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小翠狂奔上了绣楼,却只见楼阁上,王佳人身着青色单衣,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看着书。
小翠看着佳人走神地看着窗外的模样,不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走过一旁拿下披风,再走到佳人前,轻手轻脚地为佳人披上,说道:“小姐,你又在为他的事心烦了吗?”
佳人感觉到小翠的动作,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看向了窗外,“想当初李王两家初结亲家,爹娘与李家父母的笑声使我面红耳赤,可谁曾料到李家不幸竟家道落,爹爹竟然嫌弃李家,一心只想要李家退婚,他又怎知女儿心红妆情,芳心早许李修竹……”说着,又有些难过起来。
“小姐……”小翠看着佳人落寞的背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老爷已为她定下了另一门亲……
“女儿,大喜啊,哈哈……”王德怀抚着他长长的胡子,手提着他象征着尚书的朝服,一脸红光,走上了绣楼,“女儿,爹为你找了一个好婆家。”
佳人如今最讨厌听到的话无非就是要她另抱琵琶别嫁郎,听到她爹这样的话,心底不由一丝烦躁,“爹,您知道女儿非修竹不嫁的!何苦逼女儿,难道说钱财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这一番话,让王德怀不由感叹,但要他怎么告诉他纯善的女儿那些官场黑暗的事情呢?所以他也只能是硬起心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嫌贫爱富的尚书大人,劝道:“女儿啊,自古以来龙配龙,凤配凤,乌鸦难当凤凰夫。李家满门抄斩,修竹永世不得入仕,你,你又何苦非要一个穷酸呢?不如就放开吧。”
“爹……”佳人泪眼婆娑,心痛不已。
“好了,此事莫要再提。你且好好准备,三日内爹与亲家会定下你的婚期,定要你三月之内便上花轿。”
另一边,“世伯,您为何做此决定?”李修竹怒火中烧,不明世伯为何做此决定。
李修竹半年前回到府第,却见官封高贴林府,他心中大惊,四处一打听,便听到了多种版本的故事,有人说是林府勾结外党,被灭门;有人说李府不被皇帝待见……
面对着早已结有蜘蛛网的李府,李修竹又是悔恨,又是庆幸。他悔自己不能多陪陪父母,竟然无故成为未亡人,恨自己不能和父母共同面对,但他庆幸他还活着,可以为父母报仇……
后来他找到父亲同朝为官的同乡人——金林志。金林志与李修竹的父亲是一同长大的,是李父信任的人。
金林志见到李修竹那一刻,不由老泪纵横,“修竹,你爹是被冤枉的。”
“世伯,究竟是怎么回事?”李修竹连忙问道,“为何我李家上下百口人,一夕之间便惨遭横祸?”
“唉,李家三朝为官,暗地里已有一丝势力,当初太子之争,你父亲一意孤行,就是不愿帮助二皇子。但最后,二皇子依旧成为了新帝。新帝登基,也就意味着那些不顺服之人的死期。你爹再愚腐,也知道三皇子大势已去,不能再执迷不悟。然而,他却还是被王德怀陷害了,王德怀那个小人,怕因为当初没有支持二皇子,现在新帝会找他麻烦,竟然……”
“当初世伯所言,在下不曾忘怀。可如今,侄儿问世伯为何要定下此亲事?”也亏得修竹还能冷静地问出他的问题,杀父之仇,只怕他做梦都想杀了王德怀。
金林志倒是有些意外他的平静,看了看修竹,半饷,“这其中道理,且听我慢慢告诉你,如今要紧的是去提亲。”
“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修竹有些狂怒,但在长者前也只有隐忍不发,然而微微压低的语调,却透露出了他的心情。
“修竹,你莫心急,且听我慢慢到来,此中原由有三。一来,你爹留下家书望你莫要放不下仇恨。二来,王佳人是你父亲亲自定下的。这三吗……王德怀虽以你全家为垫脚石,踩着你全家的性命保住他家人,但他却为你留下一命,未做到最绝之处,也望你就下王家一脉,也算报他救你一命。其他的,报不报仇全由你做主,可好?”
