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筱筱这话,说得极为温和。张弛有度,但却又楚楚可怜,将近况娓娓道来。
下一瞬间,伏冥果然勃然大怒,喝道:“沁阳宫的掌事宫女何在?”
翠芝静静屹立于沁阳宫寝殿外,忽而闻得伏冥这一声大刺刺的爆喝,心下一个激灵,弓着身子打了帘子双膝跪地道:“奴婢翠芝,参见王上!”
伏冥冷峻的脸庞阴晴不定,看到是翠芝走进来,暴怒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你这丫头伺候絮贵冥妃,也有些年月了,怎的不知她修为全失,日子这样严寒,为何不多点炭火?”
翠芝碰碰叩首,将那水嫩的额头几乎沁出血来,这才抬眸道:“奴婢也想多点些炭火,只是这冬日漫漫,冥司府衙送来的炭火,已经全都在这里,奴婢们夜里,都抱做一团,互相取暖,惟愿娘娘能够安康喜乐。”
这话说得,简直滴水不漏。若没有前一日皇贵冥妃的特意到来,伏冥若真来一个突然袭击,柳筱筱这样一席话,自然能起到作用。
只可惜,昨日皇贵冥妃话里有话的三言两语,再加上柳筱筱兀自将屋里的炭火撤去了几盆,翠芝何等心机,又怎能不明白。面上虽说不动声色,但早在头天夜里,铲了大片大片的雪,将几个奴婢太监所住的偏殿,都弄得严寒无比,与这尚有温热气息的寝殿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伏冥的眉心便皱得更狠了些,冥司府衙那群狗东西,竟敢如此对待他的妃子,当真欺上瞒下,九族当诛。
“王上也不必如此生气,说到了了,也都是嫔妾无用,竟是让身边的宫娥太监与嫔妾一同受苦。”柳筱筱自知心思早已被翠芝看穿,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装装可怜了。
“委屈你了!”伏冥握着她的手,以他手心的温度温暖着柳筱筱冰凉的玉指,随即对仍旧跪在地上的翠芝道:“还不去冥司府衙,挑些上好的炭来,告诉他们,这是本王的口谕。”
“是!”翠芝心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柳筱筱一眼。像是在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是白费了娘娘的心思了。
翠芝缓缓起身,方才站定,右手似是不经意的碰了碰腰间一枚青色的璎珞,那青色的璎珞如同青色的蝴蝶般,竟是毫无牵引的落了下来,大片大片玫红色不知名的花朵溢散出来,散发着一抹令人心惊肉跳的奇异香馨。
柳筱筱精巧的鼻子动了动,那奇异的香味像是瞬间侵入心扉般,她只觉心头再度传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酸涩,整个人几乎不能自控,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孩子的哭泣,见到了那个孩子粉嫩的脸庞。眼前一黑,一切景物全无,唯余满殿婴孩啼哭之声。
“孩子… …我的孩子… …”迷迷糊糊间,柳筱筱修长的双臂从伏冥手中挣脱开来,那孩子的啼哭声似是近在耳旁,她努力的挥舞双手,想要抓住那孩子,却又似乎无计可施。
“王上,娘娘的疯症又犯了,还请王上移步,若是伤到王上,沁阳宫上下,实在承担不起啊!”翠芝嘤嘤叩首,苦苦哀求。
伏冥何许人也,修为之高深,还会怕一个小女子不成。再者,柳筱筱再怎样也是他曾经真心爱过的女人,更为他孕育子嗣,虽说没能平安生产,到底还有情分在。平日里见不到也就罢了,今日赶上了,定要管上一管。
“筱筱,筱筱… …”伏冥将柳筱筱抱在怀中,扣住她在虚空中胡乱抓扯的双臂,低声安慰着。
“王上,王上… …”闻到伏冥身上那抹独有的清冷气息,浑浑噩噩中的柳筱筱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心头那山岳般的压抑再也控制不住。
柳筱筱几乎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时间空间,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只顾低声哀求道:“王上,王上,你相信我,我们的孩子没有死,柳兮若,是柳兮若,她抢走我的孩子,她的孩子死了,她就抢走了我的孩子。不对不对,她说,她从来就没有孩子,王上,是她自己说的,她从来就没有孩子,没有,那个孩子是我的孩子,弘文是的孩子,王上!”
此刻的柳筱筱,整个人处于一片浑浑噩噩中,说出话也是疯疯癫癫,语无伦次,瞳孔放大,整个疯魔了般。
伏冥心下一凉,没了孩子,她果真不再是之前的柳筱筱了,心头传来阵阵山岳般的窒息凝重感,这一刻,他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柳筱筱。
却在这时,一阵清风徐来,携裹着淡淡清凉气息,带来屋外那数九寒冬独有的清冷,一方玫红色的倩影,打了帘子盈盈而来。
“嫔妾参见王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堂殿的皇贵冥妃若雪。
伴随着清冷的风,柳筱筱只觉得脑子里那大片大片的氤氲竟悉数散去,心头一片清明,回过头来时,却正对上若雪那张满面桃花的脸。
“你怎么来了?”伏冥伸手拉起若雪的纤纤玉指,关切道。
“嫔妾知道絮贵冥妃的身体时常不好,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今日母后遣人来看望嫔妾与小皇子,神界医术第一的神医术方也跟了来,嫔妾想着,不如让术方给絮贵冥妃也瞧瞧,换了大夫,许会好些。”若雪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如同三月的春风般。
“你与筱筱本无几面之缘,心头倒是惦念得多。”伏冥爽朗笑道。
“嫔妾与她,皆是王上妃嫔,又生得如此相似,见到她这样不好,嫔妾心里也难过啊!”若雪怯怯的看了柳筱筱一眼,眸中尽显关怀。
“猫哭耗子。”柳筱筱愤愤道:“柳兮若,今日王上也在这里,你把你昨日说的话,再给说一遍,弘文是我的孩子,你根本就没有怀孕,对不对?”
“呵呵!”面对柳筱筱的质疑,若雪只浅笑道:“柳妹妹说笑了,本宫是皇贵冥妃若雪,是王妃娘娘的九妹,不是先冥王妃,至于昨日,小皇子受了惊吓,哭得厉害,本宫陪伴皇子身边,本是不得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