众人身边终于响起了缥缈的诵经声。
金钟轰然破碎,气海境的圆真手持纹龙禅杖,踏出了虚空。
那金钟竟然无视了秘境的规则,强行将圆真从气海山谷召唤到了觉灵河畔。
一轮淡蓝色的法环浮现在了圆真的脑后,在法环的映照下,他那平平无奇的脸上凭空多了一丝佛性。
圆真打量了一圈战场,面无表情的吐出了两个字:
“泽国。”
随着话音落下,众人脚下的大地,瞬间就变成了泥泞的沼泽,接着圆真便松开手里的禅杖,任由禅杖缓缓的沉入了地面。
苏小小抽身而退,和五位战友把张丰年围在了中间。
气海和觉灵虽然只相隔了一个境界,却已经足以让圆真留下所有人,因为他觉灵时打通的是兑脉,大泽属性最善的就是群战和控制。
圆真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祝各位,早登极乐。”
彻底没入地面的权杖,将大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佛光,可在那慈悲的佛光之中,却伸出了无数的白骨之手,紧紧的抓住无极门人,仿佛要将他们拖入地狱。
不论张丰年他们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摆脱那无尽的白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缓缓的沉没,身形娇小的苏师姐更是已经被大泽没入到了胸口的位置。
“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沉闷的牛吼传入了战场。
突然出现的四位道门弟子分列大泽四方,四道灵气光丝从他们指尖的涌出,在众人的头顶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八卦图。
一只青牛,踏着虚空慢悠悠的走了下来,张野懒洋洋的躺在牛背上,有气无力的吐了一个“封”字。
大泽瞬间凝固,那无尽的白骨也都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张野”
圆真不复淡定,没入地下的纹龙禅杖破土而出,直接砸向了张野。
可张野却懒得起身,只是甩出了拂尘卷住了禅杖,慢悠悠的说道:
“圆真,别忘了,等你出了秘境,也在无极宗的地界,空律大师的道身都散了,真身还敢过来么”
“张施主,言之有理,是小僧着相了。”
圆真沉吟了几秒,终是收敛了一身的佛光,脑后的法环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张野顺势收了拂尘,把禅杖甩回给了圆真,接着便拍了拍青牛的牛角,带着四位师弟离开了战场。
圆真看着张丰年怀里的小白象,无声的笑了一下,也带着圆罗他们转身离去。
“真他娘晦气,若不是吴帅要我们压制修为,就这两个货色”
莫廷彦看着被撕裂的白色儒袍,狠狠的啐了一声,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小小打断了:
“你们就不能先把我挖出来再骂”
大家都感受到了苏小小声音中的杀气,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赶紧把苏师姐从挖了出来。
张丰年却没有帮忙,只是抱着小白象,若有所思的看着张野和圆真离去的方向,总感觉这场战斗的结束有些过于的潦草。
佛道之争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张野和圆真的交流也很正常,可他就是有一种两人在演戏的感觉。
“别看了,那俩拿咱们无极宗的人当傻子骗呢,觉灵河畔内一定有他们的目标,想再多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与邢师兄汇合。”
苏小小大咧咧的拍了拍张丰年的肩膀,带头走向了天坑的方向。
另一边,邢海还在苦苦找寻魔族的身影,焦黑的地面下,一只小小的锦囊正在从虚空中缓缓的移动着。
林川在丢出灵石的那一刻,怀里的锦囊突然变大,把他收了起来。
但那时候的林川,并没有发现,有一道金色的流光随着他一起进入了锦囊。
也是在被锦囊包裹的那一刻,林川的双眼才褪去了赤红,重新变得清明。
林川不知道那号角声为什么会让他失去理智,当时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模糊破碎的画面,只是现在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只记得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林川不甘心的继续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仇恨的由来,倒是想起了很多温暖的场景。
说起来也很奇怪,林川这一身的煞气,本应该会让他的性格变得冷漠,可他却总是可以很容易的理解他人的处境,有着很强的同理心,好像天生就懂得如何照顾他人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小左一直都在照顾他,也可能因为是姜洛和玄镜,从林川进宗门那天起,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林川的内心一直都很纯良。
再此之前,唯一一次被煞气侵蚀,还是因为小左连着两次生死不明,他才在云台之上,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一个人,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可就算是在那种情况下,林川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而是认定了有无极老祖在,他就不可能会丢了性命。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没有想到任何后路,就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就在他苦思不解的时候,小左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刚刚叫我帮忙了吗”