李修竹静默,思考着金林志的话,而金林志也没有逼迫,只是看着窗外,这正是春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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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天星光闪烁,在这锣鼓喧嚣,爆竹声响中热闹了一天的王府里显得十分映景,大而红的灯笼透露出暗红色光线,映照在走廊的每一寸墙上,那占据大面积的“喜”字妖艳的诉说着王府今日的喜悦。
穿过走廊的尽头,走进一个小园。
这里,是一座新房。
今晚,这里有一对天造地设的新人。
新房中,一侧是喜床,一袭大红色嫁衣的新娘坐在那儿,盖着红色的盖头。另一侧用屏风挡着,而中间这个正对着门的位置,是一张圆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和酒菜。
新娘端坐在床沿,一身大红色喜服紧紧包裹住了新人的身躯,那隐约可见的曲线,勾引着新婚男人一探究竟的欲 望。
红色绣着鸳鸯戏水的方巾,遮住了新娘精致的容貌,只能靠着新郎自己的想象,去猜测她的美。
这是他梦里的婚礼啊,他本该在梦中接受了亲人朋友的祝福,在大家的哄闹离开之后,用那称杆挑去新娘的头巾,看着自己肖像多年的美人,与佳人相视一笑,共度春宵……
然,景是梦中景,人却是伤心人。新郎只身坐在房厅桌子的旁边,闷喝着酒,偶尔抬头看着新娘,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修竹看着眼前等着他掀盖头的新娘,心里十分杂乱,他和她本就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也都是情根深种,更是在爹娘面前终身互许,而如今却……
更鼓尽职的敲响,“当当当”,隐约还可以听到打更人的叫唤,已是二更了……
新娘从进房之后便未曾动过……
修竹终究是不忍心,叹了口气,拿过一旁的秤杆,走向佳人,挑起了方巾。
新娘随之抬头,入目的,是她的夫君……
“修……”惊讶。
修竹忙伸手捂住她的唇,同时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房外,示意她外面有人。
佳人领悟的点点头。
修竹放下贴在佳人唇瓣的手,手心里还余留着佳人呼出的热气,那软软的触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舍得。
佳人压低了音调,“修竹,你怎么会在这里?”
修竹走回桌子旁边,坐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是新郎,自然在此。”
佳人疑惑,突然想到今日乃是她的大喜……
“莫非你是金瑞竹?”她的声音透露着欢喜。
“正是在下。”修竹到无佳人那么欢喜,他冷冷说完,便拿过一旁的葡萄,放入口中。
“修……不对,瑞竹……”佳人艰难的改口,而后又小声地抱怨说道,“好饶口啊……”
“小姐今日一天未曾进食,难道不想来吃点东西?”修竹拿着糕点说着温情的话语,看向佳人的目光却十分的冷冽。以前的相处方式,如今都刺痛着修竹,让他不愿面对。
“谁说的,我要吃。”佳人却没有发现修竹的异常,她放下手里一直拿着的吉祥果,那吉祥果是喜娘给她的,说直到与夫君共品前不能放下。但此时的饥饿早让佳人忘了嘱咐,她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糕点开始慢慢进食,官家小姐,就算饿极了,也依旧保持着小姐的优雅……
新嫁娘在成亲这一天直到进洞房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饿了一天的佳人终于能吃东西了,况且她的夫君又是知她的人,她自然就吃的过多了,于是本来该在她夫君前保持的优雅,如今只剩下吃相还不错……
“瑞竹,这是怎么一回事?”佳人吃饱后用手帕轻轻地拭过唇角,然后俏声问道。
“我回到此处不久,便听到了王家招亲的消息。然后,在‘家父’的帮助下,向令尊提了亲。”修竹依旧风清云淡,只是那不屑的神情从压低的声音中透露出他对王德怀的不满。
“修……瑞竹……”佳人想要解释什么,却来不及说。
“倒是小姐,竟也愿抱琵琶别择婿。”别说修竹不够大方,自己的未婚妻要嫁给别人,且看不见她有何不愿,这难免让人气愤。
“我……”佳人左手不着痕迹地抚上右手腕,心里不甚委屈,却不知道如何说。
“小姐,天色已晚。快早些安睡,今夜虽是花烛夜,但你我尚未熟识,也不好突然,吓着小姐。在下便在此一眠。”修竹突然恢复正常音色。正正经经的说道。
门外听房的两位长辈面面相觑,王德怀竖起大姆指,无奈地表达了他对这女婿的赞扬。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千金”不要的男人,难道他们要跑进去说不能不唐突,快洞房?
王夫人也想到了相同的场景,不由窘迫,但新房是不能闯的,她也只能拉了拉自己的相公,示意他此刻还是先走吧。
“至少给了女儿忘记修竹的时间。”王夫人拍拍王大人的肩,只能这般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