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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救救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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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北稍慢一步到医院,唐颂已经带她们挂上号了,方昕梓坐在急诊门口,护士拿着棉签给她的伤口消毒,她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沉默着别过头。

“她们呢?”

“在……”方昕梓一时没发出声音,她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在里面。”

莫北点点头,准备进去。

“莫北!”

她停下脚步,听见方昕梓向护士道谢,等护士走了方昕梓才淡淡地说:“她已经醒了,你不用进去了。”

方昕梓被挠了几下,不少地方破了皮,现在一条条地凸起来又涂了碘伏,又可怜又滑稽。

她朝门的方向看了眼,对莫北说:“我想跟你谈谈。”

两人来到相对安静的花园一角,方昕梓低头站着,纠结着怎么开口,就听见莫北说。

“我会搬出去。”

方昕梓猛得将头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缘故,莫北隐匿在黑暗里,眼睛因为视线向下的缘故,映照不到远处的光,使得整个人被围绕在晦涩不明的暗地,让人看不懂。

方昕梓突然升起一阵火气,嗤笑了声:“好啊!你和我们在一起伪装得多累是吧?永远都是为了听妈妈的话和我们一起吃饭和我们出去玩,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可你其实只是为了听妈妈的话完成个任务,王悦她都是因为你才……”

她嗓子里哽住了,终于还是挽住了最后一丝理智没说出更过分的话,眼泪蒙住了视线,她无法确认莫北的神情是否有一些难过,还是只是为了看她才低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她抬手抹眼泪,哽咽着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这件事不可以怪你,可是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王悦这个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我现在知道不是了,对不起,我好害怕,她说你一直在看她,整夜整夜地盯着她,她快要疯掉了……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莫北皱了下眉头,垂在两旁的手不自觉的捏住指尖用力抿了两下。

她统共就会两句安慰人的话,别哭了,没事了,此时却都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看方昕梓掉眼泪。

这是女孩子最善有的武器,明明那么软弱,却像刀尖一样。

她抹眼泪的动作顺势带掉了脸上的药水,露出一点刺目的红。

“别哭了,”莫北终于开口,“药都被冲掉了。”

方昕梓抹眼泪的动作有一刻的凝滞,哭声顶在喉咙里被掐断那么一下,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嗝。

莫北再次走进医院,身后跟着抽抽搭搭时不时打个嗝的方昕梓,周围经过的人暗戳戳地打量她们,也不知道会脑补出怎样的剧情。

王悦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嗓子喊劈了加上精神虚弱,医生开了几样安神静心的药,倒是徐星妍撞到了腰,情况更严重一些。

唐颂拿着缴费单带着两人去领药,和从外面回来的莫北她们迎面碰上,看着方昕梓的神情心里有数。

“没事吧?”他问。

莫北摇了下头,却在偏头时露出下颌角的两条红印。

“你脸上……”

他伸手虚抬起她的下巴,莫北皱着眉不想让他触碰,仰起头推开他,于是掌边的牙印也跟着暴露了。

唐颂愣了下,眉头紧接着皱了起来,他回身对看着身后的两个女孩:“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们拿药。”

“好的,谢谢。”

方昕梓走到她们身边,莫北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背对着她们。

“她们都不敢看你了呢。”耳边有人细细小小地说话。

莫北往旁边又走了几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带你出来是看热闹的吗?”

“你想要怎么做呢?”小馋鬼出现在她身侧。

“随便模糊一下。”

反正声名在外了,也不缺着一笔空架。

“好。”

“王悦,这是你的药,”唐颂把装药的小袋子对应给王悦和徐星妍,“盒子上写了用量和次数,你们等我会儿,我带莫北去处理再一起送你们……”

莫北听见徐星妍小声地回绝:“不用了叔叔,我们想先回去了。”

唐颂也不勉强:“好,路上小心点。”

三人相互挽着手离开了医院,身后小馋鬼晃晃悠悠地飘了上去。

莫北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视线,回过头:“唐颂,我想……”

“你不想。”唐颂一口回绝。

“……”

“手给我看看。”

莫北啧了声,抬起手给他看,王悦那一口咬得狠,牙印深陷,周围的肉都翻开了,掌缘肿了,硬邦邦的一片。

唐颂吸了口气:“真狠,这得打针了。”

“用不着,我想看一下……”

“怕打针?”

