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阿姨拉我手的时候,我发现她左手的小手指和无名指是弯的,我记得那天晚上从背后推我的那个人,有一只手推到我背上的触感非常奇怪,跟另一只手完全不同,就像是这样。”
说着宋修能故意将他左手的小手指以及无名指蜷起来,一掌推到云风的胸口处,推完之后,继续说道:“就是这样的,是不是觉得不一样,但我又不能十分肯定,毕竟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的话,那我觉得我发现的另外一件事绝不是巧合。”
“什么事?”云风急迫地问道。
宋修能费力地想坐起来,云风见状,赶紧过来将他扶起,“阿姨是不是每天脖子上都会挂着那串钥匙?”
听到这个问题,云风连忙点着头回答道:“是的,李千源曾经告诉过我,他妈妈在他爸爸去世之后,受的打击太大,经常忘记事情,为了防止她每次出去都忘带钥匙,李千源就在她的脖子上挂了一串钥匙。”
“对,就是这串钥匙,当时那个人冲出来推我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钥匙晃动的声音,据我所知,李千源是不会把钥匙带在身上的,但我不能理解的是,李阿姨她为什么要害我?”
“这个,我暂时也不是很清楚,这样,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待会去趟警局。”说着云风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拿到录音之后,警察决定再次提审李千源,起初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他推的宋修能,直至拿出录音放给他听后,他才傻了眼,颓然地低下头。
这时,李千源突然激烈地想要站起来,神情显得很怪异,撕心裂肺地吼道:“就是我害的,这一切跟我的妈妈没有关系。”警察迅速冲过来制止住他,两行热泪沿着他的脸颊一直滴到审问室冷冰冰的水泥地上,那一刻,似乎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云风站在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但他知道,任何事,都应该按照其原来的轨道前进,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上除了法律,还有“人情”这种东西,而且更多时候,后者更让人触到心灵深处。
云风回到书店的时候,墨尧正坐在柜台后和火炽聊天,他闷闷不乐地走过来,墨尧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火炽“嗖”的一声窜过来倚到云风的身旁,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而此刻云风的心里很乱,他没空搭理一旁兴致勃勃的火炽。
“墨少,你说李千源的妈妈为什么要害宋修能,而李千源又为什么甘愿替他妈妈顶罪呢?”云风疑惑地问道。
“你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墨少说完站起来,经过云风时还不忘加一句“换你看店,我去睡会。”
留下云风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这时,葭迩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云风,云风,你手机怎么打不通?我告诉你,案情又有了新进展了。”
“什么新进展?”云风急忙问道。
“等等,你先让我喝口水。”说着火炽立即给她倒来了一杯水,“谢谢火炽。”
喝完水之后,葭迩才接着说道:“从李阿姨的房间里竟然搜到了当年壮壮的书包,在警方的再三逼问之下,李千源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等等,难道说,天呐,我早该想到的。”云风捂住自己的脑袋,瞬间他理清了所有的线,他蹲下来,整张脸充斥着痛苦的神色,火炽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
事情的真相就如云风想到的一样,当年,李千源的爸爸去世之后,他妈妈就将所有的爱全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因为那件事带给她的打击太大,导致她的精神有点不正常,还极其容易忘记自己做过的事。壮壮和肖冲经常过来找李千源的麻烦,李母每每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子被欺负,就恨得咬牙切齿。
那天壮壮放学后去了小区后面的水库玩,正好被买菜回来的李母看到了,瞬间他欺负自己儿子的情景一遍遍地回放在她的脑子里,李母一冲动,就从后面趁其不备将之推了下去,惊吓过度的壮壮在摔下去之前把手里拿着的书包遗留在了岸上,站在旁边的李母则冷静地拿走了壮壮的书包,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家了。而这一切,恰好被站在不远处的李千源看到了。
李千源知道自己的妈妈杀了人,但他害怕,他不敢说,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爸爸,他不想再失去妈妈,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讲,不管自己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在他的心中,那就只是他的“妈妈”。但他这样隐瞒的后果则是历史再次重演,这次,李母趁着肖冲的家里没人,去他家将之从阳台上掀了下去。大家都以为李千源是个不详之人,是他咒死了壮壮和肖冲,后来李母就带着李千源搬了家,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接下来的十来年一切都风平浪静,李千源越发的优秀,再也没有人欺负他,但所有的事都在尹梦然的到来之后发生了变化。
