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钰吃惊地睁大了她圆滚滚的眼睛,这真是超出了她本人的认知范围,这,也是可以发生的吗?她看向阿楚,阿楚也转回头看她们两个人脸上都有深深的,深深的迷惑,他都做好了自己被抓进监狱暗无天日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甚至脑补了如果张西重他们是什么强权政体的败类,还会当着他的面处决小黑,让他被好几个壮汉压着,体会一把呕心沥血的:“不!!!!”
张西重光看他俩的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摇摇头,让人给阿楚开手铐。因为铐了很久了,店员的手臂很麻,松开的时候忍不住“唔”了一声。
“双手自由的感觉如何?”
“唔……唔唔。”
“还行啊?还行就行。”
迟钰:“唉?你们俩还聊上了呢?”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阿楚怯怯的,红着眼眶的可怜眼神,不由自主地干巴巴问张西重:“他说,你说的把小黑还给他是真的吗?”
宋金鳞原样奉还:“唉?你俩也聊上了?”
张工并不回话,把手一招,那边死命拿防爆盾牌抵着黑丧尸的人,开始分批分次,戒备地缓缓退开。这下,不用提醒,在场的人也散得越来越开了,那架势仿佛是在演绎千万年来宇宙的星系是如果越来越远离的。到了这个时候,张西重还不忘他的小葵花妈妈课堂,指着那个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坐在原地不动弹的傻丧尸说:“看见没,那样的才是真正的二期丧尸,它是几乎没有任何行动力的,就这样的,在野外遇到了,指不定是谁报警呢。所以不要慌,不招惹它们就可以了。”
迟钰懵懵懂懂地点头记下:“哦。”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我才没有天天跑野外呢!你说谁不省心,你你你你太欺负人!”
竹子又笑着不说话了,手插裤兜里你奈我何。迟钰自己没有觉出来,其实眼下这种情况,大家都离得挺远,紧张着这么大一丧尸,紧张那个刚刚还绑架别人的动不动就发疯的年轻人,只有他俩,张西重和迟钰,站在一起跟出来吃饭来了似的,说话,拉拉拽拽,她还跳脚,还被张西重摸头,真是,活脱脱一对狗男女。
当然这话是没人敢说了,大家只好吐槽吐槽发生在眼前的另一对,狗男男,哦不,是狗人丧,阿楚被解了手铐之后,先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小黑被放开,然后他蹲下。他抹眼泪,他又想喊,他又喊不出声,他又抹眼泪……把众人看得都要抹眼泪了,这人在末世期间到底看了多少不该看的地摊文学啊!是怎么做到对这么一个,黑得像黑芝麻口味的沙琪玛样子的丧尸注入那么多感情的,太惊天地泣鬼神了,尸王见了也得同意这门亲事。
最终阿楚也没有走到小黑身边,尽管有那么一瞬间,迟钰仿佛看到小黑好像抬着头,努力往他这边看,好像是有些盼望着他以前的朋友和同事能像往常一样走过来,给它扣上衣服的扣子,唠唠叨叨劝它做个善良的好阿丧之类。迟钰小声嘀咕了一下,张西重应该听到了,低头“嗯?”了一声,她赶紧说没事没事,只是她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瞎想呢。
“其实你的感觉也没错,这个丧尸说不定就真的还有这么点感情,尤其是对阿楚,”张西重低声说道,“好啦,别摆出那样的表情,我说了,没有爱,也不是感情,也没有奇迹。”
迟钰叹了一口气,看向蹲在地上哭的阿楚也多了好多怜悯,她也不是没有学习资料的,她也不是不学无术。这个答案,太残忍了,“丧尸也有学习和进化的能力,尤其是在进食之后,”她的葵花小课堂接着上课,耐心为她指点着并不需要的迷津。
一定是小黑某天突然撕咬了它的饲养员之后,得到了食物的补充,这种病毒感染导致的症状,似乎在食人之后就会发生一些变化,迟钰在看这一部分资料的时候,没少往卫生间跑,呕得苦胆都出来了。她甚至一度怀疑人肉吃得多了,说不定这丧尸还能开口说话,一张嘴一个红色的舌头灵活得在嘴里打转,不知是从谁身上拽下来的。从小木乃伊那段描写就是她的噩梦,如今真是噩梦照进现实。
怎么会这样啊。她真的好难过,尤其是看见这么认真地关心过爱护过小黑的阿楚,到现在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该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啊?
