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校园里的蝉鸣,爱理笑了。然而,源治却在她灿烂的笑中看出了一抹悲色。
“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幸运得太过分了,时常愧疚不安。”
源治明白她的意思,蝉隐町鲜有人能像她一样有资格踏上本州的土地。
秘密研究所的资料披露,当年部队撤退时不慎污染了地下水,严重影响了蝉的孵化。后来当地发生蝉灾,导致岛上的人们感染了一种特殊病毒。病毒基因可以内源化,也就是刻进人体基因里,代代遗传下去,触发一定条件就有可能发作。
一旦变成“罗刹鬼”攻击他人,病毒基因就会“跳”到正常人的基因组里。除非被攻击者及时采取阻断措施,才能避免基因被污染。
染崎润三和他的后人不仅自身可以免疫病毒,其血液还可以为初期感染者阻断病毒,并避免当地居民“罗刹化”,大大降低疫情的爆发率。目前,免疫遗传学和流行病学尚未能解释这一机制。
在事件曝光后,国际社会对叶岛提供大量人道和经济援助,解决了食物、饮用水、生活用品、医疗物资等问题。部分专家学者和媒体人士在做好防护措施后,获准登岛调查,还有不怕死的猎奇者想过来观光旅游。
就算人们离开叶岛,也只能选择到附近的荒岛生活,都是一些孤零零地漂浮在本州外的离岛。
由于叶岛被视为疫区,来自蝉隐町的人总是或多或少地遭受歧视,被称为“蝉民”甚至“罗刹民”。就像部落民、阿伊努人、琉球人一样,他们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公正的待遇。
然而,叶岛的居民已经算幸运了。在这广阔的世界上,也许哪片土地曾经或者正在遭受某些邪恶势力的控制。每当想起被软禁在公海无名岛上的经历,源治总是心有余悸。
染崎家因为特殊的体质,承受了太多重担。
染崎润三被反复注射致病微生物后幸存,成为珍贵的抗体供给者,又继续投入更频繁的抽血实验中,最后被做成人体标本。讽刺的是,他明明是一名唯物主义者,却被人们违背意志,抹去本名,奉若神明。
染崎诚自愿将造血干细胞和大量血液样本捐献给医院做研究,夫妇二人却在追寻真相的途中遭到谋杀。
爱理曾经每晚都到镇上执行驱鬼仪式,长年累月饱受贫血和凝血问题的折磨。而现在,她又放弃了自己心仪的文学,去记繁琐复杂的法律条文,打算将来为各国的战争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
“没什么,负重前行的又何止我一个呢?”爱理平静地说。
在接触了秘密研究所的资料后,绚真戒了酒,认真恶补理科,考上了叶岛大学医学部,那曾经是她最嫌弃的地方。
而以凛的聪明才智,他本该就读更好的大学,却因为“蝉民”的身份而受困于岛上。他打算毕业后继续搞些小发明,比如和父亲一起研发机器人。
没有神可以供奉的蝉隐神社,早已被改造成遇难者纪念馆和罪证陈列馆,以前积攒的奉纳也悉数捐献给叶岛历史问题追究基金会。可惜,日本官方至今依然不肯承认这些罪行。
自从明香获救后,便和同样失去双亲的流歌一起住在那里,两人在课余时间担任历史解说员。明香打算以后写书讲述叶岛的风风雨雨,而热爱写生的流歌则将岛上的一切绘成漫画,二人互相合作,将真相传递给更多的人。
“但是,大家都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源治温声安慰她。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须佐求真不再惧怕右翼势力的威胁,留在日本的大学任教,继续从事历史研究。而源治也选择留在国内,和爱理一起升学。
“大家也没料到源治君想当心理咨询师。不过,源治君真的很适合呢。”
源治笑而不语。因为你经常在梦中啜泣,我想帮你摆脱心魔,傻爱理。
心灵的重创,需要花一生的时间来修复。而与世间种种罪恶作斗争,更是终身不渝的使命。
夏蝉啊,请继续鸣叫吧。