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茵茵,怎么都睡不着。
他沉思着,根据茵茵的症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患了白血病,而且情况非常不乐观,如果不及时送去医院治疗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想到这他更加睡不着了,便坐起来伸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然而不管是打店里的电话还是墨尧的手机都没人接,云风小声咒骂了一句,心想着关键时候墨少又干嘛去了,莫不是......意识到这点,云风的火气立马降了下来,他重新躺倒,努力让自己睡着。
但那个该死的梦又来了,云风在睡梦里紧皱着眉头,到底是谁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云风明显感觉到这次的脚步声比之前的要重了一些,那种若有若无地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让云风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忍不住地往前跑,但令他害怕的是后面的脚步声也一直紧跟着他,不管他跑得有多快......
“云风,醒醒,云风......”睡梦中的云风感觉有人在他的耳边喊他,急促的叫喊声让他睁开了眼睛,“嘭”的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杜若趴在他的床边舒了一口气说道。
“吼。”突如其来的话语将云风吓了一跳,他以为刚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真有人在他的床边喊他。
“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到我床边来了?真是吓死我了。”云风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敲门了,但一直没有动静,实在是有紧急的事,我又梦到“她”了,她让我现在去阿峰哥家,现在就去,怎么办?”杜若几乎是带着哭腔颤抖着说了这段话。
云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去,现在就过去。”说着打开灯,从床上下来,杜若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然后红着脸先行离开了房间。
杜若离开后,云风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呀,摇摇头,去箱子里拿出衣服迅速换上。
门外的杜若一想到云风竟穿着那种老干部式的棉布格子睡衣,还是长袖长裤的那种,如果不是此时所处的状况不允许,她真想捂着肚子大笑一场。
两人收拾好后立刻蹑手蹑脚地下楼,生怕吵醒楼下房间中熟睡的外婆,结果刚走到院子里,云风突然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在看着他,他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除了一幢死气腾腾的房子悄无声息地隐在黑夜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看到云风异常的举动,杜若小声地问道。
云风摇摇头,没有回答,转过身,打开手电筒,朝着院子外走去。
“你们俩等等我,等等我......”
刚走没多远,背后就传来葭迩的嚎叫声,云风回过头,葭迩朝着他飞奔而来,因为是下坡,一时没刹住,径直扑到了他的怀里,云风顺势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
怀里的葭迩红着脸点了点头,好在天比较黑,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连耳朵根都红了。
“葭迩姐,你怎么来了?”杜若一脸疑惑的表情,凑到她旁边,小声地问道。
“哦,说起这个,刚刚做了个噩梦,惊醒之后就去阳台上站了会,然后就看到你们俩鬼鬼祟祟,就跟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说到这,葭迩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
“嗯”,杜若点点头,云风立马意识到刚刚那种背后被人目光锁定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想到这,他哭笑不得地自嘲了一番。
三人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阿峰家跑去,黑夜很快吞噬了三人的身影,在无知的远方,不知道有什么正在等着他们。
到阿峰家门口时,里面出乎意料的安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灯是关着的,周围寂静的如同荒寂的沙漠。
杜若一脸怅然的站在原地,撇了撇嘴,小声问道:“看来没什么事,我们是不是回去?”
云风摇了摇头,抿嘴不语,他“噌噌噌”爬过大门,轻轻地从里面打开门,头顶的月亮散射下凄冷的银光,葭迩和杜若对望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我总觉得哪个地方怪怪的,再者,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你大晚上来阿峰家,所以......等等,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说着云风使劲嗅了嗅。
“煤气,对,没错,是煤气。”葭迩惊呼道。
“坏了。”云风立即一脚踹开了阿峰家的门,冲了进去,边跑边叫道,“不要开灯。”
进去之后,他借着月光,迅速摸到了煤气灶的位置,关闭阀门开关,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窗户,一转身,他发现李叔正惊恐地站在他的身后......
