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埋葬了老道长之后九离就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几个月来她拖着老迈的身躯在巫云山上闭门不出。家里的丫鬟不知道主人九离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九离突然变成老太婆的原因,对于她们来说九离从来没有变这么老过。
九离之前的诅咒都是变的年轻,偶尔变老也不过衰老一二十岁,哪曾变成老太太的这样的悲惨?在认识九离的丫鬟仆人眼里九离绝对谈不上一个好人,她认为九离诅咒人是一件邪恶的事情。
几个月后九离的生意突然火爆起来,有不少人来找她谈“买卖”。买卖就是诅咒他人嘛!他们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富有穷,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拥有仇恨。他们的仇恨蒙蔽了他们的眼睛,为了仇恨他们都抱有玉石俱焚的决绝之心,而仇恨这种能量就是九离变回年轻的力量,她通过“顾客”的诅咒变得年轻。诅咒杀死一个人,九离就能年轻十岁,以此类推,杀越多的人,自己就能变得更年轻,甚至变成襁褓中的婴儿也大有可能,
九离做生意通过诅咒又一次回到了十八岁的模样,仍旧还穿着一间素净的白衣。年经的女人总有无限的活力,她们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喜欢冒险刺激,这对于活了千年的九离也不例外。
下山后九离买了一匹小白马,骑着小白马就向招摇镇飞奔。不到一天的功夫,九离就到了招摇观。她上山寻找小道士林醒,但当她来到招摇观的山门前时,映入眼帘的是招摇观一片破败的场景。
招摇观的大门口四处缠绕着两旁延伸过来的绿色藤蔓,一根根的藤蔓密密麻麻像扑在地上的绿色地毯。绿色藤蔓上面零星飘落着几片枯叶,枯叶在风中摇摇欲坠样子着实可怜。
九离小心翼翼地踩着藤蔓,提着长长的裙子走进了招摇观。招摇观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九离推开老道长的房间,里面已经挤满了灰尘,她站在门口黯然神伤不愿意进入房间。九离又推开了自己的房间,令九离感到惊讶的是自己的房间却异常的干净,连一丝灰尘都找不到。
九离走进房间,鼻子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她寻着气味在自己的床上发现了气味的来源。
原来是一种狐狸的狐骚气,九离捂着鼻子和嘴巴有一种恶心呕吐的感觉。
九离一向对狐狸这种动物极其厌恶,甚至见到狐狸就像咒死它。之所以对狐狸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是因为九离千年前的惨痛经历造成的,在这惨痛经历中,她被男人无情抛弃,第一次被男人欺骗了感情,而狐狸就是所有的始作俑者。她怒气冲冲地把床上的床褥和被子拎起来扔出去,又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瓶法兰西香水朝着房间的所有地方喷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会留下一点狐狸的气味。
她仔细地嗅了一遍,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狐狸的味道才满意的离开。之后她又走进林醒的房间却闻到了浅浅的的胭脂水粉气味,显然林醒的房间呆过喜爱涂抹胭脂的女人。
九离不解为什么林醒的房间会住过女人,为什么她的房间会有狐狸气味,为什么道观空无一人,一切的一切把九离完全弄糊涂了。
九离想了想只有动用自己的道术来查一查道观中的所有蛛丝马迹,揭开她的所有疑惑。
九离从衣袖里拿出一根骨锥,左手拿着骨锥横着放在自己的双眼面前,之后闭上眼睛,默念咒语。咒语念完之后,九离缓缓地移动骨锥,眼睛缓缓地睁开,眼睛同时也变成了红色。九离走入院中眼睛像四处观望,眼睛所望之处都是一片暗灰色,直到她的目光落到了院中的梧桐树下的一片花丛里。
梧桐树下的花丛里有冒出一团紫色的光,这团光隐隐约约十分的微弱,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人的死去的灵魂。
九离走过去,拨开花丛看了看,断定土壤下面必然埋葬着一具尸骨。
“让我看看这是谁的孤魂”九离心里暗暗地说。
九离把骨锥插在那团紫色光团的正下方,然后退后了几步,嘴里默念咒语。咒语念完,地上竟然有源源不断的紫色光团进入骨锥,之后在骨锥的顶部升起一团大号的紫色光团。
“你是谁?”九离轻描淡写地问道。
“师娘,我是林醒。”林醒已经死了,灵魂却没有离开,一直躲藏在土地之下,现在听到九离的声音心里充满了悲伤。
“什么?小林醒?”九离惊讶地几乎下巴都合不住了,慌忙又问。
“师娘,真的是我,我被人杀了,被她埋在了这里。”林醒变成一团紫光连一个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即使再伤心也只能听到抽泣声。
“谁杀了你,我给你报仇,咒死那个人。”九离信誓旦旦地说。
“不用了,她已经病死了。”
“哼,算她幸运,不然我让她魂飞烟灭。”
“她不是故意杀我的,我不怪她。”林醒小声地说。
九离一听不乐意了,“她是谁?”
