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惊鸿一瞥 百世沦陷
傅庭玉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身后有一棵大树遮挡阳光,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心道:这真是个世外桃源呢。
傅庭玉刚参加完高考,从高三地狱般的生活中逃离出来,不管考的怎么样,反正她是不想回学校了,本想着高考完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可她现在没那个心情,和同学们约定等高考完去北京看升旗仪式也去不成了,变成了放牛娃,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父母见她整天闷闷不乐,以为她高考没考好,建议她去找朋友们散散心,只有她知道不是那样。
她没有不开心,只是刚从校园出来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该干什么都听老师的安排,现在一下子没人管了,她还有些不适应,大概慢慢就会好了。
傅庭玉枕着胳膊闭目养神,远离尘嚣,享受难得的清闲,倾听鸟儿的歌声。
她将鞭子放在身侧,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哼着小曲自娱自乐,放牛不是什么技术活,也不用担心牛会乱跑,牛是群居动物,虽体型庞大,却温和无比,不知反抗,傅庭玉忍不住感慨一句: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连续放了几天牛,总算有些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了,傅庭玉把牛群赶到草地上,自己躲在阴凉处,等牛群吃饱,把它们赶回家就行了。
突然,一道惊雷在耳边响起:“哈哈,你敢偷懒,被我逮到了吧。”
傅庭玉没有防备,不禁吓了一跳,听清来人的声音,她咬了咬牙关,除了蒋独立还能有谁,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所以这辈子来讨债来了。
傅庭玉眼睛眯成一条缝,头顶上赫然出现一张笑眯眯的脸,天边的夕阳把他的面庞镶嵌上一层金灿灿的光。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傅庭玉大惊失色,猛的从草地上坐起,差点和蒋独立撞个正着。
蒋独立的面庞一点点向她靠近,他深邃绝美的五官在眼前无限放大,让人心跳不已,傅庭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烦躁的向后挪了挪,惊慌道:“蒋独立,你吓了我一跳。”
少年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傅庭玉赶忙摸摸脸,道:“哪里红了。”
蒋独立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的哈哈大笑,笑而不语,自然而然的坐在她旁边的草地上。
傅庭玉转过身来,眼前蓦然一亮。
她认识蒋独立的时候他还是个男孩的模样,懵懂而羞涩,转眼之间,他从男孩变成了男人,明眸皓齿,俊美异常,多了分成熟。
蒋独立的身躯倨傲而颀长,他伸手揪了根草叼在嘴里,脑袋枕着胳膊,眉眼中有几分野性,像空中翱翔的雄鹰,不知怎的,傅庭玉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他们从年少起就认识了,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蒋独立是傅思文的朋友,就这样,两人便相识了,傅庭玉是个乖乖女,严格遵守老师和父母的话,不敢违背,蒋独立是个掏蛋鬼,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起初两人互相看不上眼,傅庭玉觉得他是纨绔子弟,他觉得傅庭玉呆头呆脑,所以每次见面,两人都闹的不欢而散。
蒋独立是长子,作为家中的长子 ,他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初见时不过少年的模样,处事却像个大人,会洗衣做饭,会缝补衣物,他每天起的很早,比闹钟还准时,他们一起上学,蒋独立跑过来站在床头拉傅庭玉的被子叫她起床,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时傅庭玉就想,怎么有这么勤快的男孩子,见到他,比见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令人心旷神怡。
傅庭玉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被蒋独立破坏了,胸口的恶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好不难受,从小到大,每每都被蒋独立捉弄的火冒三丈,真想一拳打过去教训他一顿。
蒋独立嘴里叼着草,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修长的四肢像一张大网,强壮且有力,他的一只手臂能把傅庭玉像小鸡一样拎起来吊打,两人体型之悬殊,让傅庭玉及时止损,他如果是一只雄狮,那么她就是一只病猫,傅庭玉在心里思量着:“打不过,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蒋独立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挑眉道:“离我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
傅庭玉把脸转了回来,听话的往他旁边挪了挪,道:“哦。”
傅庭玉有点招架不住了,可她又不想跟他挨的太近,小时候不懂事,长大就要避嫌了,她的心脏砰砰砰乱跳,像打篮球一样跳的她无法控制。
傅庭玉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蒋独立,他慵懒的抬起眼睑,睫毛纤长,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肤色,让她一度怀疑在这儿偏远的小地方这样天仙般的人儿是否真的存在。
不是没见过漂亮的男孩子,班里的男生也有好看的,不仅好看,学习也好,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可是能入了心的只有这一个,说来奇怪,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一门玄学。
有些人相识多年,却形同陌路,有些人哪怕一眼,便是万年。
傅庭玉没有跟男孩子相处的经验,她跟同学们相处三年,班里男生的名字都记不全,突然跟蒋独立挨的这么近,她还有些紧张,她拍拍身上、腿上的枯草,刚要起身走开,想要离蒋独立远一些,岂料蒋独立一把抓住她的手,懒洋洋道:“你要去哪?”
