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吴纯的眼睛,问道:“关于张熠当时为什么欺负你们,周霄又是怎么包庇她的。”
吴纯苦笑了一番,“张熠欺负人还需要理由吗?只是看你不顺眼,或者别人和她随便说两句,她就能把人往死里搞。周霄那个表里不一的王八蛋,根本不配做老师,他那副德行,只配做学校领导的狗,成天摇着尾巴跟在那些人后面,自己的学生想要寻求他的庇护,还能扭头反咬一口。这两种人都不配活在世上,可偏偏他们还过得很好,真是讽刺。”
吴纯说这一段话时,我分明从她眼里看出了一种极度的愤恨,这种眼神我也曾在其他地方见过。
红鬼。
我问她:“你认识齐万州吗?”
吴纯的表情变得冷漠,眼中的尖锐逐渐消失,“他当时学校的名人,但我不了解他。”
“那你知道另一个被霸凌而转学的男生吗?”
“知道。听说他是齐万州的死党,喜欢齐万州。当时我们学校的一对同性恋被发现,被学校通报处分,所以大家一直对同性恋很抗拒,很多有这方面倾向的人都不敢暴露。张熠也是其中一个,你们调查过,应该也知道她的长相,那种举止打扮都像男生的人,性取向显而易见。那对被处分后,张熠为了不被别人怀疑,就去欺凌那个男生,说他是同性恋,搞得齐万州也开始远离他,最后那男生转学了,张熠也因为这件事成功证明了自己的态度。其实谁不知道她就是个同性恋,这群人真搞笑,喜欢同性就够恶心了,还不敢说出来。”
听了她这番言论,我心里十分不舒服,看样子她对同性恋十分厌恶,不知道是因为张熠所导致的,还是本身就存在这种扭曲的心理。
“同性恋是基因或者生活环境所致,他们也是普通人,和你我没什么区别,没必要因为一个张熠就憎恶所有的同性恋吧?”我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吴纯轻笑一声,“警察姐姐不用为他们说好话,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你也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我被她一句话堵住了,诚然,现在很多人还无法接受这个群体,这种顽固思想并不是光凭语言就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本着自己的善意对待别人,而不总试图去改变他人。
“说起来,那个男生现在也在艺术学院念书。”吴纯接着说道,“我也只是在学校见过他,他叫赵麒,你如果想问关于齐万州的事,找他比较好。”
依照吴纯说的,我们继续前往男生宿舍找那个名叫赵麒,也就是同样受过张熠霸凌,并在吴纯之前转学的男生。
路上,我们继续讨论着案情。我如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洛秋水,他皱着眉头,略微思考一番道:“这个吴纯的戾气太重,她说的话主观性太强,必定真假参半,这件事的真相,还需多方面了解。”
我也赞同他的想法,“我总觉得吴纯的这些话似乎是有准备的,逻辑清晰,却都没能说到重点,还反倒把焦点集中到了赵麒身上。我猜她早就知道有人会来问她,所以事先就准备好了说辞,但她这段时间一直身在学校,并没有离开过,我们很难证明她和这件事有关系。“
但现在的重点的确是赵麒, 我们已经从当事人口中大概了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总感觉仍没有接触到这整件事的核心部分,赵麒或许是个重点,但也有可能和吴纯一样,又牵扯出另一个人。虽然已经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给打击得有些麻木了,但我仍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逐渐接近真相了。
带着一种期盼而又复杂的心情,我们找到了赵麒的宿舍,却又被新的消息重重地打了脸。
赵麒上个学期就已经休学了。
据他的室友所说,他从上学期开学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他们担心他出事,便也问过他们班主任,班主任说他家出了点事,已经办理了休学。之后他们也去赵麒家找过他,他家里人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只说他生病了,在医院住院,但当他们问及赵麒具体住哪家医院时,他父亲便十分暴躁地将他们赶走,并让他们以后别再来找赵麒。
“赵麒本身就有点奇怪,想不到他家人更奇怪。真是古怪一家人。”赵麒的室友是这样评价的。
我问他赵麒奇怪在哪,他抓抓头,道:“赵麒很内向,还很宅,平时不爱说话,就天天蹲在宿舍打游戏,跟个网瘾少年似的,经常为了打游戏不去上课,晚上也经常打到深夜,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他又不肯。不过人还不错,腼腆是腼腆了点,对我们这些室友倒是都挺好,不然我们也不会去他家找他啊。”
我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那除了内向,沉迷游戏,你还知道他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吗?”
