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凛在往来居住了三日，言臻没有回来，殷素也没有回来。
眼看着给锦衣侯答复的期限就要到了，幻凛斜躺在言臻平日里看风景的窗台上，冲案台后书写的少年懒懒的问道：“你就不怕那位侯爷，对你家主子做些什么吗？”
“不怕。”少年缓缓摇头，放下笔左右看了看，反问道：“城主的朋友，一日没出现了。”
“他比我忙。”幻凛打了个哈欠，觉得索然无味。
原本他还想探探少年的心思，可现在看来，少年早就看出了他和冥幽的关系非同一般，知道直接逃避不是办法，竟然在他开始试探就抛出了最大的筹码，拿冥幽来堵他的嘴，这种警惕性，倒真像个军师。
他们两人相对无言。幻凛的目光只好放在洛城的正街上。
一日没有搭理他的冥幽，此刻正在游街，每经过一家客人很多的店子，他都会进去看看，然后只看不买。
瞧着他一次次被店里的伙计嫌弃的送出来，幻凛就忍不住发笑。
可现实总是很残酷，他才找到新的趣味，煞风景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过来：“你怎么来了。”
回头，看到一身狼狈的殷素，幻凛挑了挑眉，道：“是你用墨鸦传信让我来的，结果我来了三天，才见到你。”
“我出城转移那些鬼兵了。”殷素公式化的回答。
少年起身，体贴的给她倒了杯温水。
等她喝过之后，幻凛才摊开手笑道：“我以为，你会直接灭了那些鬼兵。”
“那些鬼兵，不是我造的。”
“当真？”幻凛皱眉。
在他的记忆中，能造出鬼兵的人，除了殷素，没有第二个。
可正因为他熟悉殷素，才敢肯定，这个能动手绝不会动口的女人，从来不会说谎。
“转移鬼兵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殷素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把剑，那是一把极其柔软的袖剑，四面都有利刃，造型十分奇特。
古往今来，能使用这把袖剑的，只有一个人：“唐律？”
“没有发现他的气息。”殷素摇头，她找到了唐律一千多年，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既然他的袖剑出现了，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她追着用剑的那个人一路，却发现那人一点剑术都不懂，每每用来反抗她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术技，要不是想留着他的性命，殷素早就一剑砍了他。
“自我认识你，除了他，我没见过其他人能让你这般狼狈。”幻凛上下比划着，英俊的脸上浮出一些诡异的笑。
殷素冷哼了一声，有些气闷：“那人是零族的。”
“哦，难怪。”幻凛点头，表示了解。
和无垢城的猎灵师有些类似，零族是一群身怀异能的封占师聚集的地方，他们虽然不擅长捉鬼，但除妖的本领少有人敌，而且他们在加入零族的那一刻起，都会学习封印和占卜两种术法，在某种程度上，比一般的除妖师要厉害的多。
至于殷素和零族的关系，就像无垢城同零族的关系，势同水火。
可偏偏啊，这个零族是唐律年轻的时候创下的，碍于他的情面，殷素对零族的封战师，手下留情的很。
殷素并不喜欢面对幻凛，稍稍恢复后，便问道：“言臻呢？”
“主子三日前被锦衣侯请去了城主府。”少年公式化的回答。
殷素斜眼瞪了他一下，手中的长剑煞气外露，显然实在责怪少年，为什么让言臻一个人留在虎口。
少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幻凛及时插嘴替他开脱道：“式神是不能违背主人意愿的。”
“她要胡来，难道你还要帮衬着？”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区区青州，应该没人能够伤得了诡鉴的主人。”
胡来的事，幻凛做过不少，他这个人向来帮亲不帮理，言臻把他当朋友，这个时候，他当然要站在朋友这边。
“我找侯爷要人。”
殷素和幻凛争论，从来就没赢过，所以转身就走。
幻凛翻手一抬，眨眼的时间就出现在殷素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和你一起去，你这幅样子还是去洗洗换套衣服，我先去街上找阿幽回来。”
幻凛说完，就消失了。
殷素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头看向少年，少年立即伸出手道：“殷姑娘随我来。”
热水，往来居里是随时备着的。
只是殷素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行李，自然没有更换的衣服，少年带她去言臻的衣柜挑了半天，殷素才扭扭捏捏的选了件最不起眼的灰色长衫。
等幻凛将冥幽找回来，看到第一次换上灰衣的殷素，两人很不给面子的捧腹大笑。
唯一不明真相的少年，问道：“殷姑娘这身，不好看吗？”
“不不不。”幻凛继续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拍着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懂，殷素她……哈哈哈哈哈哈……”