傅庭玉头疼不已,诚实的回道:“离你点儿。”
话音未落,蒋独立哈哈一笑,坐起身来,支起一条腿,胳膊搭在上面,目光从下到上审视一般的看着她,配上他孩子气的表情,笑道:“别走嘛,我们这么久没见,陪我聊聊天,过来,坐近点,我有话要问你。”
傅庭玉一僵,身体立马不听使唤了,一阵酥麻绵软的感觉从手腕处延伸到全身,想要把手从他手里挣开是十分艰难的,身形的巨大差距让他们之间的博弈一开始就分出了胜负来,理智在头脑里刮起一阵风暴,身体却很诚实的僵在那里,傅庭玉想:蒋独立一定有某种魔法,会诱骗人心,所以她才会被迷住。
蒋独立不由分说的把她拉回身边坐好,浅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眉头一挑,嘴角上扬。
傅庭玉微感不妙,身体向后倾了倾,愕然道:“你要干嘛?”
蒋独立见她如此听话,终于松开手,笑道:“你紧张什么,坐好,我有话要说。”
说罢,他随手抓起他身后的一片草地,扯出一串草皮,这里的草地不是用来城市绿化的,无论多大的城市总会有一些三不管地带,无人闯入,无人管理,无人干扰,野草生命力旺盛,肆意生长。
傅庭玉好奇的看着蒋独立手里抓着的野草,正打算问他拿来干什么的时候,只见他的两只大手灵巧的用青草圈成圆环,三下两下做成了一个花环,傅庭玉惊讶不已,道:“手艺不错。”
蒋独立用几朵野花点缀花环扣在她的头上,满意的欣赏道:“不错。”
伸手不打笑脸人,傅庭玉自然不生他的气了,把头上的花环取下来在手中把玩。
说实话,傅庭玉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表面逞强,内心慌乱不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对蒋独立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见了面,又不知所措,她的演技很好,没有被他看出来,蒋独立一直被她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只是蒋独立动不动捉弄她一番,这滋味可真不好受,没有比这情况更糟的了。
傅庭玉想过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两个人遭罪总比让她一个人煎熬的好,说出来哪怕不喜欢也就认命了,脑袋掉了也就碗大的疤,暗恋的滋味真不好受,她从十三岁就喜欢他了,可那时还小,总有些阻碍,比方说学校父母不让早恋啦,学习压力大啦,自己长的不漂亮啦,告白以后做不成朋友怎么办?顾虑来顾虑去,再后来就说不出口了。
傅庭玉求学的原因,一别就是五年,她告诉自己再等等,来日方长,高中毕业后就跟他坦白,这一等就等了六年。
现在好了,学校不管了,学习也没压力了,高考也考完了,可是她还没开口,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暧昧不清的一拖再拖,每次见面对她而言都好像审判一样。
傅庭玉不断给自己鼓励,“告诉他吧, 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最后都不了了之,怕得到和自己不一样的答案,有些话说出去就真的收不回来了,她是一个骄傲清高,脆弱怕受伤的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就这样一拖再拖,觉得也挺好,他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想到此处,傅庭玉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想什么呢?”
