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方玉向来不多言,总是静静的读书品茶作画。伏冥亦喜欢她这静默的性子,喜欢远远的静静的看着她。
恩爱缠绵,久而久之,孙方玉竟是怀上了伏冥的子嗣,从原本的末位从八品的更衣一跃成为从六品的美人。
这孙方玉虽说出身低了些,伏冥私心下却是想着,若是孙方玉能够为她诞下一儿半女,即便是妃位,他也是能给的。
谁曾想,一场意外的行刺,孙方玉失去了腹中孩儿,从此之后,本就淡漠的性子变得愈发淡漠起来,沉默寡言,伏冥大为不忍,久而久之,却也不愿去看她了。
突然再度听到孙方玉的声音,伏冥心中的疑惑愈发深了些,他深知孙方玉是个稳重之人,向来不喜道人是非,脑子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并未全然明白,闻言也不作答,只是微微点头。
孙美人会意,侧身走到了江福来身前,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江福来,似是要将他看穿般。
江福来被孙方玉这样的眸光盯着,如同被蛰伏的毒蛇盯住,早已被汗水沁湿了的衣襟愈发潮湿,他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大理石地面上细小的纹路,眸子不停的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美人勾唇浅笑道:“多年不见,江公公别来无恙?”
孙方玉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之人,也就是与同样来自魔界的李荣华交情深一些,时常往来,但要说与淑和宫,尤其是淑冥妃身边的近身内侍,却是没有丝毫交情的。
此话一出,莫说是江福来,就是端坐龙椅之上的伏冥也微微咂舌,英俊的脸庞上浮过一丝狐疑。
跪在地上的江福来并未细想,低着头回道:“多谢美人小主关怀,奴才一切都好?”
“是吗?”孙方玉故意拉长了声调,狐疑道:“不知江公公腿上的伤可是好些了?”
此话一出,江福来心下大惊,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沼泽之中,往日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淹没而来,他早已湿透的身躯瘫软在光华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上残留的湖水以及因着紧张肆意冒出的汗水,打湿了方圆半米的位置,反衬着长乐殿中明晃晃的光线,格外刺眼。
孙方玉并未理会,而是转身再度朝着端坐龙椅上的伏冥微微欠身道:“不知王上可还记得当年嫔妾小产之事?”
伏冥见孙方玉再度提及当年之事,心下疑惑,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忍,道:“自是不会忘。”
孙方玉闻言,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折射出灼灼之华,晶莹的泪珠包裹着明亮的眸子,心中早已汪洋一片,波涛汹涌,面上却并未露出分毫,只怯怯道:“当年行刺嫔妾之人,便是眼下这位江公公!”
孙方玉这一席话,掷地有声,如同黄钟大吕敲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尤其是跪在地上的江福来。
听闻孙方玉这一句话,瘫软在地上的身形愈加如泥一般,几乎要贴在地面之上。
孙方玉并未就此罢休,而是含泪转身,手中一道水绿色华光一闪,一记凌厉的风刃落在江福来湿漉漉的衣襟上,轻轻划破他黑色的夜行服,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伤疤之上流转着淡淡的水绿色的氤氲。
江福来自是不敢躲避,整个人愣愣的软在那里,任由水绿色的风刃划破他的衣襟。
孙方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向来沉稳的性子,在亲手揭开了往日悲痛欲绝的伤疤之后,整个人陷入沼泽般的痛苦之中,嘤嘤低泣道:“王上,当年嫔妾身怀有孕,法术暂失,便是这奴才受人指使行刺嫔妾。嫔妾虽法术暂失,但却以破霜剑在这奴才腿上留下了这一道长长的伤疤,这破霜剑乃是三阶玄器,留下的伤疤,千年不毁,多年以来,嫔妾苦寻仇人而不得,此番,终于… …终于… …可怜嫔妾的孩子,还未出生就… …嫔妾恳请王上,为嫔妾及未出世的孩子,讨还一个公道。”
孙方玉声泪俱下,我见犹怜,伏冥脸上那一层浓郁的氤氲更重了些,黑白分明的眸子几乎能够滴出怒意来,拍案而起道:“混账,你还有何话说。”
江福来早已吓得失了魂魄,倒是李荣华再度欠身道:“王上,这江福来绝非主谋,当年能够行刺有孕的方美人,可见他方才道早已自费修为之说,定然不尽其实。而近日,竟又故技重施,不仅害得淑冥妃娘娘小产,更是让贵冥妃娘娘蒙上一层不白之冤。区区一个奴才,怎能有如此心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一件一件被揭开,江福海被吓得魂飞天外,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却在这个是时候,小福子公公弓着身子走进殿来,微微施礼,道:“奴才参见王上,王妃娘娘,慧冥妃娘娘求见。”
李荣华与孙美人心下皆是一惊,她们二人离开浣纱湖后,并未直接跟随伏冥的脚步去到淑和宫中,而是等到伏冥出了淑和宫,方来长乐殿求见,就是不愿这件事情让织雪插上一脚,现下看来,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
正妃织雪虽不如淑冥妃花姚瑞聪慧,但却也是个颇富心机之人,整个冥王府偌大的后宫,却也是耳听八方的存在,这样大的动静,又如何能够逃得过她的眼睛。
伏冥对织雪,算不得宠爱,只能算是尊重,这后宫妃嫔子嗣之事,本该是织雪的事,没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却也不好背着她处理这样的事情,随即摆摆手道:“宣!”
正妃织雪今日着了一袭正红色九彩银丝栾鸟朝凤绣文服,头戴凤穿牡丹的赤金步摇,下坠上品红宝石流苏,雍容华贵,光芒万丈!
慧冥妃武灵芸一袭百花曳地拖地长裙紧随其后。
二人款款而来,施施然见礼:“臣妾(嫔妾)参见王上!”
“赐座!”伏冥淡然道。
“谢王上!”织雪笑吟吟的答了一句,转眸见到了瘫软在地上的江福来,一时间怒从心起,喝道:“狗奴才,不思本分,谋害皇嗣,构陷妃嫔,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