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很满意地看着田村长此时震惊的表情,她接着聂倚秋的话说道:“田叔叔,按照戴奶奶日记里所写的,田来弟是田家的女儿,按顺序来讲,她应该是你姐姐?”
田村长按了按太阳穴:“姐姐?为什么我爹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因为田叔叔你的爹娘从村外迎进来一个‘陈大仙’,戴奶奶说了你爹娘不爱听的话,所以你爹娘就再也不准你的姐姐田来弟去戴奶奶的学堂读书了。——戴奶奶的日记里是这样写的,我在戴奶奶的学堂里也找到了这个叫田来弟的人的作业本,作业本的批改日期恰好停在了田来弟被勒令不准上学的那天。而且,田叔叔,这张纸上的笔迹,我看着,是跟那作业本上田来弟的笔迹是一样的。”
聂倚秋拿起了那页纸,抬起头来对田村长说道。
聂双弯下腰来,对着抓着头发的田村长说道:“田叔叔,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跟我们去戴家看看戴奶奶的日记本,以及田来弟的作业本。”
田村长放下手来,将手里的烟屁股戳进了烟灰缸里戳灭了,抬头看着三人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信了。所以你们来我家,是想查田来弟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聂倚秋点了点头道:“没错,田叔叔。”
“既然你们查到确实有田来弟这个人,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她既然是我姐姐,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她?还是说,她因为爹妈不给她上学,所以就跑了?”
聂双眯了眯眼睛,说道:“田叔叔,戴爷爷跟我们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你要听听吗?”
田村长愣了愣,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气来道:“你说吧,戴爷爷都说了什么。”
聂双踱起步子来,一边看着田村长一边说道:“戴爷爷说,陈大仙来你们家后没多久,说你们家出了个妖精,化成了田家女儿的模样,在被你爹追赶的过程之中逃到了戴家,克死了戴爷爷的父母。陈大仙自被你父母请进村子里来之后,全村的人都很相信他的话,也都愿意相信那田来弟就是妖精变的,我虽然生来才十七岁,修习术法也没多少年,我却能看出那个陈大仙是个江湖骗子,专门骗你爹娘的钱财!”
田村长叹了口气,聂双继续说道:“你爹追着田来弟,所以田来弟逃到了戴家,为什么去戴家?因为她很相信戴奶奶,戴奶奶日记里提到她很多次,说明戴奶奶也是很喜欢田来弟的,所以戴爷爷跟你爹追去戴家没找见田来弟,多半是被戴奶奶藏起来了。”
聂倚秋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之前聂双明明只是随随便便翻了几下日记本,却记住了这么多内容。聂双从聂倚秋手中拿过那一页纸来,指着纸页上的血点子说道:“这纸是作业本上的纸,这字是田来弟的字,这血,应该也就是田来弟的血了。想来田来弟应该是被你爹娘认作了妖精,所以打着‘除妖’的名号把她往死里打了,她应该是想把这些属于她的东西都拿走,但已经来不及了,才跑去了戴家。”
聂双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开了脸。
聂倚秋接着话头说道:“如果双儿的推论为真,那么戴奶奶的房间里那些带血的红肚兜,应该就是用来擦田来弟身上的血才产生的。”
田村长低下头,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年轻人的脑子灵活,不过,怎么就能确定这纸上面的血跟你们口中那个什么红肚兜上面的血,是田来弟的血呢?”
聂双叹道:“这说到底,也只是我的一个推论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几十年,能找的证据已经所剩无几。”
聂倚秋看了看田村长,又看了看聂双,对着聂风行说道:“二师叔,我觉得双儿说的这个已经是最能解释戴奶奶屋里的带血红肚兜的来历的了,戴爷爷只是叫我们查一查这红肚兜是怎么来的,我觉得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聂风行点了点头,拉着田村长的手对田村长道:“老田,今天这事情是我不厚道,带着两个孩子来给你添堵来了,我在这里给你赔罪!”
田村长站了起来,哭笑不得地对聂风行道:“这事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们调查这个事来我家,我还不知道我有个田来弟的姐姐。虽然有些郁闷吧,但也舒了一口气,这是不是也说明,我妈经常嘴里念叨的就是我姐姐?如果戴奶奶之前救下了她的话,如果她现在还活着的话,是不是也能跟我一起回家,看看我妈呢?”
聂倚秋看了看聂风行,又看了看田村长,这个西云村既然是田来弟想逃离的地方,无论她现在是死是活,能不能回西云村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跟着田村长回去看那伤害过她的父母了,不过他们既然来了田家,泼人冷水也说不过去,故而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田叔叔,她一定会回来的,戴奶奶既然是她的恩人,那么这么多年了,戴奶奶的葬礼她一定会回来参加的。”
聂双用手指拨弄着窗台上花盆里的兰叶,撇嘴道:“她会回来,会不会跟田叔叔走就不一定了。”
田村长笑了笑,说道:“只要她能回来,我跟她见一见,剩下的事交给我。”
三人离开跟田村长告别后就回了戴家,跟戴爷爷解释了一通后,戴爷爷当即在聂风行面前跪了下来,哭得难以自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淑珍她清白一世!有淑珍,是我戴家的光荣!”
