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野的外公迟隽行,与兰净珩的姑奶奶兰雪薇,曾是一同在异国留学的同窗眷侣。
两人本硕连读的七年爱情长跑,在外人看来既羡慕又隐含着不能言明的担忧。
获得迟兰两大家族认可的他们,毕业后就开始筹备订婚等一系列事宜,可在订婚宴结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兰雪薇在举办正式婚礼的前一周,口服大量安 眠 药物,割腕死在了新房的浴缸里。
根据调查后的结果显示,所有门窗均呈现的是从内部关闭状态,无任何打斗痕迹,指纹也是只有死者一人的,在大量走访取证后,也确定了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最终判定兰雪薇是自杀。
可是,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财阀小姐,突然放弃所有选择自杀,实在是令人生疑,矛头自然都会指向她的未婚夫,迟隽行。
当时,有人猜测说是因为他外面有人了,但又不想放弃与兰氏联姻的机会,所以发现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却从未真正爱过自己,自尊心向来都很强的兰雪薇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选择了自尽。
也有人说,他是gay,为了商业联姻巩固自己在迟氏的地位,选择欺骗兰雪薇的感情,从而促使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一时间众说纷纭,而这些猜测里都离不开两件事,他不爱兰雪薇,他接近兰氏的目的是为了自己。
那个时候的迟隽行,还只是大家口中年少有为,而存在感又特别低的迟氏小公子,并不是后来那位高权重的财团主 席。
可偏偏在兰雪薇去世后不到半年,他就娶了父亲亲自为他挑选的一位名门小姐为妻,除了家世比不上兰雪薇,其他方面自是尽善尽美。
迟兰两家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便彻底断绝来往,甚至将“兰雪薇”这三个字当成禁忌,尘封往事不再提起。
这就是迟清野所了解到的版本,因为那是外公的私事,所以作为晚辈的她也从未多嘴去过问过,甚至打心底认定自己的外公不可能是这般薄情寡义之人,这当中必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而此刻,她从兰净珩的口中听到了截然相反的版本,甚至让人细思极恐。
兰净珩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姑奶奶,但小时候时常听爷爷提起过这个胞妹,也带他一同去扫过墓。
在墓前,爷爷每次都会忍不住地咒骂迟隽行是魔鬼,埋怨自己的妹妹太单纯,遇人不淑。
当迟清野变成迟未晚之后,他重回兰氏财团,因为要了解财团发展至今的历史事件,才真正地了解到当年事件的始末。
迟隽行与兰雪薇确实是相恋了七年同窗眷侣,毕业后也的确是举办过订婚宴,但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简单。
当时的兰氏财团主 席育有两子一女,兰雪薇就是那个倍受宠爱的女儿。
在家族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迟隽行,想要得到父亲的器重好满足自己的野心,那么强有力的商业联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将兰雪薇锁定为攻略目标,在异国留学时精心策划了两个人的“初次见面”,以及不断地制造和设计好每一场“偶遇”。
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上演了多次的不期而会、英雄救美、雪中送炭、志同道合等戏码,让兰雪薇无比坚定的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便情投意合的选择了在一起。
这七年里,迟隽行并没有深陷在热恋的欢愉中,而是将自己的恋人当成了自己攀登顶峰的踏板,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他通过兰雪薇获取到各方面都非常丰富的社会资源,甚至还背着她盗用了她的论文,导致她论文在查重检测中重复率异常的高,修改之后还是一样的结果,一度陷入绝望之中难以自拔。
然后,迟隽行总会在这时候跳出来安慰她,雪中送炭式的帮助她度过难关,促使兰雪薇对他产生了非常强烈的依恋。
可他的野心并没有因此得到满足,因为不是迟氏财团的顺位继承人,所以时常会陷入财权纷争从而被家族淘汰的担忧之中,也由此助长了更加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利用兰雪薇窃取兰氏内部机密为己用。
原以为这般利欲熏心的行为能永远瞒住兰雪薇,但万万没想到在他们临近毕业之时,兰氏爆发一次重大的商业机密泄露事件,短短的一瞬间就蒸发了上百亿。
在顺势调查中发现,隐藏最深的受益者居然还包含迟氏,这便让兰氏财团当时的总裁,也就是兰净珩的爷爷兰律言,对迟隽行起了疑心。
可当时兰雪薇正在筹备订婚事宜,兰律言不想在没有十足证据前去指控自己的准妹夫,所以只是对她旁敲侧击,没有言明自己的用意。
直到订婚宴结束的第二周,兰律言才将迟氏窃取兰氏商业机密的证据收集齐全,并摆在了兰雪薇的面前。
这对原本该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兰雪薇来说,顿时如晴天霹雳,在兰律言的引导下她开始回忆过去发生过的种种意外,似有迹可循。
大概是太过于悲愤和自责,她留下一份遗嘱和录像,决定用自己的命来赔罪,因为忍不下心与迟隽行决裂,请求父亲和哥哥帮自己解除与他的一切关系。
