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刚放下,大管家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的来电人跳动着 “兰先生”三个字。
就在他犹豫之际,迟清野抱着雪球缓缓回眸,“怎么了?”
“是兰先生打来的。”大管家颔首道来。
迟清野若有所思地盯着大管家的手机,想着那只装有定位系统的粉色电话手表,被自己刻意遗留在了那座别墅里,按理说他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自己不在那里的。
沉滞一刹,她伸出手道:“给我吧。”
“好的,小姐。”大管家恭敬地双手递上了自己的手机。
迟清野接过后,才刚摁下接听键,就听到了手机听筒那端传来兰净珩的声音,“喂?您好,请问是大管家先生吗?我是兰净珩。”
“是我。”她眸底千回百转,却只是口吻清冷地回答道。
他顿时愣了愣,又旋即问道:“你在哪?”
闻言,对于他知道自己不在那里的事,迟清野似乎也没有太意外,只是停顿了几秒,便淡淡道:“我回来了。”
她说完后,把来到陌生环境不安分的雪球,关进一间事先打扰好的宠物房,给大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再还手机,便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领悟到眼神含义的大管家,礼貌地点了点头便提着行李上了楼。
“为什么这么突然?”兰净珩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且在心里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却又不方便说给自己听,尽管她的口吻依旧冷静如初。
“我家出了点小状况。”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鼻息似叹气般沉重。
因为过年的缘故,他也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没太留意到迟氏是否出了什么状况,只得试探性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迟清野拒绝得很直接,无论他为自己做过什么,终究是个外人,不想连累,不想道德捆绑,更不想被干涉。
兰净珩也很有分寸的不再多问,“好,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两人在手机里静默了一会儿,为避免尴尬,她率先开口抛出了一个信号,“你改天有空请我吃饭吧。”
这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现在没空,至于哪天有空再另说,但你可以约我。
兰净珩意会地笑了笑,“好,我请你吃饭。”
这时,有一位身着笔挺黑西装的保镖,拿着两盒文件走了过来,站在茶几前等着她的指示。
迟清野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对手机那头说道:“我会再联系你的。”
“嗯,好,你先休息吧,拜拜。”他声音温柔有力,还隐含着丝丝宠溺。
她摁下手机屏幕上的挂断键,微微抬起下颌注视着眼前人。
“小姐,这是您要的分家名单及个人资料。”得到暗示的保镖,将手中的两盒资料双手奉上。
她抬起双臂接过,打开档案盒快速地翻了翻,禁不住冷笑道:“呵,本家的人都没有全部进入财团做事,分家的人倒是占了三分之二呢。”
再细细看了一下入职时间,大部分都是在迟老爷子去世后,才进到财团里的,出乎她的意料,同时也能明白迟砚书和迟博川的疲惫,为什么会有所谓的权威压制,为什么做事总要亲力亲为了。
迟氏财团在鼎盛时期拥有六十多家子公司、十六万名员工,且一直都以家族为核心。
既迷恋制造业,又热衷于多元扩张,甚至还擅长跨国经营,业务横跨娱乐、汽车、造船等数十个行业,年销售额相当于本国半年的预算。
但因为家族成员多数娇生惯养,道德意识薄弱,经营能力有限,总分不清“专横霸道”和“强大领导力”的区别,从而导致自己所管理的一亩三分地状况百出,命途多舛引忧虑。
正因如此,迟老爷子在世时,所有进入财团的人都要经过重重筛选,然后服从分配命令到相应的领域做事,迟氏财团绝不养闲人。
所以并不是迟氏家族的成员都可以进到财团核心,其他人员可另外择业,而且每年财团分红家族成员人人有份,所以也饿不死人。
然而,如此传统的财阀家族,在职场上并没有什么尊卑跪拜之礼,可偏偏就有好几间分家管理的子公司,居然在年会上让基层员工对管理层行跪拜礼,然事后引起公愤,差点闹上热搜,被公关部发现苗头,抢先下架曝光视频,控制不利舆论。
得知此事的迟砚书,决定亲自到访子公司一探究竟,正好就撞上数十名员工起 义罢工,然后被人海冲击了一波,从而发生踩踏事件,导致他肋骨骨折,小腿骨裂,年初四就住进了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顶梁柱住院了,只剩下一个性格过于柔软的迟博川,实在是难以在“赢者通吃”的游戏规则里全身而退。
这也是迟清野会突然回来,还要调取分家人员名单的原因。
她就想看看,究竟是哪些牛马在背后搞事情,败坏家族名声。
保镖跨立而站,听出了她的揶揄之意,不敢随便开腔搭话,毕竟不多嘴是职业操守之一。
“对了,我走之后,那位被我邀请来的老伯,你们有好生照拂吗?”她冷不丁地抬眸问道。
保镖闻言抿了抿唇,突然被问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他稍稍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端肃道:“回小姐的话,您离开后,我们按砚书少爷的吩咐,给了一笔补偿款,并亲自将他送回了家中,但没多久他的家人就报了失踪,因为他是带着我们给的钱一起不见的,于是他的家人就怀疑我们使障眼法拐人,最后因证据不足便没再传召我们了。”
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旋即问道:“现在人还下落不明吗?”