“心仪,不不,唐夫人。”林醒说漏了嘴,慌忙改正。
这种把戏怎能欺骗得了活了千年的九离,九离笑着说:“你师父从来不敢对我撒谎,你的胆子很大呀!唐夫人和你的关系我现在已经猜个大概,你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
林醒很羞愧想习惯性地低下头,但自己连个头都没有怎么低头?林醒想到这不由得可怜自己来。
“师娘,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林醒可怜巴巴地说。
“你说”九离淡淡地说。
“唐夫人的女儿唐苏去找仇人报仇,她一个女孩子肯定报不了仇,反而白白搭送性命,”
“她娘杀了你,你还有心思保护她的女儿,你是不是傻子呀?”九离沉下脸,不屑地训斥林醒。
“傻子就傻子吧!我没有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不能让她女儿再不幸了。”
“好吧!师娘就为你跑一趟,但是师娘还有更重事情要问你。”九离一股认真劲,眼神狠狠地望着盯着林醒,林醒有点害怕感觉师娘会吃了自己一样。
“什么…事情?”
“我的房间为什么有狐狸的气味?”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醒。
“那个…是一个无家可归狐狸精住在了你的那间屋子,但是她很善良,没有做过坏事,还救了唐苏一命。”
九离走了两步露出轻蔑地笑,“看来,这还是母狐狸呀!”
“师娘,她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你就不要为难她了。”
九离冷笑了一声说:“哦!还是一只成了精的母狐狸,那我我更得咒死她了。”
林醒张口请求九离放过九娘,但是九离仿佛和狐狸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死九娘,最后林醒也没有说动她。不过林醒以先救唐苏为由说服了九离,九离犹豫了半晌一口答应了林醒的请求。
九离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骨锥,擦了擦粘在上面的泥土,而林醒的林魂也钻入了土里不见了踪影。
九离顺着镇里的人指引的方向,骑着小白马踏上了拯救唐苏的大道上。
虎踞县的路程还算好走,九离顺利的到达目的地,打听到了唐苏的消息后,立马走向了肠肚山,总算赶在唐苏被杀之前救下了她。
通过几天的相处,唐苏对九离有了不少的好感,不仅仅是她发现九离的性格和自己很像,而且她一只好奇九离返老还童的秘密。九离笑笑就是不告诉她,惹的唐苏心里憋着闷气。
两人在紫芸的小旅馆小住了三四天,唐苏还是放不下报仇的念头,九离多次劝说,唐苏都无动于衷。九离知道唐苏的性格和自己一样倔强,非要劝说是白费口舌,只有选择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九离告诉唐苏,自己可以帮助她用诅咒报仇,谁知唐苏不知好歹非要自己手刃仇人。九离叹了一口气,后悔答应林醒的请求,想不到唐苏和自己一样难缠。九离没有办法,只有利用最后一种办法了,那就是传授唐苏咒术,让她自己亲自报仇
骨术对于任何一个传承人来说都是一个利弊兼有的诅咒,当你诅咒别人的时候,本身也会深受诅咒。九离把骨女的禁忌都告诉了唐苏,试图让唐苏知难而退,但是唐苏那坚定的眼神让九离慢慢地无法推却。九离答应了传授唐苏骨术,让她继承第三代骨女,而自己也可以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九离带着唐苏离开了虎踞县,因为唐苏不会骑马,她们只能租了一辆汽车和司机,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回到了巫云山。
唐苏和九离在山上度过了四个春秋,在这几年中,唐苏学会了所有的骨术,而她第一个施咒的对象就是自己的仇人~郑旅长。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禽兽死亡的惨状,但是唐苏已经下了最恶毒的诅咒,让他经历人世间最无懈可击的疼痛,让他经历如炼狱的折磨。
唐苏报了仇后辞别了九离,独自一人下了山,这一次离开她不会再回来了,这是唐苏后来万万没有想到的。
夜色温柔,道观大门的两边已经长满了绿绿的杂草,绿藤用延伸的身躯缠绕在陈旧不堪死亡大门上,而石阶上铺满了一层厚厚地青苔。
