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朱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地点了点头:“好吧。”
在聂风止拿着罗盘进了墓穴没多久,二师叔便开着车跑了过来。在他寻了一处地方把车停好后,连忙朝着火堆跑了过来,向聂双问道:“双儿,你师父呢?”
聂双指了指旁边的墓穴口答道:“师父进去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没出来就不要轻举妄动。”
聂风行叹道:“师兄这人!唉!”
他也坐了下来,看了看周围后,又转而向聂双问道:“双儿,你师父不在这里,你老实跟二师叔说,你是不是修炼了那个笔记上面的东西了?昨晚你吐东西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聂双皱紧了眉头,目光由火堆转向了聂风行的脸:“二师叔,是你干的?你试探我?”
聂风行也皱起了眉头:“什么试探你?我是在救你啊!你是以为我不知道那笔记上写了什么,还是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瞒过我?双儿,收手吧!趁着现在还没酿出什么大错,你把那本笔记还给我,我拿去烧了,你身上这些症状就会烟消云散了,你也不用再受到折磨了!”
聂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东西,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是知道烧了你说的那本笔记就能一了百了了,那你之前怎么不烧?”聂风行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只得叹道:“你年纪轻,又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我跟你师父提一提,他总能管得住你。”
聂双一下感觉血气上涌,她站了起来,咬着牙对聂风行道:“二师叔,你拿师父压我也是不顶用的,没有就是没有!”聂风行见她的状态已经很不对劲了,连忙道:“好好好!没有没有!我不逼你了,你好好坐下!”
他掏出手机来打开了播放器,放了一段静心咒后开了免提,聂双却感觉仿佛有人在暗中用力地锤了一下她的额头似得,她捂着额头慢慢盘坐了下来。聂风行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也不敢再激她了,生怕她出了事,也只能看着火堆一直叹气。
当聂风止拿着罗盘出来时,看着两人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自以为是他们在洞口等自己等了太久了,他露出一个笑来对着二人道:“双儿,师弟,让你们久等了!”
聂双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哦。”聂风止在聂双这里吃了瘪,便看向了师弟,聂风行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你惹我们双儿不开心了?”
聂风行看了看聂双,最终还是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双儿不开心了,师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聂风止连忙走到了聂双身边,安慰她道:“你二师叔是个糊涂蛋,他惹了你不开心咱就不理他,不要他了,你看成不成?”
聂双一下笑出了声:“那哪儿成呢!师父你把那么多事都交给他,一会儿还要给师兄招魂,我都明白,只是不太高兴罢了!”
聂风止抚了抚胡子,看向聂风行道:“你看?”聂风行叹了口气:“双儿,是二师叔不对,二师叔不再说那些话了!”
聂双冷哼了一声,向聂风止道:“师父,里面怎么样?有什么门道?”
聂风止回道:“我逛了一圈,里面除了味道不太好闻以外,就一套棺椁需要注意以外,其他都没什么了。可以知道的是以前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但都被破解了,除了进去的路有些容易让人迷路外,其他都没什么了。
我也看到了倚秋被杀害的地方,那地上流了一大摊血,双儿,你一个人带着倚秋的尸体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聂双扭头去看了看那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只黑色的手在拉扯着她的灵魂似的,她的目光再也移步开了,盯着那片黑暗喃喃道:“是啊,不容易。”
他们将棺材抬了出来放在了洞口,而后聂风止又举着火把进去将古墓里面的灯台都点亮了,对着那套棺椁拜了拜:“无意惊扰,还请助我找回爱徒!”
而后,他们将聂倚秋的棺材的侧面都挂上了招魂幡,聂风止将自己的法衣拿了出来穿上了,由聂风行摆好了祭坛,铺好了引路米,撒好了冥钱,点上了香烛,树起了大幡,点上了招魂灯,最后再由聂双来呼喊聂倚秋的名字。
原本还需要更多严肃繁复的工序的,但他们聂家人终究不是正经道上的道士,所以就只能以平常人之身尽自己之所能来叫魂了。随着聂双呼喊的声音在山林间回荡着,山间突然刮起一阵又一阵的大风来,聂风止见状也跟着聂双一起呼唤着聂倚秋的名字。大风在三人之间穿梭着,似乎是在咆哮,又像是在呓语。聂双心底没来由生出一丝恐惧来,她看着这一张张扬起的幡,被吹散的冥钱跟引路米,身子开始发起抖来。
“双儿…师妹…”她背脊一凉,一下昏死了过去。
聂双倒下了,可是招魂仪式还没有结束,聂风行接替了聂双的位置继续呼唤着聂倚秋,直到风停了他们才停了下来。
风停了,聂双又醒了,她看着师父跟二师叔,捂着头问道:“师父,师兄回来了吗?”