出事那天,她一如往常的睡到自然醒,然后将所有门窗锁死,喝着红酒回顾过去二十多年的璀璨人生,绝望地吞下一整瓶安 眠 药物,躺在温热的浴缸里,用水果刀精准地割开了手腕上的大动脉,一点点深陷长眠,不再醒来。
事发之后,兰氏财团便决定要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对迟隽行进行起诉。
为摆脱牢狱之灾,迟氏财团为他选中了一名合理的替罪羊,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给予上亿的赔偿使其自愿担下所有盗取兰氏商业机密的罪名。
拥有非凡成就的迟隽行在迟氏财团终于获得了重视,之后还接受父亲的安排,娶了一个不具备忤逆自己能力,却又秀外慧中的贤内助妻子。
尔后的迟隽行,为大展宏图不惜打压和牺牲自己的手足同胞,最终得偿所愿站在了迟氏财团主 席的位置上。
听完兰净珩所知悉的版本,迟清野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有些坐立不安地咬着口中的饮品吸管,虽说好要理智的看待,但一想到自己的外公是别人口中唯利是图野心家,就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焦灼与忿忿。
“你还好吗?”兰净珩颇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咽下,才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件事,我回去会重新调查一遍,还迟兰两家一个公道的。”
兰净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想到要为此事翻案,带着一丝疑惑轻声问道:“你觉得,迟来的公道,是否真的能让人释怀呢?”
“死去的人也需要清白。”她很清楚,必须得进行深度挖掘,才能还原事实真相。
可事情了解到了这一步,那份想要证明外公清白的心,稍稍产生了点动摇,因为害怕外公的和蔼可亲只是存在于自己的世界,努力想要证明的东西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兰净珩看着她不似往常那般坚定的双眸,露出聊博一笑道:“好,你的决定就是我的选择。”
“你们兰氏所掌握的证据,可以给我一份副本吗?”她似有些犹疑地问道。
他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到了往常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当然没问题,我回去重新整理一遍再发给你。”
迟清野深知自己的一些要求有些僭越了,便微微垂眉道:“谢谢你。”
“不客气。”他眼底荡漾着丝丝柔情与信任。
桌上剩了许多食物,基本上都只碰过一口,就遭到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嫌弃。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迟清野便主动说道:“送我回家吧。”
兰净珩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内心多少有些可惜这美好的时光流逝分太快,“好,我先去结账,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说完,他便缓缓起身,穿回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西装外套,理了理衬衣领子。
“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兰净珩离开后,她又不死心地尝了口其他饮品,均已埋汰的表情结束这场试炼。
坐着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内急,她便起身走出屏风外,打算跟服务员交代一句再去卫生间,却看到兰净珩在收银台那边,一脸严肃地跟另一名男人说着什么,通过两人的肢体语言来看,彼此间应该都挺熟悉的。
那个男人的侧脸与兰净珩竟有那么六七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轻浮和不羁,她越看越眼熟,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迟清野满脸好奇地望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思索一刹后,还是跟服务员打了个招呼,才往卫生间走去。
待她上完卫生间往回走时,远远就看到兰净珩结完账,正要往屏风的方向走去找自己,而那名男子颇为欠揍地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满是挑衅的笑意。
也就在这一瞬间,迟清野突然对这个人有了印象,之前在调查兰氏家族成员时,有看到过他的照片。
霎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兰净珩的不悦,却还在努力的克制住濒临爆发的脾气,沉默而肃穆地注视着那个男人。
向来没什么耐心的迟清野,后退两步回头看了眼屏风后的餐桌,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便决定上前去看看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还不能走么?”她走到那个男人身后,双手抱胸,颇有些高冷地望着兰净珩,轻声问道。
兰净珩的视线越过那个男人,落在她脸上时不禁柔和了几分,“抱歉,久等了。”
男人闻声回头,将她打量一番后,又看向兰净珩,轻笑道:“这位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莫不是前段时间跟你一同出现在热搜上的那位?”