唐苏又一次来到了招摇观的大门口,她驻步望了望头顶的牌匾,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大门。唐苏目光所见的地方也是杂草丛生,于是她从后背的行囊中掏出一把柴刀顺着记忆中的院子样子一路披荆斩棘杀出一条空旷的小路。小路转了好几个弯儿,显然这件事情对于唐苏并不轻松。唐苏的额头时不时滴落几滴汗珠,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滚到下巴,又从下巴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小路终于到了尽头,唐苏把柴刀丢到地上,身在依靠在一棵梧桐树下。梧桐树仍旧很粗壮,但是旁边的花丛已经被杂草无情的吞噬了,只留下些许干枯的花枝。歇了一会儿,唐苏挺直了腰板,又从行囊里掏出一把小铲子,望了望梧桐树下的当初埋着林醒的位置陷入了沉默。
沉思了一会儿,她咬了咬银牙还是拎着小铲子开始慢慢地挖,土壤由于杂草的原因很松软,唐苏不费力地就铲开了第一块土块。
唐苏挖的不是很深,但很快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一具尸骨。林醒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具骨架,所有的皮肉已经地腐朽为泥。唐苏弯下腰,用手从把尸骨一根根从土里掏出来,然后打开行李箱放进去,直到数够二百零六块才合紧行李箱直起腰离去。
唐苏回到道观的大殿中把尸骨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细心地整齐排列在一起,又从尸骨中挑出一根脊椎骨握在手里。她看了看白森森的脊椎骨笑了笑,另一只手则是从桌子上拾起一把锋利的小刀。
小刀小心翼翼地刮这那根长长的脊柱骨,而唐苏嘴里念着一些叽里咕噜的咒语,渐渐的脊椎骨变得越来越光滑,越来越纤细。不到片刻,脊柱骨竟然变成一根光滑笔直的骨棒,如同一块长条的玉一样。唐苏抚摸了那根脊柱骨,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又拿起其他腿骨、颅骨、躯干骨一根根的刮。在刮骨的过程中唐苏异常的镇静,也很细心,仿佛这是她的一件艺术品。
唐苏用了两天的功夫,终于把林醒的尸骨一根根刮的光滑。第三天晚上刮完最后一根骨头时,唐苏才欣慰地兴奋起来,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她把油纸伞和骨头拼凑粘合在一起,做成了一把红色油纸人骨伞,伞骨恰巧二十八骨。
红色油纸伞在唐苏的转动下闪烁着红色光,白色的骨头一根根密密麻麻地支撑着伞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唐苏一脸欣喜地拿起油纸伞,表情温柔地抚摸着骨伞的伞骨,红色的唇情不自禁地吻向脊椎骨做成的伞干,喃喃自语:“林醒,你出来见我吧!以前是我害死了你,如今请你原谅。”
骨伞没有言语,而是突然从唐苏手中脱离漂在空中不停地旋转,唐苏不甘心踮起脚一把握住伞把,又把伞骨贴在自己的白皙的脸颊上说:“林醒我已经变了,我不会再伤害你了,请你原谅我。”
骨伞又一次飞离唐苏的手心,不过这一次骨伞停留在空冒出一句话:“我已经早就不恨你了,请你把我的骨头散尽,放我的魂魄离开吧!”
“林醒,我不会把你的骨头散尽的,因为当你成为骨伞的时候,你便成为了我的奴隶,我们必将永远无法分开了。”唐苏慢条斯理地说,一改刚开楚楚动人的姿态。
骨伞突然发出一声无奈的啜泣声:“为什么是我?你千年不死,可是我想重新轮回做人。”
“我会给你找到一具比你以前的肉体漂亮一百倍的肉体,让你陪着我度过无数的岁月。”
“我不想和你一块过,因为你从来瞧不起我,还害死了心仪。”
唐苏一听林醒竞然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顿时恶向胆边生说:“狗东西,你不配叫我娘的名字。”
骨伞瞬间合上,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唐苏慌忙捡起来指着骨伞冷笑着说:“林醒,既然你喜欢母亲,一定会照顾她的女儿吧?”
骨伞没有说话,空气中净是一片死寂,唐苏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清晨的太阳已经悄然升起,而她也将开始新的旅程。
唐苏不在管骨伞的回答,拿着油纸伞,提着木质行李箱推开房门,从此她们一人一伞开始了浪迹天涯的孤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