庆幸的是阿峰家并没有单独的厨房,只是在靠近门的地方搭了个简易的,所以阀门刚打开,气味就沿着门缝飘向外面,正好被门外的云风他们发现了,所以并没有酿成大祸。
没过一会气味就散尽了,打开灯后,所有人都围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语,茵茵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这一屋子陌生的人。狭小的屋子里很热,只有一台小风扇在茵茵的床边“吱呀吱呀”地摇动着,云风闷得透不过气来,他径自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桌旁坐着的李叔垂着头,双手局促地放在大腿上,此时的他连抬头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都这么晚了,灯怎么还亮着,是不是茵茵发生什么事了?”阿峰边揉着眼睛边朝着屋里冲进来,当看到云风他们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睡意立马消失,继而吃惊地问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回答他的是沉默,一屋子的人仿佛此时都丧失了语言功能,个个脸上死气腾腾,充斥着灰败的颜色。
意识到不对劲之后,阿峰立马绕过他们,冲向茵茵的床边。当看到茵茵平安无事时,他舒了一口气。
阿峰是住在另一间屋子里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但看着眼前的情景,尽管大家都没有说话,但他心里隐隐地感觉到确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叔终于抬起了头,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他满脸的泪水,这无声的哭泣远远比放肆的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生悲切。
呜咽之声从李叔的嗓子里挤出来,等他慢慢平复下来时,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一直瞒着阿峰和田阿婆,早在几天前,我就偷偷带茵茵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她患了白血病,还是那种很严重的,没得救了,没得救了......”说到这,李叔再次崩溃了。
“扑通”一声,阿峰直直地跪了下来,他用双膝交替爬行到李叔的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腿,“爸,你说的是真的?茵茵她,茵茵她......”
李叔点了点头,“哇”的一声,阿峰嚎啕大哭起来,床上的茵茵静静地看着他们,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蛋滴到衣服上,她天真地说道:“哥哥你们别哭,你们哭我也想哭,不要难过,茵茵只是要去和妈妈在一起了,我很开心,真的,我好想妈妈。”
听到这话,阿峰冲过去紧紧地抱着她,喃喃地说道:“茵茵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一直等安抚好他们之后,云风他们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杜若小声地在一旁抽泣着,葭迩搂着她的肩膀,不停地安慰着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晚我们要是没能过去,李叔和茵茵恐怕凶多吉少,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就无法正确看待生死之事,对此,我并不会谴责李叔,毕竟如果不是当事人,你永远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苦与无奈。”说完云风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径直朝着前方快步走去。
第二天,杜若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外婆,外婆听后二话不说,拄着拐杖就急急地朝着阿峰家赶去。
见到李叔时,她一拐杖打了下去,当然,田阿婆并没真心想要打他,她跺着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瞒我瞒得好紧呐,你个挨千刀的,天大的事也不能想着死呀,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茵茵和阿峰考虑呀,我做主,今天就把茵茵送到医院去。”
“可是......”
“我知道,费用方面我会帮着想办法,总之,先治疗要紧。”外婆斩钉截铁地说道,此刻的她如身穿戎装的战士,眼神坚定地看着李叔。
很快,在云风他们的帮助下,茵茵被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送过来的时候,医生无不吃惊,生气地问道:“怎么拖了这么久才送来?”
从病房准备离开的时候,茵茵拽住了云风的手,朝他笑了笑,两个酒窝深深地嵌在苍白的小脸上,小手在云风的手掌上划了划,继而放开了他,目送着他们离开。
田阿婆家住的地方再往上爬一段,跨过一个小山头,那有个山涧,绿树如荫,一条小瀑布虽不如李白诗中描述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那种气魄,但也有它的精妙所在。瀑布下一个小水潭清澈见底,坐在岸边的岩石上,将双脚浸入其中,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云风他们一字排开坐在石头上,杜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说茵茵是不是真的......”
一旁的云风沉默不语,紧皱着的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来,葭迩看了他一眼,转而笑着安慰杜若道:“不会不会,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茵茵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像李叔一家人都那么好,上天肯定会眷顾茵茵的,茵茵的妈妈也会在天上保佑她。”
听到这话,杜若稍稍放宽了心,她将双手握在胸口,低下头,垂着眼眸,盯着水里的鱼儿发呆。
这时,云风突然把脚从水里抽了出来,溅了一旁的葭迩一身的水,葭迩本想发火来着,但一看到云风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立马忍住了,因为她知道,云风定是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