兰净珩正要回应,却被她抢先一步问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兰氏财团的兰彦琋常务吧?”
“嗯,是我。”兰彦琋再次转过头来看向她,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吗?”迟清野此刻像正在狩猎的野兽,目光诡异而危险地盯着他,嘴角噙着轻蔑的笑意。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哈?”
迟清野款款上前一步,双手抱胸扬起下颌,嘴角掀起了冷冽的弧度,“你们兰氏财团的首席执行官都知道,让人久等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而你不仅耽误他送我回家的时间,还当着我的面问出这番让人难为情的问题,平时没少游泳吧?”
兰彦琋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会在大庭观众之下,丝毫不婉转地对自己进行指责和嘲讽,顿时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
周围还在吃饭的顾客,基本上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坐在位置上开始津津有味地欣赏起这出闹剧。
兰净珩有预感,如果自己再不上前阻止,可能有人一会儿得去住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为了平息当下这出闹剧,他立马上前以身将他们隔开,遂软语道:“对不起,我这就送你回家。”
说着,他便双手搭在迟清野的肩膀上,然后将她的身子转往门口的方向,试图将她送出这是非之地。
“给你一个小小的建议。”迟清野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继续对兰彦琋挖苦道:“有地窖就养点蘑菇,没窖养就算了。”
听出话外音的兰彦琋气得跟了上去,“你究竟什么意思啊?有本事别走!”
兰净珩见状,立马拉起她的手就跑,瞬间消失在门口,兰彦琋这才作罢。
可回头就看到一餐厅的人还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注视着自己,兰彦琋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致。
可想到自己又约了自己心仪的人过来,不由得为此感到尴尬。
就在他内心踌躇不已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将他叫住,“彦琋?”
兰彦琋回过头来,就看到了现在门口的霄诺纯,原本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笑脸相迎道:“诺纯。”
她看了看门外,轻言浅笑道:“我刚才停车时,好像有看到兰净珩呢。”
就在刚才,霄诺纯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他手里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从车前缓慢地跑过,这让她非常在意。
毕竟,她愿意接受兰彦琋的各种邀约,全都是为了能得到一个靠近兰净珩的机会。
自从两年前,在一场慈善晚会上见过之后,她便再也忘不掉这张温润如玉的脸。
只是这个男人,似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总与异性保持着无形的距离,反而与君氏财团的纨绔少爷君淮卿走得很近,她还以为是性取向问题。
可现在看来,他不是不近女色,只是目标比较明确罢了。
“哦,是么?”兰彦琋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笑答道。
因为知道她对自己的堂兄有意思,只是那层窗户纸不能捅破,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也因为爷爷的关系自己在职场已经失意了,所以绝不能再让情场也失意。
霄诺纯注视着他的眼睛,莞尔问道:“你没见到他吗?”
“我一直在等你,没有留意到别的。”他敛了敛笑意,故作深情地回答道。
“这样呀,那不好意思,我还迟到了呢。”霄诺纯颇有些内疚的低了低头。
“没关系。”兰彦琋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那我们,是不是……”她指了指餐厅里,笑得人畜无害地暗示道。
兰彦琋闻言立马往边上退了退,“是是是,不好意思让你站了那么久。”
霄诺纯欣然地笑了笑,便往里面走,并根据服务员的指引,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紧跟其后的他暗暗捏了捏拳,因为临时换餐厅一定会让对方疑心自己刚才的回答,希望餐厅方面不要露馅让自己难堪。
否则,这几年的殷勤白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