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默默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通过手机APP按美食排名,选定了一家符合迟未晚口味,离她家又非常近的高档餐厅,提前打电话订好座位,并交代好相关事宜。
不得不说,兰氏财团总裁真的是个不错的名片,无论放在哪里基本上都有人愿意卖面子。
见她从大厦里走出来,兰净珩便信步迎了上去,双手插在裤兜里,莞尔道:“今天过得还愉快吗?”
“还行吧。”她单手领着皮包,脸上的笑容写满了“勉强”二字。
兰净珩看到了她眼神里透出的疲惫,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笑了笑:“我今天是开车出来的,不介意的话,可以稍微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需要去趟停车场。”
她弯了弯眉,善解人意地歪头一笑:“没关系,我跟你去停车场吧。”
兰净珩没有拒绝,只是望着她小鹿般灵动的双眸,点点头道:“好,那就要辛苦你陪我多走个几百米了。”
他只是说出了句很平常的话,却能在无形中让人感到有被温柔善待。
迟未晚摆手笑道:“没事,我坐了一天,走动走动总是好的。”
说完,他们便一同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兰净珩隐约感觉到这附近有着不友善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这究竟来自何方。
他的脑神经顿时如上了弦的箭那般紧绷,一路上看似若无其事的与迟未晚交谈,而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地左右顾盼,直到开车离开此地。
去到选定的餐厅里,迟未晚看着菜单上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价格也不算贵,便一扫先前的疲惫,神采奕奕地将菜单递给他道:“既然是我做东,那就你来点菜吧!”
兰净珩接过菜单,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你看着点吧。”迟未晚给彼此都到倒了杯茶,大方地招呼道。
“好。”他粲然笑道。
兰净珩也没有太客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想着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而且他点的菜还都比较照顾对方的喜好,所以迟未晚再看菜单时就只是点了杯冰饮,便让服务员先去下单上菜了。
待服务员离开,迟未晚扫视了一遍周围,舒适的环境让她感到非常的惬意,运转了一天的身心也在此刻得到了安慰。
她回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清俊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今天只想请你用心理学来帮我解梦的,但现在只想吐槽,不知道你的耳朵能不能承受那么多的语言垃圾。”
兰净珩端起她给自己倒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莞尔道:“嗯,这个你可以放心,我的耳朵不仅容量大,还会自动分类。”
她将身子微微前倾,故作神秘地问道:“那我总是在梦里见到一个,长得像我又不是我的人,该分到哪一类?”
闻言间,兰净珩温润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又若无其事地问道:“哦?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你是在怎样的场景里见到另一个自己的?”
她见对方似乎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开始一边回忆,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嗯……最开始是梦见在自家的阳台上,那画面特别诡异,但是在那之前我总梦到一扇黑色的城门,只是一直没能顺利打开,直到昨晚我终于进到了城内,没想到还是她,就那种阴魂不散的感觉,你懂吗?”
兰净珩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且认真了起来:“那她有说什么吗?”
“呃,就只是说我没做好见她的心理准备,然后就走了,但我胆子小,从来都看不得悬疑恐怖片,所以心里瘆得慌。”她翻着眼睛回忆当时的场景,随后有些起鸡皮疙瘩地搓了搓手臂。
兰净珩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眼底似有什么复杂情绪一闪而过,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喜悦。
他顿了顿,将所有思绪不着痕迹地一并收起,莞尔道:“这应该是跟你换工作有关系,环境的变换以及精神的压力,都有可能会让人在睡梦中见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场景。”
“说到换工作,我就更加郁闷了。”迟未晚瞬间又恢复到刚踏出财团大厦门口时的泄气样。
“工作强度不适应,还是人际交往有问题?”他的目光如春风般和煦,眼底荡漾着丝丝柔情,只是简单的一句问询,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怦然心动,加重了所有倾诉的欲望。
一时间槽点太多,她实在是措辞无能:“啊,这……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呢。”
这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上菜了,兰净珩微微挽起袖子:“那就挑你最在意的点来说。”
随后,在服务员上菜的过程中,他刻意调整了一下盘子摆放的位置,好让迟未晚无需伸直胳膊就能够得着。
“嗯……”迟未晚并未领悟到他的用心,仅仅以为他是为了加快上菜进度而起身帮忙。
待服务员上菜完毕,她才想好要从哪里开始说起自己最近的遭遇。
“就昨天吧,下班时遇到个保安为偷懒不巡楼而设置的电梯障眼法,就误以为是鬼作祟,然后我也是自作聪明,跑去乘坐我们财团主席的专属电梯,万万没想就这样跟正主撞上了,之后主席居然还亲自送我回家,听起来是不是很像偶像剧里的情节?可事情的发展远超你想象……”
她有声有色地描述起了当时的场景,两只手还非常忘我地比划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冷知秋秘书介绍来面试的,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坐上了主席的车,最重要的是霄胤商居然还未婚,空降兵的嫌疑就更没得洗了。
今天去上班,认识的不认识的,见面都主动跟她打招呼,在迟未晚看来这是一条非常危险的信号。
听到这里,兰净珩不禁眉头微蹙地问道:“他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他很确定迟未晚口中的主席就是霄胤商,两个人在同一座大厦里相遇也是迟早的事,但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平淡,不符合常理。
“说是补偿他所耽误我的时间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在整座大厦里传开了,我现在的处境极其尴尬!”迟未晚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尴尬?”因为他的关注点在霄胤商这个人的行为上,没有想到这当中可令人尴尬的点是什么,刚刚拿起的筷子因茫然而停在了半空中,等着迟未晚来解惑。
“对,本来大家对我都是比较冷淡的态度,想着同事而已,不必太在意,但现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很惶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清澈的眸光明显暗了几分。
她所谓的社交热情,其实更偏向于讨好型人格,想融入集体的同时也怕与其产生矛盾,同事给予她的反差感,更是促使了不安的滋生。
对她不利的因素似乎有很多,兰净珩当即想到的最佳方案,还是将她圈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既然如此,那辞职吧,我可以提供适合的岗位给你。”
“啊?这样不好吧。”话音刚落,迟未晚颇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给熟人打工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大多数人的可持续往来滤镜就是距离给的。
“为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不解地问道。
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不识抬举,也为了维护好初心,她也将筷子放下,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在主席面前虽已社死数次,但他都没有跟我计较过半分,人帅格局大,财团的福利待遇也很好,俗话说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为了那么一点小困难就跑路,没有温室花朵的命得温室花朵的病,我爸妈还怎么指望我养老送终?你作为金主会喜欢这样的员工吗?我想还是算了吧,谢谢你的好意。”
兰净珩将她的这番话反复斟酌,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她作为普通人,不仅拒绝将身边有利资源善用起来,居然还想着用爱发电?