“是的。”保镖声音停得片刻,已然沾了些许轻颤,沉重地点点头道。
今天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到医院看望了迟砚书,但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有效讯息,大概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
她放下手中的档案盒,单手托腮,思索了片刻,略有些无奈地问道:“我三哥也知道这件事么?”
“事件的进展有告知过博川少爷。”保镖斟酌了片刻,才如实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去打扰病号了,她了然地点点头,“行,你先下去吧。”
“是。”
听到这话,保镖终于松了一口气,离开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她坐在沙发上沉思了须叟,才把手机还给大管家,然后把那两盒资料抱回自己的房间。
到了晚上,迟博川出于做兄长的关心,遂回到玄武山庄陪她吃晚餐。
餐桌上的菜稍微素了些,也还算可口,毕竟人在极度忙碌疲惫时,也吃不得太荤腥的食物,不容易消化。
她单手扶着太阳穴,筷子停在碗里似有些心不在焉,许久后才打定主意开口道:“三哥,你还记得我走之前,被邀请来的那位老伯吗?”
“嗯,他失踪了。”迟博川并不意外她会提起这茬。
“有线索吗?”虽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问了出来,说不定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可以一并讨论呢。
“没有,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咱们迟氏被盯上了。”他往嘴里送了块蓝莓山药,嚼了嚼又继续说道:“对了,兰净珩带你走的那天,给我们发了一封邮件,是关于那位死于午睡窒息的老先生的最新调查报告,你知道这事吗?”
她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不知道。”
“因为事情比较蹊跷,他联系人重新勘察了现场,发现有干冰残留的痕迹,怀疑是此事早有预谋,不是意外。”迟博川放下叉子,喝了口柠檬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又或者说,之前死于非命的人,都不是意外,只是当时没被发现,而这次恰好撞上了你和兰净珩,一个无意一个上心,所以就暴露了。”
“还是得派人帮忙寻找那位失踪者,说不定他将是唯一一个能提供答案线索的人。”迟清野神情凝重地盯着眼前餐盘,眸底多了几分深究的执拗。
没有像之前的人那样死于意外,那就有生还的可能。
既然是这样,可能性与不确定性就越来越大。
他很有可能见到了凶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囚禁亦或是亡命天涯。
又或者是,他知道了危险的来源,所以提前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但他是带着迟氏给的钱一起离开的,这算不算是一种暗示呢?
与迟氏有关,但没有明确指向,着实令人迷惑。
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迟博川既疲惫又无奈,却也只得叹气道:“已经派人暗中跟进了,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迟清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色间仿佛无意一般却又是深以为然,随后缓缓道:“至于分家,应该得从他们掌控得最大的子公司入手。”
“所以?”迟博川闻言蓦地抬头,猜想她是不是要回来分忧,心里瞬间燃起解脱的希望火苗。
“元老们下面的人都没有见过我,混进去应该不难。”她抬眸对视,秀眉略微一低,意味深长地说道。
听到这话,迟博川顿时大失所望,“你又玩这种扮猪吃老虎的游戏啊?”
“屡试不爽。”她勾勾唇,嘴角的笑容绽放到了极致,还不以为意地说道。
需要创造力的工作她都可以胜任,但并不擅长管理,所以这也是她不想接任财团事务的原因之一,不能让这百年基业毁在自己的手中。
迟博川只得摊摊手,“好吧,随你。”
“记得罩我。”迟清野难得俏皮地向他投去一个wink。
“你是迟氏家主,不应该你罩我吗?”迟博川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她佯装出一副小白兔的模样,耸了耸肩道:“我看起来比你们年轻,还没有经验,只有躺赢的权力,于情于理都太没说服力了。”
“有钱和权力就够了,谁敢不听你的呀。”迟博川忍俊不禁,一脸离谱地看着她。
“也是,不过还是得探探虚实,打草惊蛇只怕后患无穷。”她颔首笑了笑,眉宇间蕴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冷漠。
迟博川认同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好,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呢?走后门?”
“那样太明显了,还是帮我写简历吧。”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莞尔道。
“……”
迟博川就知道她那是薛定谔的调查,可那又如何呢?
谁让她是自己的妹妹,只能继续惯着,不然还能怎么着?
万一成了呢?
抱着浅尝辄止的态度,吃完晚餐他便着手帮迟清野写简历,用的是迟未晚的名字,对应子公司招聘的岗位发送应聘邮件,静待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