“……”一句话被接二连三地打断,莫北倒也没烦,只是疲倦地吐了口气,“不怕。”

坐诊的是个女医生,戴着口罩看不出年龄,只从眉眼能看出是个温柔的人,也许是唐颂今天陪着好几个人来了,她看见他们时意味不明地哟了一声,语气熟稔:“这是斗殴团伙被抓过来了?”

“咬得挺深了,”她对着莫北的手看,又抬起她的脸,“脸倒是没事,一点点破皮,开点消炎药,去打针破伤风吧。”

她往电脑上输入药名,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伤口尽量别碰水,饮食上注意点,天气热,要是发炎了记得过来看。”

莫北一一点头记住,走时听见她嘀咕着吐槽了一句:“这咬得也太是地方了。”

倒也是,哪儿不好呢?手不能碰水怕是得腌臭了。

莫北都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挨针了。

“唐颂,”走出医院大门,她再次说,“我想看一下附中的名册。”

他却摇摇头,笑着说:“不对。”

她懵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

“你现在要说的是,你不高兴了,你得报怨一下,你帮助了她们,得到的却是躲避和责怪。”他轻轻碰了一下那双眼睛,眼睛的主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怜,她的表情管理无懈可击,眼睛里却难过得像要哭了。

“宣泄情绪是小孩子必须要有的权利,懂吗?”

莫北沉默了许久,冷淡地开口:“你很奇怪,你是在向我说教?你这样的人……”

她话语一滞,停了下来,有些惊愕于自己此刻的攻击性。

而唐颂似乎根本不在乎她说的,依然笑着,问:“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她心里涌起一阵烦躁:“我们讲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我不可能去贴合那些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了,我的人生,以前的以后的,就是我!我!我正常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本来就是目的地不同的两条轨道,我都走了这么久了,回不到她们的所谓正常人生活了!我没有感情,你不懂吗?”

“莫北,莫北……”唐颂没有表现出不悦,静静地看着她,嗓音里带着比寻常更要柔和的意味,有些无奈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说说看,我们是什么人?神仙?妖怪?不要把自己认为得和别人太不一样,你和我在排除掉一切其余的,能力,思维逻辑,脾气,也只不过是两个人,是人,两具血肉躯壳。”

莫北眼皮轻轻抬了下,没有说话。

“我们只是比寻常人少了一些情绪起伏,那又怎样呢?情绪并不是表面的嬉笑怒骂,只不过是更理智一些,理智是冷血无情吗?”他问,又自己慢慢解释,“也不是的对不对,情绪平缓确实让我们永远以理智为先,这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我们可以选择一些更方便的方式来平静的解决这些问题,这不代表我们有问题,我们是人,我们的出生,成长,生活轨迹都贴合着正常人的发育。只是在情绪感知上略微差了点,这有什么关系呢?可以这么想,你在一个房子里,同时开了门和窗,门外是海,窗外是山,没有人可以贪心得同时看见两样,我们不行,他们也不行。”

莫北仰头看着他,不太明白:“这么简单吗?”

唐颂却又不再解答了,没头没脑地问:“你现在想说什么呢?”

“我想看……”

“除了这个。”

“……烦不烦呐!”莫北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他,她又感觉到了心底那些火气,可以压制,又实在被他絮絮叨叨弄得无比烦躁,“没完没了还……”

“你现在的情绪不就像个普通人了吗?”他看着瞬间愣住的莫北,笑着张开了手,“那么现在,小朋友,要不要抱一下?”

“不要。”

她拒绝了,脚步却停留在原地,忍不住把视线转过去,手指跃跃欲试地伸直又蜷紧。

最终还是唐颂把着别扭的小孩拉进怀里。

莫北屏息熬过一瞬之间的耳鸣,世界安静了。

她听见一些脚步声,听见风吹动树梢,听见草丛里的蟋蟀,听见他在耳边温声细语。

“你可以悄悄的,哭也行,谁都不会知道的。”

莫北不想哭,只是觉得有点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很奇怪,为什么这样就听不见那些声音了,像是那边的世界就此被隔离开了一样。

但她不想深究。

唐颂要更高一点,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他就把手放在了两边,安安静静地任她抱着。她的脸埋在唐颂肩上,呼吸轻又慢,像睡着了一样。

很快她就退开了,神色如常地把手插在兜里往前走。

他在一旁走着,捡回之前的话题:“你要看附中的名册?学生还是老师?”

“学生。”她走了两步,又补充说:“女的。”

“方便透露吗?”

“女孩子,穿着附中的校服。”

“没有别的了?”

“还有个老太婆,看起来是吊死的,她俩一起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她想了想,无果,“也许得找到那个学生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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