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百鬼齐行。
到了晚上，殷素才清清楚楚的看到，陵园里的那些人身上的环绕着黑色的死气，那些死气不断游动着，就像血液一样，支撑着那些人的躯体。
玄道一直有个说法，执念不散，阴魂不灭。
殷素不知道，这些整日里都在欢声笑语的灵体鬼怪们，到底还存在着什么执念，依旧要留在这里，不肯消散。
不过理智告诉她，探知这个答案一定会付出代价，所以吃过晚饭后，她就告别幻凛，打算快些赶回无垢城。
似乎早料到她会辞行，幻凛微笑着，什么也没说，等到殷素出了城，他才悠哉游哉的骑着一匹白马追了过来:“前面电闪雷鸣的，看着风向，大雨很快就要过来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你早就知道会下雨？”
“知道。”
“陵园是现成的避雨处，为什么你还要跟着我出来？”就算那些灵体鬼怪有些古怪，以幻凛那堪比神魔的神秘身份，应该没必要畏惧那些死物才对。
“这雨，是有人带过来的。”
“何意？”
“那个带雨水来的人，并不希望在他的地盘上看到我，所以，我出来避避。”
幻凛笑的有些尴尬，直觉告诉殷素，他和那个带雨水来的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他真正要避的，还是陵园内那群早就死透了的灵体鬼怪。
只是他要跟着，殷素也没办法直言驱赶，只好就近找了个山洞，在大雨降下来之前，备足了柴火。
幻凛也是神通广大，不仅猎了只肥兔子，还找来了好几壶好酒。
他主动邀请，殷素自然不会推辞，生了火，烤上兔子后，随手抱了坛好酒喝了起来。
她喝的极快，让幻凛有些忧心:“你喝慢些，待会说不定还有人过来，好歹给人家留点。”
“这个洞很偏僻。”
殷素的言下之意，是不会有人会像她一样随便，看着个山洞，能避雨，就走了进来。
哪只幻凛却摇了摇头，提醒她:“这个山洞很宽敞，要是他以往的处事风格不是装的，待雨下下来，他一定会进这个山洞。”
“他？”
殷素皱眉。
她能容忍幻凛一路跟着，还是因为他知道的足够多，也够聪明，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个动作就能让幻凛明白，不能太过分。
可要是有新的陌生人过来，殷素自认为，还是冒雨赶路更畅快。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在她握紧往生剑打算起身的那一刻，幻凛立即按住了她的手腕，道:“他素来讨厌与我独处，我不希望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要面对他的怒火，再者，围绕陵园的城墙刚刚筑好，若大雨一直不停，那座城怕是建不起来了。”
“这些，与我何干？”
“作为报答，我会帮你时刻关注唐律，每个月定期派人给你传递他的消息，如何？”
“成交。”
殷素试着挣扎过，幻凛的力道不大，却足够压制住她的力道，既然他费心留下她这个电灯泡，还贴心的用她最在乎的人做交换，她要是再拒绝，就太没眼力劲了。
有些事，说明了，反倒会让人觉得更舒坦。
更何况，幻凛烤的兔子肉真的绝味，殷素很自然的享受之后，耐心的等着电闪雷鸣之后的暴雨。
果然，像幻凛说的那样，暴雨降下来之后，这个宽敞的山洞立即来了位不速之客，他浑身黝黑的鳞片在火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巨大的身躯一瞬间，就挤满了整个山洞。
环视着绕在周围的庞然大物，殷素抽了抽嘴角，怎么也没料到，幻凛要等的人，居然是一条威风凌凌的巨大黑龙。
“结界太强，你都恢复不了人形了么？”
任由黑龙巨大的头颅搁在大腿上，幻凛复杂的摸了摸黑龙的龙角，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句后，指尖聚集出柔和的白光，从龙角传进了黑龙的身体，很快就帮着黑龙幻出了人形。
老实说，黑龙的人形比幻凛那副美丽的躯壳要英气的多，只是看幻凛很自然的脱衣服给黑龙裹上，殷素总觉得，他们之间……
“这是哪里？”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殷素的胡思乱想，定睛一看，黑龙幻出的青年正转着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偏头看向幻凛，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殷素挑了挑眉，答道:“人间。”
“这么说，我真的冲破结界了？”青年似乎很高兴，兴致勃勃的将自己冲破结界的过程回忆了一番，等到幻凛将剩下的兔肉递到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在场还有两个人，当下便尴尬的冲殷素自我介绍道:“我叫冥幽，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殷素。”
“哦，挺不错的名字。”冥幽点了点头，暗自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底，才转了面向问幻凛:“你呢？”
“我？”
幻凛指了指自己，见冥幽点头，不由气笑了:“我的名字很难记，就算告诉你了，你也未必记得住，还是不说了。”
“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叫你吧。”
“一个称呼而已，你若想叫，随意取一个记得住的便好。”
“那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刚刚你化形的时候，赤果果的躺我怀里，我都没说不好意思。”
幻凛的话，让冥幽意识到了很多问题，比如他身上披着的衣服明显是幻凛的，比如殷素是个漂亮的女子，他要是不小心就走光了，又比如他咬在嘴里的兔子味道很独特，好像他在雾海的时候也吃过。
那么多信息一下子挤到他的脑海里，不舒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差点就维持不住幻化之术，又将本体放出来了。
“这酒，幻凛特地给你留的。”
将冥幽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回想起幻凛之前在陵园讲的故事，殷素忍不住勾了勾唇，暗赞幻凛好算计，竟然一早就算好了，她绝对会帮他撮合这条叫冥幽的黑龙。
果然，经殷素这么说，冥幽的目光立即锁定了幻凛，黝黑的眼睛里全是怀疑:“你这人，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