林川:“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小左:“刚刚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撕扯感,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拽着我去你那边,你遇见危险了”
“没有,若是下一次你再有这样的感觉,可以尝试不去抵抗。”
林川沉吟了几秒才回复小左,因为小左的话让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想,可现在却不是验证的时候。
“嗯,知道了。”
锦囊内,双目紧闭的林川安静的躺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全身都没有一丝伤痕,但呼吸的频率却变得异常缓慢。
不过相比于体外的安静,他的丹田内却是无比的热闹。
与小左交流完,他便恢复了意识,但却发现自己的心神已经降临在了丹田之内。
也发现了一颗布满了鳞片的蛋,正悬浮在太极星云之上。
蛋壳上的鳞片正在很有规律的起伏着,连带着整片太极星云都在微微的震颤。
林川的心神表情僵硬的看着那颗蛋,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心跳的声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跳声,他的心跳在和整片星云的颤动共振。
化作了人形的灵,从白大褂里拿出了一副眼镜,认真的绕着蛋打量了一圈,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祖,您有喜了”
“滚蛋”
林川不耐烦的骂了一句,一指就把灵弹入了无尽的虚空。
“父神,修炼出的元婴都是破壳而出的么这不合理啊,难道我体内的金丹其实也是一颗蛋”
暗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话还没说完,也被林川给弹飞了。
这俩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蛋身上鳞片的起伏频率,越来越快,与林川的心跳的共振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就在在林川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的时候,太极星云的震颤突然停了下来。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清脆的破壳声,传遍了整个虚空。
灵和暗都切换到了最近的分身,十分紧张的和林川一起等待着新生命的降临。
“呀”
不知道等了多久,蛋壳终于缓缓的裂开,紧接着一颗纯黑色的龙头从里面冒了出来。
林川头皮一麻,瞬间想到了无始秘境的第二条规则。
规则二:无始秘境内没有龙兽,如果发现龙兽的踪迹,要在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可是他现在就在自己的丹田内,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圆觉在灰色竹林中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林川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那小黑龙正在吃着自己的蛋壳。
“呀”
很快所有蛋壳就都被小黑龙吞进了肚子里,吃饱了的小龙挺着鼓起来的肚子,又心满意足的叫了一声。
那声音虽然奶声奶气的,林川却如临大敌。
真龙自古以来就是九州大地的图腾,可是九州已经有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真龙的踪迹了,哪怕是类龙兽的血脉都很少见,更别提小黑龙这样好像从图腾中爬出来的真龙了。
灵和暗虽然都没有从小龙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但却可以感受到林川的紧张,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主动走向了小黑龙。
“呀”
但只有巴掌大小的小黑龙却不等两人近身,就左右摇摆了一下尾巴,紧接着就像置身水中一般,在虚空中游动了起来,眨眼间便出现了在林川的面前,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好奇,用龙须轻轻的点向了林川的鼻尖。
就在龙须触碰到林川的那一刻,一人一龙同时消失在了丹田空间之内。
暗十分焦急的冲向了林川刚刚所在的位置,却没能感受到父神的气息,刚想转头去问灵,却发现灵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父神都不见了,你还在那杵着干嘛呢”
灵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星云不是还没崩溃么,老祖肯定没事,我就是想不明白那条龙是怎么飞起来的,这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啊”
暗目光怜悯的看了灵一眼,想到他说自己修炼出的金丹是结石的时候,顿时就理解了灵现在的心情。
那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