他紧紧抓着聂风行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经过这一番后,戴爷爷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跟他们说:“大恩人!你们想要什么?我戴家一定做到!”
聂风行征求了两个孩子的意见后,拒绝了戴家人的好意,戴家执意要送,聂风行便要了一小袋从土里挖出来的生花生,他们整理了行李,感谢了戴家人的款待。
在拜别戴家人后,聂风行便带着两人坐上了回城里的客车。
与他们的客车擦肩而过的一辆出租车内,一个烫着齐肩卷发,穿着一身黑西服,妆容精致的女人向着司机问道:“师傅,到西云村还有多久?”
司机回道:“快了快了!不过最近来西云村的人越来越多了,你们来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子是做什么啊?”
女人笑了笑:“越来越多了?师傅你不是西云村的人吧?他们应该都是之前从村里出去打工的人吧。西云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整个村的人都是一家人,小时候是邻里帮衬着长大的,长大了也要将邻里的老人当做自家的老人。所以哪家的老人要是故去了,外出打工的人都是会回来参加葬礼的。”
司机嘿嘿一笑,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我虽然不是西云村的人,但倒是经常接到来西云村的单子,毕竟讨生活嘛!这么说的话你也是西云村的人了?我接这条道上的单子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女人通过车窗看到了那挂上了白灯笼的戴家,含糊地回答道:“我是不常回来。”
司机见她也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也闭上了嘴,将她带到了西云村的村口。付过款后,她拿着手提包,踩着高跟鞋站在村口,与刚到村口的,一脸疲态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挺直了背,向着记忆里戴家大门的方向走去,她背后渐渐掀起了一阵议论声。“那个女的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啊?”“可能是村里哪个人当了官的家眷吧。”
“有道理,戴奶奶之前在村里教书,出一两个官也是有可能的。”
一旁才下车来的一对夫妇听了,连忙插嘴道:“你们别乱说!她可是合保县第一重点高中的校长呢!我家娃就在她那个学校里读书,我在开学典礼上见过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跟她搞好关系准不会出错!”
戴家设了灵堂,一直到戴奶奶出殡前都是开放的,所以她敲了敲门,递给了戴大哥她手上的礼品后,在戴大哥的指路下,她来到了戴奶奶的灵堂。
看着灵堂上戴奶奶的遗像,她屈下膝来跪了下去,向着灵堂上磕了三个响头后抬起头来,对着遗像里一脸和蔼的戴奶奶道:“老师,学生招弟来迟了!”
聂风行打开了家门,短短这几天里,家里就乱成了一团。刚开门的时候,还能听见鸟在窗台上叫唤,他一喝,全都扑棱着翅膀飞了,留下一地熏人的鸟屎。聂倚秋赶紧跑到关赵茗的屋子里看,赵茗依旧躺在床上,还是他们离开前的姿势,床头的烛台里的蜡烛还亮着,但赵茗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聂倚秋赶忙将坐在客厅里吸着奶茶里的珍珠的聂双拉了过来,指了指床上的赵茗,有些慌乱地说道:“双儿,你快把你那施的术法解除了,我看赵老板快不行了!”
聂双放下了奶茶,抓起赵茗的一只手来把了把脉,赵茗的手掌,大小鱼际有着十分骇人的深紫的伤口,伤口中心破溃流脓,连二师叔的被单上也被弄脏了。
“把他翻过来,给他背上脚上,还有这手上都垫个软枕头。”
聂倚秋一边翻着赵茗的身体,一边向聂双问道:“师妹,你不给赵老板解开么?”
聂双摇了摇头道:“我觉得现在打120比我解开术法更有效,万一他醒来了不听话,这身上的伤口想要恢复就难了。”
聂倚秋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只得拨通了急救电话。
于是他们又在附近的一家小医院里呆了几天,等医生护士处理了赵茗身上的伤口之后,中途又拜托二师叔聂风行帮忙买车票,二师叔却说他们师父已经派了人开了辆车来接他们回去了。
两天后,他们把赵茗塞进了车的后座,走上了回去的路。
聂双坐在后座,确认了赵茗手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了,这才解了术法,抱着胸笑眯眯地看着赵茗渐渐醒过来。
赵茗掀开了眼皮,看见身边的聂双愣了愣,聂倚秋从后视镜中看见赵茗醒来,也转过头来跟赵茗打招呼道:
“赵老板,这一觉可睡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