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夜空像蒙着层纱似的,月色朦朦胧胧的将整个锦山大学笼罩在其中。
随着黎明破晓,原本平静的,沉浸在梦乡中的校园,被一声尖叫唤醒。
学校的保洁浑身颤抖,地上是她刚拆开的黑色塑料袋。
只见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滚了出来,身体被剁成一块一块的,像猪肉一样塞进了塑料袋里,血肉模糊,筋骨分离。那颗被砍下的头颅惨白惨白的,被放干了血,隐隐透出紫红色的斑点,她圆瞪着双眼,像是恐惧,憎恨。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对于生命的眷恋。
周围的学生越聚越多,议论的,害怕的,还有报警的,此起彼伏的声音,让整个校园都沸腾了。
……
尤合美原本是不爱凑热闹的。
她是听舍友说——“咱们学校东边死人了,合美,你猜是谁?”舍友挤眉弄眼,竟看不出一点对于生死的畏惧,和对校友的怜悯。尤合美微微蹙眉,搁下手里的笔。
“是谁?”但尤合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是江雪!”舍友兴高采烈,看起来恨不得点几个炮竹庆祝似的。
“江雪死了?她平时那么欺负合美,还变着法的在背后说咱们坏话,告状,死了才好!”另一个舍友也抬起头来。
尤合美匆匆合上书,想起前一晚的事情,不自觉的心头猛跳。本想去水房打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拿着保温杯却走到了校园东。这个时候围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主要是江雪的死状太惨,不少胆小的已经被吓走了。
何况警察也很快赶到,封锁了现场。
尤合美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门口那具尸体——已经碎得血肉模糊,只有一颗头颅还能辨认出她的身份。曾在电视和课本里讲过的案子,如今正血淋淋的发生在自己身边,尤合美努力按捺住自己跃跃欲试的念头,却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警方办案,无关人等请离开。”
警察冷着脸,把已经快到戒备线边缘的尤合美请走。
……
“304的尤合美在吗?”
一个男声在女生宿舍响起。
尤合美本正在温习功课,下意识抬眼,看见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你找合美有什么事?”舍友问。
“有点情况想找她了解一下。”警察如是说。
尤合美没有多问,直接跟着警察离开。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隐隐听到舍友说:“怎么单单叫了合美去问话,难道江雪的死跟合美有什么关联不成?”紧接着就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尤合美面上毫无起伏。
一路到了警局里,尤合美被带到审讯室问话。
啪的一声,桌上的灯亮了起来,直直地打在尤合美眼皮上,刺得她眼睛生疼又泛酸,险些落下眼泪来。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坐着,面色淡漠。
等熟悉了光线后,尤合美才看向对面的男人。
剑眉星目,显得有些凌厉,但他却没穿警服,反而是一身便装,斜斜的倚靠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写下日期。
“十月二十一日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你在哪里?”男人问,开口的时候,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连身子都没坐正,就让人觉得危险极了,尤其是一双眸子里流露出的狠厉,像是要把人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看穿。
尤合美的面色却依然是淡淡的,她瞥了一眼男人,道:“我去西山头上坟了。”
“那么晚去上坟?”男人握着的笔在桌上重重的敲击,他邪肆的勾起唇角,“难不成是和鬼办冥婚去了。”
“我的个人隐私不用跟你解释太多吧。”尤合美的声音比一般女生要低,再加上一贯懒散又淡漠的语气,让人听了就觉得她在挑衅似的,“还有,请注意你的措辞,虽然你我生而为人,但多少都要敬畏亡灵,说不定西山头上也有你的祖先,莫非我是你祖奶奶?!”
“跟谁一起去的,有没有证明?!”男人面色一沉,坐起身来,双手合拢,视线死死地盯着尤合美,不放过她神情和举止的每一个细节。
“我自己去的,没人能证明。但路上有监控,你们可以查查看,这个没法造假。”尤合美镇定自若,脑海里却想起了昨晚的另一件事。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往桌子上扔了个密封袋,里边装着一柄匕首,模样古朴精致,像是古董,但刀锋处有干了的血迹。
男人似笑非笑,他单手敲着桌面,不怒自威:“说说吧,怎么回事。”
尤合美拿起密封袋,仔细端详着,道:“这是我的匕首,父母留下的。”她隔着袋子,轻轻摸了摸那柄匕首,经过了岁月的变迁,匕首的颜色有些暗沉,只是刀锋一如既往的锐利,一看就能知道,这柄匕首的主人很爱惜它。
“它怎么会出现在抛尸现场,而且刀锋上的血迹与死者吻合,匕首柄上还有你的指纹!”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厉,伸手把灯照向尤合美的眼睛。
尤合美避了一下视线,垂眸道:“江雪欺辱我,我拿匕首吓吓她而已。她来跟我抢,威胁我,推搡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她而已。”尤合美的语气很平淡,完全平铺直叙,甚至没有一点磕巴。
也没有惊讶和恐惧。
“什么时候,在哪儿。”男人把尤合美的话记下来,然后继续问。
尤合美抬了抬眼皮,道:“昨晚十点三十五分,在学校操场西南方向的樟树下。”
她的懒散,和她所有的表现,都不像是清白的。更何况在现场发现了匕首,尤合美也没有不在场证明,种种疑点,都让尤合美成为此时最大的嫌疑人。
只是没有直接证据,并不能实行逮捕。
“你记得这么清楚?”男人的语气里罕见的带了质疑。依照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能把时间点和细节记得这么清楚的人,大多都在撒谎,或是那件事对她来说印象深刻。
“要我背圆周率给你么?”尤合美淡漠的勾了勾唇角。
又经过了一系列的问话之后,尤合美终于离开审讯室。她头也不回的走——这个地方,她此生都不想再来。
十一年了。
可那些记忆丝毫没有消减,甚至连每个细节,尤合美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是阴天,密云缠绕,压抑的让人想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