音真的话让李千源想起了过去的一切,是的,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罪恶,但他害怕的是他的妈妈被抓走,他知道真相总有被揭开的那天,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了,他愿意替他的母亲顶罪,但事实永远都不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在此期间,他曾多次想要告诉云风发生的所有事,但他开不了口,那种孤望与纠结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让他的心灵备受煎熬。
与宋修能的打架被李母看到了,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罪恶种子蠢蠢欲动。李母可以忘记其他所有的琐事,唯有谁欺负了他的儿子,绝不会忘记。
事情发生的那天,李千源的手机落在了家里,李母用它给宋修能发了短信,之后的事情就如宋修能说的那般。
葭迩走后,云风落寞地坐在院子里,他抬头看着头顶的菩提树,他想不通的是李母为什么还要在杀了壮壮之后拿走他的包,这一刻他竟自私地想李母要是没有带走壮壮的包就好了,他为自己的这个可怕的想法而感到不安。胖太跑了过来,跳到他的腿上,伸了个懒腰便舒坦地躺了下来。云风揉着它胖乎乎的后背,心里面感慨万千。
墨尧躺在对面的躺椅上睡得很香,时不时还翻个身表明自己是个活物。火炽从厨房过来,坐到云风的旁边。
“你那时为了救雨朵,耗尽了自己修为,值得吗?”云风像是在问火炽,又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旁的火炽对他问的话摸不着头脑,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裙摆,没有回答。
一阵风吹来,带走了暑气,周围变得凉爽起来。火炽的红纱被风吹的扬了起来,云风瞥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穿着轻纱罗衣,怎么不换身衣服?”说完也不等火炽回答就站起来回了前厅。
火炽愣在原地,想说的话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想当初,是你亲口说我穿这身红纱好看的......
一如往常,右边书架上的书不安分地颤动着,似在低声呢喃,而左边的,安静地有如沉睡了,里面的那本《鹰之眼》灼灼地发着光,云风走过去,将它抽出来放到手心里。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没有喜悦之感,没有如释负重,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过了几天,等李千源妈妈的案子结了的时候,云风就去找了葭迩,不为别的,他想再看一次李千源,他要为他找律师,像李千源这种情况,应该算是知情不报,最多也只是包庇,况且他还未成年。
好在葭迩很乐意帮忙,见到李千源的时候,云风差点没认出来,凌乱的头发像稻草一样窝在头顶,本来瘦削的脸庞此刻就有如皮包骨,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他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低着头。
“李千源,对不起!”
云风知道自己此时的道歉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但他还是要说,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他能早一点查到事情的真相,也许就不会出现今天的这般状况了,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当云风提出要为他找个律师的时候,李千源拒绝了,他对他的将来已经绝望了,当他知道他的妈妈要被强行送去精神病院治疗的那一刻,他就对他的未来没有了任何期盼。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警局,云风特别想上去揍他一顿,李千源的萎靡不振让他瞧不起,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知道什么方法可以让对方改变心意,虽然那条路很难走,但云风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如果有,那也绝难不住墨尧。
第二天,云风再次去了警局,当然这次他不是空着手去的,当他将李母的录像放到李千源的面前时,李千源立马失控进而泣不成声。
“千源,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做错了事,你不要自责,你的自责只会让妈妈更难过,妈妈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地成长,摆脱掉这一切噩梦,真的,你千万别叫妈妈失望,妈妈爱你。”
短短的几句话,李母足足说了五分钟,里面有一大段时间她都在哭,她哭不是因为自己进了精神病院,她哭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连累了儿子,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事。
李千源趴在视频上哭得撕心裂肺,看的旁边的警察都悄悄地掩面擦掉眼角的泪水。
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天,尹梦然、宋修能、音真、云风和葭迩都在门口等着他,李千源看到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大踏步地向前走了,尹梦然跟在他后面追他,这时,他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看着她,说了句“别跟着我”就继续风似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