幻凛的话没说完，每到关键处，就又开始大笑。
少年不懂他的意思，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知道，为什么殷素换上一件灰色的衣服，就会引来旁人这种反应，他眼下更在乎的，是言臻。
只是殷素并没有想过要带他同去，就连幻凛，也只是带上了冥幽，吩咐他留在了往来居。
以往言臻外出的时候，留他在往来居接待客人是常有的情况，等待对他来说，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了，可这一次，他却越等越心慌，越等越觉得自己再见言臻的希望，变得渺茫。
介于幻凛城主的身份，三人并没有翻墙越院，反倒大摇大摆的走了正门。
洛城的那位城主，虽然想不透幻凛怎么会突然造访，不过对方也是一城之主，而且和王城的关系非同一般，人家主动来访，他当然要开门迎客。
殷素和冥幽沉迷的跟在幻凛身后，听他和洛城城主客套了一番，经过锦衣侯下榻的院子后，冥幽这才上前一步，碰了下幻凛的手臂。
“城主，这院子里的客人，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早在幻凛停下的那一刻，城主就猜到了他来访的目的，知道没必要隐瞒，所以笑吟吟的解释道：“院子里住着的是锦衣侯，幻城主可是要去拜会？”
“既然是侯爷，当然要拜会。”幻凛重重点头。
由城主在前引路，他们畅通无阻的见到了那位锦衣侯。
城主之所以这么爽快的带他们来，是想卖个人情给幻凛，让他有机会和锦衣侯套套近乎，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幻凛见到锦衣侯后，根本没有下人见到王公贵族该有的尊敬，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口就是质问：“独孤紫玉，你不好好待在王城，怎么跑这来了？”
“幻凛？”
“如假包换。”幻凛拍了拍胸口。
原本还在寻欢作乐的锦衣侯，立即推了身边女子送到嘴边的美酒，上下打量着幻凛：“你好意思说我吗？最近都把幽冥城当成自己家的幻城城主，这会也坐在青州洛城的地界。”
“我是来要人的。”
“要谁？”
“往来居的老板，言臻。”
“这会还没到晚饭，她应该还在屋子里睡觉。”锦衣侯随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幻凛偏头朝身边的冥幽点了点头，却在殷素想要去的前一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笑吟吟的冲锦衣侯道：“作为侯爷给人的报酬，侯爷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噢？”锦衣侯挑眉，总算将目光放在了殷素身上。
长剑在手，风华绝代！
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自己记忆中要找的那个人，可她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锦衣侯却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早就料到锦衣侯会是这幅古怪的表情，等冥幽去找言臻了，幻凛这才放心的松开手：“侯爷失望了。”
“这位姑娘……”
“姓殷名素，无垢城的猎灵师。”幻凛体贴的介绍，完了还不忘说出自己的见解：“据我所知，能和殷素的容貌匹敌的女子，除了无垢城的帝允，就只剩王城的德妃了。”
“美貌的确没变，可她……和我上次见着，不一样。”锦衣侯有些慌乱。
幻凛知道他急着表达什么，不慌不忙的扯了扯殷素的衣袖，大大方方的告诉对方，不一样的位置：“侯爷上次见殷素，殷素应该穿的不是今天这套衣服。”
“没错，她穿的是黑衣。”
“所以？”
“她为什么要换衣服？”
锦衣侯下意识的反问，让幻凛愣住，反倒是殷素，本来就对这身灰色的长衫很有意见，先前被幻凛和冥幽笑话也就算了，这会连锦衣侯也来质疑，她觉得很难堪：“我穿什么衣服，关你什么事？”
“不是，本侯只是觉得，姑娘穿黑衣比较好看。”锦衣侯说的很虚。
其实殷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遮挡不住那副祸国殃民的美貌，只是一个人要是一直穿黑衣，就会让见过她的人，觉得习以为常，一旦这种习惯变了，就会产生违和感，尤其锦衣侯心心念念想了她这么久，真正记载心底的特征，也只有手持长剑，穿着黑衣。
感受到殷素的气愤，幻凛下意识的又抓住了她的手，提醒道：“你对面这位怎么说也是王城赫赫有名的锦衣侯，伤了他，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殷素皱眉。
传闻中，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可她杀的从来都是注定要死的，只是她独自行走这么多年，不习惯别人注意，尤其是锦衣侯这种挑剔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