迟钰想着想着没有想出答案,但是张西重却已经打算行使自己的权力了。“你们这是告别完了吗?”
阿楚默默站了起来,没有说话,防爆警察又走上前去,呵斥、驱赶,用警棍威胁,把呆呆的一步三回头的小黑往安全区外面赶。迟钰很意外他们居然还会遵守绑架的谈判条件,但是看向张西重的时候,又突然莫妙奇妙相信起了他的为人,她记起,之前第一次在鸡汤店遇到小黑和阿楚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上骗他们给了人家市政厅的名片,却又说“说谎话要倒霉的话我来倒就好了”。就这个人,似乎是可以相信人品的,也确实言出必行,所以真的在控制住绑匪之后,放掉黑丧尸也像他会做的事。
亲眼目睹心心念念的小黑还是出了安全区的防线,被放逐到城市里,阿楚长舒了一口气,也是在长叹一口气。他随即再次被按住,手背在后面拷了起来,然后被宋金鳞和大毛小毛压着,上了杜弈的黑车。张西重问迟钰她怎么回去,迟钰说她要跟着唐朋生去一趟医院,好家伙,上次他俩出去是她昏倒,这次他俩出去是他进救护车,极限一换一啊。张西重自然听不见她后面的内心独白,就是有些不太自在,周围看了看,只能叮嘱她多注意身体,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就这样了。迟钰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还不忘对着救护车大喊:“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你们还有一个患者没上车!”
中气十足,理直气壮,张西重摇摇头,转身去他自己的车里呆着了。没过多久,宋金鳞就一身消毒水味的上了车,拿大喷雾喷的,浑身哆嗦着。他一上来就四处张望,被张西重瞥了:“她回去了,别找了。”
宋金鳞“哦哦”两声,然后“嗯??”他挠了挠头,有些困惑,是他忘了还是他老大忘了,“少爷,您最近还看您的备忘录吗?咱们是来解决绑架案的吗,咱们不是来……”
张西重把车钥匙扔给他,让他少废话,多动脑子:“你想顺路把她请到灰楼喝茶?那她那个相亲对象怎么办,人家不是有父有母,怎么,一个失踪就够公关的了,你还想公关两个?”
居然有两个人质,还互相认识,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倒霉的事净让他一个人摊上了。“唉我说,”张西重问道,“说谎话是不是真的会遭报应啊?”
宋金鳞认真思考了一下,没有吭声。张西重问他怎么了,回答:“正在死,勿扰。”
“行了行了,大毛小毛呢?随便哪个毛,给我接一个进频道来,让我看看那个丧尸现在到哪了。”
“放心吧少爷,没出咱们清出来的半弧,您一声令下,我就叫人行动,保准这次抓一个基本完整的回来,让肃东清女士起码一个月都不会再烦你了。”
他们把被裹成一个大蚕宝宝的小黑小阿丧拉上车的时候,宋金鳞还回头看了两眼,觉得这玩意如果这样不动动,呆呆的,还没啥可怕的。“走了走了,”他还对它招呼了一声,“坐稳了小子,我们回灰楼,你可得好好表现,你朋友可为你做了好多的事呢,他还挺厉害的。”
“唉,你朋友叫阿楚,他就姓阿吗?你每天睁那么大眼,到底能不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啊?”
“贴在玻璃门上吓唬顾客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娱乐活动啊?”
“说话呀……”
张西重也不拦他,坐在车上左摇右晃,他的车给杜弈开了,这是市政厅的小金杯。他偶然看向车窗外面的时候,心里想着,其实今天天气还不错,不知道从这里一路走回家,会不会有什么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