但看她态度如此坚定,那也只能尊重她这个不明智的选择了。
而且说到社死,谁能比他兰净珩今天更社死的,只是木已成舟,他只能给大家真诚地表演个“道歉”,或许效果不佳,之后肯定还是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但那也是他当时唯一能做的补救措施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强了,但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他还是给迟未晚留了一个机会,毕竟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在人格设置中遗留下的bug,但该人格确实出自他手,再怎么愚昧也得为其负起责任。
虽然过去在学校里,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但迟未晚对他的好感从未消退过。
毕业多年后的偶遇,以及他对自己的事还分外上心,这让迟未晚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刻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问道:“兰医生,我可以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
“很私人的问题?我很好奇有多私人,你问吧。”兰净珩对她即将提出的问题感兴趣地笑了笑,遂应允道。
“你有女朋友吗?”迟未晚既期待又有些神秘地问道。
他眉梢微挑,莞尔道:“没有。”
迟未晚眉头一蹙,思索片刻后继续问道:“那你喜欢女人吗?”
一脸轻松的兰净珩刚举杯喝了口茶,顿时被她突如其来的追问呛到:“咳,咳咳,什,什么?”
迟未晚见状忙摆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呃,不是,你别误会,因为当初在学校,你就有很多迷妹嘛,而且每天都把医务室里的心理咨询间堵得水泄不通,但是都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单身,就觉得很意外。”
她说完后,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对方并未表现出抗拒亦或是不满的情绪,只是略微有些迷茫地陷入了沉思,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兰净珩居然有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微微低头蹙眉深思的模样,竟让迟未晚觉得有些可爱。
对方的认真使她愈发的好奇,但细细想来觉得此举显得自己太过八卦惹人嫌,便颇为欲盖弥彰地说道:“你要觉得不方便聊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千万不要为此感到困扰。”
兰净珩看着她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双时而忧郁,时而冰冷,又时而狡黠的美眸。
静默片刻后,他敛了敛那难以言喻的情愫,从容地答道:“嗯……我曾经确实遇见过一个很有好感的女孩子,只不过她后来去了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我想再等等看。”
听到这样的回答,迟未晚方才的期待欲瞬间烟消云散,想尽快结束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她往碗里夹了些菜,嘴角扯出一抹干笑,边吃边说道:“哦,原来如此,那没事了。”
兰净珩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却没有去深究缘由,只是顺着她的话莞尔道:“嗯,但是我们桌上的菜可能有事。”
迟未晚闻言,立马伸头将桌上的几道菜细细端详起来:“嗯?是有头发吗?”
“是热菜要变凉菜了。”兰净珩哑然一笑,往她碗里夹进一块肥瘦正好的肉。
迟未晚看着碗里的肉,先是茫然一愣,旋即又破颜一笑道:“啊哈哈,是哦,光顾着聊天了都,吃吃吃。”
“嗯,多吃点。”
他不动声色地将迟未晚方才的所有表现都默默记在了心上,因为有预感迟清野会回来,所以区分她们得从日常生活里提取细节差异,避免出现人格间的移花接木。
两人吃完饭后又闲聊了几句,兰净珩看她忙了一天也应该早点回去休息,便提出送她回家。
临走时他想去结账遭到了迟未晚的拒绝,当她去买单得知总金额将打三折时,瞬间欣喜若狂地对这家店一顿猛夸。
殊不知,那其实是兰净珩为以防万一而提前交代好的,只收她打了三折后的钱,剩下的自己私下再支付。
考虑到过于明目张胆的照顾容易让对方产生误会,所以刚才聊到自己的情感问题,那些话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为清晰彼此间的界限。
在他看来,迟未晚就是自己的科研成果,应行有所止,言有所界。
在将迟未晚送回枫林小区后,他便直接开车回了白虎庄园,简单的洗漱后躺在沙发上,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一通电话炸了过来,接起来就听到君淮卿似怨妇般的谴责声,“兰净珩,我就那么不重要吗?”
“为什么要那么衡量自己?”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地反问道。
君淮卿似娇嗔地质问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兰净珩闻言,扫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顿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约定,一拍脑门道:“啊,抱歉,所以你想约在哪里吃夜宵?我请。”
此时的君淮卿就坐在自己的车上,回头瞥了眼早早就买好的熟食和酒,一脸傲娇地要求道:“我要去你家,罚你做东西给我吃。”
他走到厨房,将冰箱门打开看了看,只有水果和一些速冻食品,颇有些无奈地应允道:“好,不过我冰箱里没什么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可以把食材买过来,我做。”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君淮卿当即发动车子:“给我半个小时。”
他走到窗边单手叉着腰,微微仰头看着满天繁星,莞尔道:“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