傅庭玉用手擦擦额头,道:“没,没什么,你编花环的手艺不错,干什么送我花环,哈哈,哈哈。”
蒋独立轻咳一声,看着郁郁葱葱的草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些话憋在心里又不得不问,过了半晌,他道:“你喜欢吗?”
傅庭玉点头,道:“喜欢。”
说着,蒋独立又抓了把青草,三下五除二,用草编了个指环套在傅庭玉的手指上,翠绿的指环在阳光的作用下熠熠生辉。
傅庭玉睁大眼睛,看着手指上草做的戒指,道:“你编的真不错,教教我呗。”
蒋独立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惊呆了,这个时候不问他为什么给她戴戒指,反而认真的请教他编织的方法,蒋独立叹了口气,支在膝盖上的胳膊滑下来,露出苦笑,道:“你喜欢吗?”
傅庭玉看着手里草编的戒指,认真的道:“当然喜欢了,真好看,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钻石之类的东西,你知道吗,我们课本上学过的,钻石是由于陨石撞击形成的,比方说一颗小行星砰的一下撞击地球,在高温高压的作用下就形成了钻石……”
说着,她一边绘声绘色的描述,一边两手握拳,砰的撞在一起,比划着小行星撞击地球的样子。
蒋独立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没有说出自己要说的话,反而被科普了一番钻石的成因,听傅庭玉一板一眼的跟他讲钻石跟木头其实都差不多,他直想笑,忍的快要内伤了,这个书呆子,从小到大一点儿也没变。
她讲完了,他笑够了,突然正色,话题一转,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傅庭玉一怔,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知怎么回答,这个话题比较隐私,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种事连她的父母都不曾问过。
过了小半晌,蒋独立又道:“你交男朋友了吗?”
傅庭玉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的问这个,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道:“你干嘛关心我有没有男朋友?”
蒋独立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脸色大边,咳嗽了一声,直直的盯着她,道:“就是想知道。”
傅庭玉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眼神飘到一边,没有正面回答他,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觉得蒋独立这么问很没礼貌,一个男孩子问肯定不妥。
傅庭玉愣了一会儿,突然之间,眼前被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占据,蒋独立低头附视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焦虑暴露了他的慌张。
比他更慌张的是傅庭玉。
小时候她就知道蒋独立很好看,长大了更好看,即使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也让他看起来像落难的贵公子。
他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那种好看,他的皮肤有点黑,健康的小麦肤色,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胜在五官出众,鼻子高挺,双眸明亮如星,有几分野气,眸色冷傲,似乎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笑起来如朗月清风,胜却人间无数。
蒋独立微微一笑,一手托着下巴,含笑斜睨着她,头发上沾了几片草,道:“你交男朋友了吗?”
傅庭玉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她学习很好,头脑灵活,自诩天才,遇到这种情况,该慌还得慌,抬起头来看着蒋独立,答非所问,道:“学习太紧张了,哪有时间谈恋爱啊。”
蒋独立的神色微变,似乎松了口气,重新坐好,笑道:“就是没有喽。”
傅庭玉如实回答:“嗯。”
蒋独立往她旁边挪了挪,道:“那这些年你有没有特别聊的来的男同学,你们班里总该有一些英年才俊吧,都没有你喜欢的吗?”
傅庭玉迟疑了片刻,想起自己苦闷的高中生活,尤其是高三这一年,简直生不如死,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如实的回答道:“上学的时候哪有时间谈恋爱啊,老师管的严,学习压力大,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睡觉,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
傅庭玉突然想念校园生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记不住名字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毕业照的时候,同学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虽然怀念,可是打死她也不想再过一年高三生活了,又遗憾,又开心道:“我们班男生我都快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倒是有几个特别聊的来的,不过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后大概都不会见面了。”
蒋独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还联系什么,既然毕业了就不要联系了。”
傅庭玉道:“毕竟我们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三年,都有感情了,我高中同学都很好呢,只是有些遗憾,没有好好道别,高考过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了。”
蒋独立道:“不必遗憾,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有些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有些人会跟你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