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冥的身影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瞬间消失在偌大的百花亭中。
晕阙在血泊中的花姚瑞,纤瘦的身形如同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伏冥心头传来一阵沉闷之感,如同压着山岳般。虽说他对花姚瑞的恩宠喜爱远不及柳筱筱,但花姚瑞毕竟怀了他的孩子,他抱起花姚瑞,身形几个闪烁,消失在了万华园尽头。
柳筱筱呆呆的坐在楠木靠椅上,脸色已经苍白得难看。心头狂跳,她爱伏冥,这毋庸置疑,但她却不是一个心思狠毒之人,更不会为了争宠去害死别人的孩子。想想花姚瑞当时的步步紧逼,她犹觉心寒。
躺在摇曳着帷幔玉珠的大床上,花姚瑞苍白的面色如同敷上了一层厚重的锡纸,美丽的眸子努力的睁着,担忧与惊恐并存,满头的汗水源源不断的从苍白的肌肤之中沁出来,修长泛白的指节狠狠的抓着伏冥因暴怒担忧而布满青筋的大手。
“王上… …王上,一定… …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一定要… …”
泪水和汗水夹杂在一起,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显得那样凄凉,将一个柔弱母亲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全然没了之前在万华园中的嚣张与桀骜。她明显承受着偌大的痛苦,语无伦次的呢喃着。
太医院的国手神医们跪了一地。
伏冥的心,同样揪着。花姚瑞与他的第一个孩子,便因着他的疏忽而没有了,时隔两百多年,苍天像是惩罚他似的,他的冥王府后宫,虽说佳丽三千,甚至不止,但却再也无人有孕。
花姚瑞这一胎,更是从一开始便被告知胎像不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按说柳筱筱不是个善妒之人,伏冥如今却只觉错看了她。
日头渐渐毒了起来,伏冥暴怒之下,下令将柳筱筱禁足于自己的玉堂殿中。但凡玉堂殿中之人,无旨不得出宫。至于这件事情最终如何处理,伏冥却是没有松口的。
一个时辰之后,太医院妇产科第一国手沈文,满头大汗的走出了淑和宫。
一袭淡紫色华衣的伏冥静静的屹立在淑和宫寝殿前一颗百年玉兰树下,斑驳的光影印刻在他高大的身形之上,凄凉中带着浓郁的震慑威严。
沈文弓着身子抱拳道:“禀王上,淑冥妃娘娘的胎,已经稳住了,只是此番受了极大的惊吓,再加上淑冥妃娘娘怀孕以来,身体日渐孱弱,实在不能承受如此酷刑,日后应以静养为宜,微臣这便去拟一副安胎的方子,可保娘娘与龙嗣无虞。”
听到这里,伏冥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微微侧身道:“姚瑞与龙嗣本王都交给你了,若有差池,伏魔塔便是你的去处。”
伏冥这话说得极为轻柔,倒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闲话家常,但字字珠玑,本已满头大汗的沈文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逼天灵感,弱弱的答了句:“是,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伏冥不再说话,转身走进淑和宫红墙绿瓦的寝殿,偌大的寝殿中点着玉兰花烘焙炼制而成,混杂了玫瑰热情的的香薰,将整个房间的氛围承托的愈加温情。
淑冥妃花姚瑞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难忍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去,苍白的面色渐渐浮上丝丝血色,微闭双眸躺在大床上,额头上仍旧残留着粘稠的汗珠,呼吸均匀,像是进入了甜甜的梦中。
两个月了,伏冥几乎日日都来看她,只是在天宫瑶池中多看了微醉的伏冥一眼,从此情便不能自已,修炼真身,着神后青眼,嫁予伏冥。
从那一刻起,几度恩爱,几度缠绵,她至今犹记得初怀子嗣时,伏冥那疯狂般的兴奋与狂喜,后来,在织雪的威逼下,陷害她人,流下腹中之子时的悲痛欲绝的情形。
今日,本该是个故技重施的日子,她本该在被罚跪后流下腹中这本不算是个孩子的孩子。但伏冥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却让她不得不暂时隐忍。
两百多年前,同样是一位位居众妃之首的凡间女子,她有着天人一般的容颜,满腹才情,虽不如柳筱筱这般与先冥王妃生得一般无二,但她的才情却让天地间所有的女子为之自愧。
伏冥是那样的宠爱于她,正如今时今日宠爱柳筱筱一般无二,日日缠绵,尊位之高,于众妃之首,也是冥王府后宫,伏冥的第一位皇贵冥妃。
但那又能如何呢,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一介凡身的她,虽然盛宠不衰,但容颜易老,她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以色侍人,终于免不了色衰而爱弛的结局!
渐渐的,她绝世的容颜上开始长出一条条细碎的皱纹,如黑色丝绸一般的长发渐渐生出斑驳的华丝。
却在那个时候,花姚瑞怀上了伏冥的孩子,一时之间,合宫动容,谁曾想,不足三月,便被众妃之首的她,一碗安胎药流了下来。
伏冥为之震怒,夺了封号,没了尊位,整个冥王府后宫,渐渐失去了她的消息,至今,恐怕已是一堆尘埃了!
今日的柳筱筱,与当年盛宠一时的她,是何等的相似,但结局却大不相同。当日,伏冥为之震怒,雷厉风行,今日的伏冥,眼角眉梢,却全然是都心疼不忍,禁足,禁足而已,算得上什么呢。说不准哪日兴起,复宠也只是在朝夕之间。
她如今与柳筱筱,已是剑拔弩张,柳筱筱虽说性格直爽,但经此一事,恐怕也能看得明白。她的机会不多,如不能一击得中,便只能隐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要一点一点让伏冥对柳筱筱失去原本的宠爱和认知,她要让柳筱筱,彻头彻尾,变成一个善妒狠毒之人。
两个月了,两个月的时间以来,伏冥几乎日日奔走于三界之间,虽说修为强大如斯,并不觉疲乏,但心,却像是没头的苍蝇般,日日思恋,心心念念的终究只是那一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倩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