聂风止向着打开的棺材里依旧静静躺着的聂倚秋看去,叹道:“回来了,不知为什么又走了!”
她愣了愣:“又走了?”聂风止点头道:“我与你二师叔又试过两遍了,倚秋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聂双立刻想到:“是不是师父你们将师兄从古墓里解放了出来,他又去找赵茗跟聂朱寻仇去了?”
聂风止闻言愣了愣,抚了抚胡子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聂风行看着二人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聂风止拍了拍他的肩道:“接下来还须劳烦师弟帮我把倚秋运回聂园,先将倚秋的尸身好好保存起来,我跟双儿想办法去追倚秋的魂魄,顺便将聂朱跟赵茗也一同捉回来!”
“前方即将到达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泗酉县,亲爱的乘客您好,泗酉县到了!请您检查好您的行李物品,依次排队等待下车!”
火车广播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火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列车员拿着扩音器在车厢之间穿梭着,一声声“终点站到了终点站到了,不要睡了!”仿佛一根铁棒捅穿了他的耳膜,将他的脑花都搅成了一团浆糊,他皱着眉掀开了眼皮,旁边的聂朱依旧不动如山地坐在座位上。
他打了个呵欠看了看窗外陌生又亲切的风景,清透的阳光如同金灿灿的薄纱覆盖在了绵延不绝的青山之上,湛蓝的天幕纯粹得像是巨大的蓝宝石,而他们被镶嵌在了这颗蓝宝石之中。
他伸了个懒腰向聂朱说道:“要下车了,走吧!”
这一路驶来,车厢里的乘客只剩下了寥寥几人,一眼望去这车厢里的人加上他跟聂朱两个,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他的座位相对于别人来说,离出口更近,所以他很快站在了出口,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排在了他的身后,他便成了他们车厢里第一个下车的人,这使很久以来都没得过优异成绩的他心里不免有些快慰起来。
他一步安安稳稳地跨下了车后便转过头来,跟着列车员一起扶着穿着长裙的聂朱下车来。
聂朱赤脚踩上了冰凉的地面后,转过身向列车员鞠了一躬感谢了一番后,这才跟着赵茗慢腾腾地向出站口走去。
这个车站已经十分破旧了,围栏上早已积上了很厚的铁锈,剩下的漆皮还留在铁栏杆上,像是茫茫的江面上一叶孤独的扁舟。
各个隧道口的电灯也是很坏了,不少的电灯玻璃已经碎裂,墙角一片细碎的玻璃上积了厚厚的灰,连偶然闯入进来的阳光,都仿佛被这古旧的隧道同化了似得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赵茗自顾自的跟在其他出车站的人后面,聂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细细观察着周围这陌生的一切。这个车站并不大,只是隧道弯弯绕绕地,又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让他们在里面停留了不少时间的同时,出了车站身上也带上了隧道的臭味。
按理来说,越是偏远的地方,一家人的纽带便会越深,在随时可能被危险找上的地方,他们只有靠血缘绑在一起的彼此才能勉强存活。
所以其他小县城的火车站出站口常常会围了许多不同乡里的引路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拉着彼此并不相熟的客人,利用回归乡里的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赚上一笔养家糊口的钱。但也正是他们那些熟悉的乡音无意间制造出来的热闹的气氛,就足以让在外受尽冷落的人的心里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丝暖意,那些因各种事而产生的被积攒在心底的怨怼便被这几分暖意消解得荡然无存。
但与其他小县城不同的是,这个泗酉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引路人,没有那些来接自己亲人爱人的人,也没有那些他想象中的热闹的气氛,反而冷冷清清的,就像是被这世间遗弃了一般。
毕竟是寒冬腊月,迎面刮来的风是刺骨的寒,赵茗哆哆嗦嗦地走下了石阶后便站在下面等着聂朱下来。
聂朱走得实在慢,不知是不是被地上冻着了的缘故,她的一双赤脚掠过裙角迈了出来却是灰败的紫红,他不禁想到:她穿得这么薄,这是被冻着了吗?看着她身上的那层薄薄的麻布,他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是她不是人,她是妖精,连饭都不用吃,又怎么会怕冷呢?
想着想着,那双脚停在了他面前,摇曳的裙摆掩住了那双被冻得紫红的脚,聂朱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