室友耸耸肩,“我们虽然住一个宿舍,但都不太了解他。”
看来这个赵麒在大学里并没有向别人透露他的性取向,或许是初中时候有了心理阴影。相比吴纯,这个男生的阴影面积似乎更大,已经形成了内向的性格,甚至都有些交流障碍了。
我们向赵麒室友要了他家的地址,逐继续前往赵麒家。
洛秋水一路跟着,我总是觉得不舒服,前两天还是仇人,转眼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到处查线索,我实在搞不清楚,他这是充分发挥男主的属性,要占足戏份,还是时刻准备把我抓回山上研究?
实在憋不住,我就问他:“你干嘛老跟着我啊?”
“我们不是伙伴吗?”他眉毛一挑,来了这么一句。
还伙伴,谁和你是伙伴!我干笑两声,道:“你热血动漫看多了吧?你就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跟着我,我也不是傻子,你就直说了吧。”
“有个那么靠谱的队友跟着你不好吗?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出门在外,万一要是被什么坏人啊鬼啊盯上了,你不是就只能等死么。”
洛秋水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我懒得跟他扯皮,就问他是不是还想抓我回去,他倒也诚实,点头说是,就是来监视我,等我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好第一时间把我抓回去认罪。
我只能呵呵,心想那您就跟着吧,跟到天荒地老,我保证连一根狐狸毛都不会给你露出来。
“我倒也有些好奇,这事好像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你怎么就那么积极?”他又反问道。
“张熠是我朋友,许眉眉是我闺蜜,她们有危险我当然要帮忙了。”
“哎——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洛秋水感叹了一声,眼瞅着公交车到站了,没等我发飙,他便已经迈着长腿跳下车了。
我们一路追追打打来到赵麒家所在的小区。还没进门,一股破败的气息便已经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十分老旧的小区,一眼看上去尽是一片沉闷的灰。每户都装了鸟笼似的铁栅栏,与整体的暗色调融合成了一种莫名压抑的气氛。
我们按照地址进入到其中一幢楼,一进单元门便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扑鼻而来,狭窄的通道里堆满了杂物和垃圾,老式楼房的楼道没有玻璃窗,墙面上用来透气的镂空花窗也被塞满了垃圾。
赵麒家在五楼,他家门口没有堆东西,算是我们这一路上来看到最干净的一户。我和洛秋水门口犹豫了一阵,他示意我上去敲门,我整理了一下衣物,使自己看起来更正式一点,便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半天,才听到门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哗一下被人重重拉开,冰冷的防盗门后露出一张略显苍老而疲惫的脸,睑皮下浑浊的眼球冷冷地盯了我们一阵,他才开口问:“干什么?”
我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站在我身后的洛秋水便率先道:“你好,请问这是赵麒家吗?我们是警察,想找他了解一下案情。”
铁门内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他动了动嘴唇,问:“证件呢?”
洛秋水在后面拍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来,眼睛直视男人说:“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想找赵麒了解一些情况。”
男人浑浊的眼中却没有略过一丝光亮,他依旧冷冷地盯着我们,有些不耐烦地重复道:“证件呢?”
我不知道这招为什么对他没用,或许是他的精神力太强,光凭对视无法使他中计,我开始往防盗门里瞟,以寻找能触碰到他的机会。洛秋水见状便往前凑,向男人解释为什么要找赵麒。
我退到旁边,从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门缝看到房内的景象,屋内是与门外截然不同的凌乱,我尽力往里面瞅,忽然发现门后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看样子应该是个青年,这半张脸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这边,令人有些不寒而栗。我惊了一下,完全忘了要找机会用魅术的事。
男人看来已经没有耐心了,一看我在往他家里瞄,立马炸毛似的提高嗓音问我在干什么,没等我回话,他便已经“砰”一下把门关上了。
被蹭了一鼻子灰,洛秋水有点不爽,还想再敲门,被我拦住了。
“走吧,”我说,“赵麒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